第四十章 迟到的正义绝非正义

赤诚之心的少年，炙热不逾的梦想，难解难分的现实。都是羁绊。

青春烂漫则短暂不可多求，未来虚幻则漫长不可预测。

姑且期待未来的变幻，只是害怕愿望落空后成了无用的遐想。

书包里背负着对未来的展望，课文里收藏了对知识的觅求，无心浅望当下的路，只是想尽快得到些爱的关注，以及迟到的正义认可度。

升旗台下，万众瞩目。

清晨的阳光朝气蓬勃，可台下的人们死气沉沉的。

看着身后被爷爷带来撑场子的大伯三舅，他们都西装革履，气度非凡地背着手，笑眯眯地对自己肯定地点了点头。

站在升旗台上的罗清野，呼吸一滞。

她张着嘴，可看着台下嘈嘈嚷嚷的人群有些不耐烦地动来动去，罗清野顿时没了胆，两只眼睛恍惚震颤，哑口无言。

她手里攥着写好台词的手稿，双腿克制不住地打颤。

身旁还站着上个星期对自己大骂一通的校长，现在的他已然被爷爷训斥得怂了些，他低声催促道：“秋颜啊，大家都等了三分钟了，还没打算念稿子吗？”

已经过去了三分钟啊……

在从台下一直到台上傻站的五分钟里，罗清野想了很多。

手稿是昨天晚上熬夜才赶出来的，根本也就写了几个关键词，能用的短句也只有寥寥数语。

如果周六贺志铭没突然找上自己，好不容易想到的灵感也不会一溃而散。

昨天还被贺志铭的蜜罐子嘴迷的神鬼颠倒，各种甜言蜜语和哄抬……

啊——！！！明明都已经想好了说辞，明明高秋颜的爷爷也期待着这次的演说……

为什么每次一有重要的事总被人突然打断！

憋屈的罗清野水灵灵的大眼睛干瞪着，她缓了口气，对着话筒大喊：“大家——！”

话筒里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声响，震耳欲聋得当事人和台下的学生们都下意识捂住了耳朵，台下顿时哗然。

“抱歉抱歉刚才太大声了。”罗清野歉意地对大家鞠了一躬，起身后，她在台上清了清嗓子，保持镇定，“大家早上好——我是，旭泉高中高三一班的——高秋颜。

很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罗清野隐忍哭腔，她强挤出苦涩的笑容：“成长的道路漫长而坎坷，高三的同学，临近高考了就好好地迎接考试……请不要因为各种原因放弃高考。

你们的生命正处于最旺盛的时期，请好好善待自己，勇于挑战。

我们都是平庸的，无需总与别人比较，我们要做的是了解自我，珍爱自我，学会自我，超越自我……

高一高二的同学们，你们能玩耍的时光并不多，等到你们高三时，将来的你们也终将会变成一个独挡一面的学者，子女，长辈，引路人。

请多珍爱自己一些，相信你们自己并不比别人差，不要被不堪的争论打倒，不要轻易放弃自身的未来。

青春短暂，请不要留下遗憾。谢谢。”

这段完全脱离了手稿的演讲，算是比较圆满的结束，罗清野演讲完，深深地对着台下的学生们鞠了一躬，随即心力交瘁地下了阶梯。

学生们在老师的带领下鼓掌，背对着升旗台下的罗清野听着稀稀落落的掌声，心中苦不堪言。

罗清野下台后，体育老师上台指挥学生们散场。

原本期待着罗清野能为高秋颜说上公道话的高家老爷子，拄着拐杖来到她身旁，一副“朽木不可雕也”地看着自己的亲孙女：“秋颜……你这，唉。”

罗清野倒是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将手中的手稿递给老爷子，风轻云淡道：“老师，比起在升旗台上随随便便说上几句委屈的话，倒不如打入基层群众，好好跟同学相处，这才是治本之道，不然……台下的那群学生估计也不会有所改变。”

对于台下那群不谙世事的学生们，自己再怎么绞尽脑汁写出来的东西，也只会被他们用贬低的言语不当一回事，甚至只会成为他们眼中的小丑，无论组织好了语言，也最终换来的是被别人的冷落和饭后的调侃。

毕竟过去的自己亲眼目睹了他们的毫不悔改，他们只会觉得这样的自己更好欺负，以为讲道理能说通，其实别人根本不在意自己说的一切。

既然三言两语说不通，那就尝试在长时间的相处里感化。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罢了。

如此简单的道理而已，不需要讨好别人，更不需要因为他们的谣言而动摇了那颗向往参加高考的心。

罗清野这么想着，她回看自己的过去，坎坷波折，但也极少是众人之焦点。

遂告别高秋颜的爷爷后，她迈着坚定的步伐回到了教室。

面对同桌表示对自己脱稿的演讲的认可，罗清野回以大方自然的笑容。

第一堂课是上英语，罗清野也准备好了那张已经翻译好的英语作文。

站在讲台上，罗清野豁然开朗，没了曾经紧绷不自在的神态，而是用乐观向上的精神面貌，说着流利且朗朗上口的英语作文，顺便翻译完从白兔那里得来的文稿，对台下学生们深深鞠躬，便收回了试卷。

