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川莲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南贺川奔流而去的滚滚河水和落下万丈悬崖的浩大瀑布,她身着暗部的护甲、带着狐面,手里的利刃穿过一个人的胸膛。
风吹动那人微卷的黑发,他空洞的眼窝里流出汩汩鲜血,乌鸦拍动翅膀,哗啦啦的飞向远方,他惨白的脸上挂着释然的微笑。
浅川莲面无表情的抽出刀,任由血液飞溅,而他向后落入南贺川汹涌的波涛。
画面一转,她带着暗部的人闯进谁的家门,收拾的空无一物的桌上并排放着两封遗书。
给北川千树:莲就拜托你照顾了。——宇智波止水留
止水......
“止水!”浅川莲从噩梦中惊醒。
眼前是木叶病院昏暗的病房,而她深陷在柔软的被褥里。
“莲!你终于醒了!止水桑好像误会千树了,你快去劝劝他吧!”
浅川莲的耳边响起一个人娇滴滴的声音,尖细的声音仿佛针刺,扎的她太阳穴生疼,浅川莲蹙着眉转头看去。
病床的边沿上站着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女,女孩柔顺的暖橙色长发好像春日里明亮耀眼的日光,我见犹怜的精致面庞挂着焦急的泪珠,可她说出的话却并不像她柔弱无害的外表一样无辜——她在鼓动一个刚刚苏醒的重伤患去阻止一场危险的斗殴事件。
但浅川莲暂时没有时间计较这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
因为她想起来,就是在这里,上次她并没有苏醒的时候,宇智波止水打了北川千树,被禁了两个月的任务,甚至影响了之后评选上忍的资格。
事态刻不容缓,浅川莲强忍着肺部肋骨断裂的刺痛翻身滚下了病床,拖着还未痊愈的脚踝踉踉跄跄的朝门边挪过去。
门外,宇智波止水正提着北川千树的领子,一只抬起的手紧握成拳。
束着高马尾的中谷风炎皱着眉头靠在墙边,一言不发的抿着唇。
病房紧闭的门被一把拉开,一个白色的身影一瘸一拐的冲了出来。
“住手,止水......"浅川莲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她的身型本就瘦弱,三日昏迷、水米未进更是雪上加霜,病号服套在她身上显得格外宽大。她的双手用力的扒着门框,才不至于摔倒在地上。
止水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他惊愕的转过头,呆愣的看着形容狼狈的浅川莲。
中谷风炎也站直了身子,紧张地盯着她。
“咳咳咳!咳咳......"
看他收住了动作,浅川莲一直提着的一口气猛然放松,终于坚持不住从门边滑落,剧烈地咳嗽起来。
“莲!”
止水一下子慌了神,他立刻松开北川千树的衣领,朝浅川莲这边跑过来。他下意识的伸手,有力的臂弯稳稳托住了浅川莲摇摇欲坠的身躯,女孩雪晚霞一般的浅紫色长发从肩头滑落,她皮肤白的近乎透明,甚至能看到暗蓝的静脉,身上的重量也轻的不像话,整个人好似易碎的瓷器,轻轻一碰就会支离破碎。
止水的心顿时揪成一团。
即使已经伤成了这样,浅川莲依旧在乎着他。止水眼中的怒火熄灭成带着余温的灰烬,颓丧又无奈。
大概在感情的世界里真的没有什么公平可言,明明是他先先一步认识了面前的女孩,如今却依旧满盘皆输。
“千树!你怎么样?”里面急的梨花带雨的女孩这时候才敢从病房里跑出来,直奔被扔在地上吓的缩成一团,仿佛一只无头鹌鹑的北川千树。
浅川莲倚靠在止水的臂弯之间,脸埋在他肩头,身体因剧烈的咳嗦蜷缩起来,唯一露出的宛如玻璃珠一般浅淡的樱色瞳孔里蕴着冰冷的光。
她记得南原纱织是南原一族族长的女儿,从小到大,围在南原纱织身边的男孩儿不知道有多少,即便是在忍校里,也是众星捧月的小公主。浅川莲几乎都快忘了,她第一次见到自己时露出的嫉妒和不屑的目光,以及那副强颜欢笑的丑陋嘴脸。而自己因为对伙伴的渴望,居然自欺欺人的在她虚情假意的微笑中迷失了这么久,直到死前才幡然醒悟。
抱着她的止水几乎是急得慌了神,他伸手摸了半天,才扯下随身带的竹筒,咬开盖子递到浅川莲的唇边。
“这边,喝口水。”随后他又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猛然收住了递水的动作,“啊,那个,风炎......"