“老师，我能换个座位吗？”

“秋颜同学，你是对现在的作座位有什么不满意的吗？”讲台上翻来英语辅导资料的老师，正翻来了一页，不解疑问。

“……坐在那儿看不清另一边黑板。”罗清野原本想说换个可以跟女生一块儿坐的位置，但理科班的女生实在太少，总有一人会被迫跟男生一块坐，她只好思索片刻换个理由。

她指着里边的同桌说道：“坐在里边的同学很难看清黑板上反光的字，总是要伸着脑袋，想请问老师能不能流动式的换座位，不然，可不可以把桌椅都分开一些。”

英语老师看着好几个星期都没有变换的座位，课上也确实有很多同学总是伸着脑袋眯着眼睛吵吵着看不清黑板，她点头准许了。

“下个星期开始，你们各自按照身高和近视度数自己重新安排座位，我再按照你们的标准去分座位，同学们，你们觉得怎么样？”

“好——！”

被老师认可后，罗清野一身轻松地回到座位。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罗清野为了打入基层群众，好好地跟同学们交流相处，将原本拥挤的时间浓缩再浓缩。

为此她还申请了做广播的工作，每周四、五的下午自习时间，她都会独自前往广播室，念老师安排好的文稿，又或者放放歌给学习压力大的学生们听。

原本因罗清野是高三生想要拒绝的值班老师，也被罗清野的死磨硬泡和执着给打败。

在老师的准许下，罗清野也偶尔会偷偷带着自己写的文稿绘声绘色地念近老师的稿子里去。

每周六日，罗清野的时间完全被课业挤爆，想找罗清野一起玩耍的贺志铭或陈琳等人，都不得已地找其他人去。

贺志铭倒是偶尔会被贺母赶出家门，让他陪着罗清野一块好好学习。

有了贺志铭这个文科生的指教，罗清野学英语的速度越来越快，理科成绩也因有白兔在飞速猛增。

从前那个只能考二十多分数学的罗清野，在短短半个学期没上升到了几乎及格。

但是，唯独物理和化学，罗清野死活都没法读进脑子里。两个别说及格，四十分都没法上去。

除了要提升成绩，每节下课期间，她都会找到班级里的同学一起交流各种新闻。因为班上有几个追星的女同学，罗清野这个半吊子追星人也能讨论上几句。

虽然对各种领域涉猎广泛的罗清野，也只不过是略有耳闻，或略知一二，所以班上喜欢追星的、看动漫的、玩玩具的、学艺术的，她都能稍微搭上两句话。

为了不被人觉得自己装叉，或者故意掺和上两句，她都尽可能在能搭上话的时候说上几句，等他们想要再问，又把话及时收回，并不想多留言，也更不想因为自己话多而被人讨厌。

生怕自己多嘴了几句，打搅到了其他人的交流。

时间过得飞快，阴晴圆缺。

期中考试终于来临，备战许久的罗清野，终于只依靠自己的能力将成绩提升到了四百分。

即使排名仍然靠后，罗清野已经对此心满意足。

“秋颜，你每天都好忙啊……你这睡觉时间够吗？又要广播，又要背诵学习的。”陈琳坐在学校花坛的土围栏上，晃着脚丫子询问。

“还好吧，习惯了只睡五六个小时。你们美术生不也很忙吗，每天都在隔壁学校集训，还要回来上课，美术成绩不仅要过关，还要文化课也过关，你们这才更累更忙呢。”

罗清野坐在陈琳旁边，陈琳旁边也坐着林佳溯，还有几个其他班或其他年级的学生。

“唉——你别说了，集训好贵啊，上万块钱呢，我妈现在都说在贷款给我上美术课，说要是没考上，那就白花了钱学这些东西了……可我画不出来，老师说我的排线很乱，色彩方面我也没什么天赋，唉，都不知道以后干什么……”

陈琳生无可恋地靠在罗清野肩上，哀怨连天。

罗清野也曾学过一小点美术知识，她闻言询问陈琳的意见：“你不是喜欢看动漫吗？可以学动画设计啊。”

“大姐诶，学设计听说还要理科成绩好呢，况且我又不会玩电脑……”陈琳闻言坐起身来，看向林佳溯道，“佳溯，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吗？大后天还要上交报考志愿表，你有想好要上哪个学校吗？”

林佳溯也摇着头：“没有。我现在的成绩才刚上五百，浙江高考录取率又比其他地方的高一点，竞争对手那么多……唉，我妈肯定会帮我筛选她喜欢的学校。”

听到这些对话的罗清野，才深深感受到身边朋友们的无力感。

下课铃一响，所有上体育课的学生们都匆匆回到教室，准备收拾好书包放学回家吃饭。

罗清野收拾好书包，一如往日地在教室门口看到站在门口等候的贺志铭，跟贺志铭出了教学楼，生无可恋地走在食堂的路上：“贺志铭，你有想好以后报考哪个大学吗？”

“嗯……还不确定。虽然已经有理想大学了，但还是想跟你一块。”

罗清野无语凝噎：“额……我现在的成绩可比你低太多，你还是另想法子吧。”

“那你之前那六百多分怎么考出来的？”贺志铭走在她身旁，不明所以地质问。

“那是秋颜考出来的……又不是我的成绩。”已经被迫撒谎成性的罗清野扶额。

要不是有白兔在，她哪能考上六百分啊？

简直天方夜谭。

“她考试的时候，会出来替考吗？”

“嗯……我考得差不多了，会趴在桌子上昏迷一段时间，她自己会出来代替考试，可能被爸爸严格怕了吧。”

罗清野：唉……白兔啊白兔，你怎么就不能自己考试呢？要不是你是公的，我都以为你是高秋颜了……

“这样啊……”

贺志铭的语气十分低落，眼神却冷淡得看不懂他的情绪。

罗清野一想到前些天因为贺志铭而打乱了演讲的节奏，脑海里不断闪现着现实世界里看到的各种案例，包括他曾与杨柳新交往过。

第一次看到杨柳新，罗清野心中有说不上的奇怪。虽然文文静静，也很漂亮，举止落落大方，优雅可亲，但看着自己的眼神那叫一个犀利。

再想想他跟她差点就成了……

罗清野都快幻想自己手中捏着佛珠，敲着木鱼：阿弥陀佛……

还是所有事都依靠自己吧，免得听信了什么人的话走了不该走的路。

在走到食堂门口之前，罗清野拿着手机发出惊讶的叫声：“我去！贺志铭你先进去吃吧，不用等我，抱歉，我要回教室找东西，我的作业本还没送到办公室！老师中午就要检查。”

说完，便匆忙转身离开，没等贺志铭反应过来，她已经跑回了教学楼一楼。

罗清野气喘吁吁地弯着腰撑着身子，捂着饥饿的肚子回到楼上。

罗清野：演戏就要做全套，不然万一贺志铭追回来那就完蛋了。

看着身后空无一人，虽然失落但也心中轻松。

等罗清野再度去到食堂，还没来得及点饭菜，贺志铭就出现在她面前，脸色难堪地躲在她身后。

“高秋颜……”

眼前说话的人正是杨柳新。

杨柳新哭腔道，语气轻轻柔柔：“你为什么要抢走我的男朋友？”

“啊？”饿得快前胸贴后背的罗清野，不明状况地看向身后的贺志铭。

心中槽点满满的罗清野：我去……二位大哥，我是来吃饭的，你俩又上演哪一出哟？没看见大家都看着你们吗？你们这又是上演啥子玛丽苏剧情哦？

“这是你男朋友？”

杨柳新听到问话，再看向贺志铭一副死不承认的样子，她刚想点头。

“放屁！我都跟你分手了，跟秋颜什么事？！”

夹在中间被迫当“三”的罗清野：……不要影响我干饭啊大哥。

“来来来，你俩好好在外边把话讲清楚。”罗清野将二人撵出食堂，就在杨柳新挣脱之际，她用着闽南腔调劝解道，“我嘎哩gong哦（我跟你讲哦），女生不要总是欺负女生，要好好相处，你这人那么穗（漂亮）就不要想着什么抢不抢男朋友滴事。我也没有跟贺志铭当对象——OK？你们两个好好相处，要是互相看上眼了，就好好当男女朋友关系，要是互相看不上，就哒咩算廖～

他不喜欢你也不要勉强，天底下长的比他帅的男生多了去了，看上他还不如看上我。

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哩，不要眼光这么狭隘，长得比贺志铭更英俊潇洒，更优秀滴愣大有愣在～OK？”

“哦……OK？”杨柳新也被罗清野这么一劝说，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她配合地举着OK手点了点头。

“杨柳新同学，你是美女，这么漂亮的人眼光肯定也不差，他不喜欢你你可以多找几个嘛，对吧。”罗清野松开贺志铭的手，挽着她道，“我要吃饭去，你要不要？要的话咱俩把话好好谈谈，咱俩的审美不一样但是一定有话题的对吧？你喜欢啥样的男孩子？”

“个子高长得帅的，还有好身材的那种。秋颜你呢？”

“哟，不错嘛，不过我喜欢长的嫩的。对了最近有明星热点吗？你追不追星？”

“追。×××。你知道他嘛？”

“啊……？他啊？”罗清野听着在未来彻底沦为“阶下囚”的明星，只觉得晦气，但还是好声好气道，“还……还好吧，你喜欢他啥？他有什么作品吗？”

“有啊，他演的戏……”

贺志铭看着把自己晾在一边的两位女生已经进了食堂，错愕地抬手挠了挠头。

我这……在干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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