止水似乎是想叫风炎去倒一杯水来,但浅川莲已经拉住了他的手腕,极自然的就着属于止水的竹筒,仰头灌了两口冰凉的清水。
止水几乎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今天的浅川莲似乎有些反常。
浅川莲是讨厌宇智波的,尽管她表现得十分克制。
映像中的浅川莲总是挂着冷冰冰的神色,对他淡漠且疏远,几乎只是勉强维持着普通同僚的和睦以及对于队长的尊重而已,而唯一能让她露出些许笑容的,就只有北川千树这个心上人。
浅川莲刚刚从病房里冲出来阻止自己的时候,止水几乎以为她会挡在北川千树面前与自己对峙,如今突然反转的态势却将他砸的不知所措。
“止水,我去叫医生,你把她扶回去。”
北川千树还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喘气,还是中谷风炎第一个反应过来,撂下一句话匆匆忙忙的走了。
止水抿了抿唇,看了一眼那边尚且身体发软的摊在地上的北川千树,试探着对浅川莲开口:“你现在......行动不便,我抱你回去吧,好吗?"
"嗯。“出乎意料的,浅川莲没有拒绝,甚至极其自然的接受了止水的好意。
如果换做平时,浅川莲早在刚才被他接住的时候,就会用冰冷的目光将他逼退,甚至会发出离我远点这样的警告,她极其厌恶与别人——特别是与宇智波的身体接触,当然,北川千树除外。但其实一开始,浅川莲并不是这样的。
但此时止水已经顾不上思考这些,得到允许的他是雀跃的。
浅川莲能感到揽住她膝弯和肩头的手炽热的温度,以及止水带着些许轻颤的呼吸声,她被止水小心翼翼的放在病床上,背靠着柔软的枕头,这才感觉肋骨处断裂的剧痛得到了些许缓解。
昏迷中醒来的浅川莲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了,她不再排斥自己的接近,甚至不再一味地维护北川千树。
这个认知仿佛一把烈火,点燃了止水已经浇灭许久的希望。
风炎领着医生回来的时候,北川千树和南原纱织已经站在了病房里。
但出乎中谷风炎意料的是,呆在浅川莲身边的并不是那个伪君子,而是默默追了浅川莲两年的宇智波止水。
他把医生领到浅川莲床边,借着白大褂的遮挡,用胳膊肘碰了碰止水:“怎么回事?那家伙脑袋终于清醒了吗?”
“风炎......”止水无奈的笑道,“我也不知道,不过......”
他顿了顿,看向正在接受检查的浅川莲,深沉的黑眸中不由自主的溢出几分柔软的神色:“也算是一件好事。”
风炎叹了口气,说实话,虽然他是早几届毕业的前辈,但还是十分佩服浅川莲的实力的,这姑娘表面上看起来不太好相处,实际上却是个十分温和有礼的人,可他始终不明白浅川莲到底看上了北川千树那混小子哪里。
在风炎看来,身为天才的宇智波止水不知比那个只会装模作样的北川千树强了不止十倍,他实在是为这个后辈感到惋惜。
“已经没什么事了,危险期已经度过,之后只需要好好休息,暂时不能参加任务了。”医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慢条斯理的收起了听诊器,“你们也都回去吧,剩下的交给我们就可以了。”
“那就拜托您了。”北川千树率先朝着医生鞠了一躬。
浅川莲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看他这样的架势,不知情的人大概都以为是他北川千树在这儿守了几夜,可浅川莲此时心里清楚得很,自己住院的这几天,他怕是早就和南原纱织高高兴兴约会去了。
浅川莲面无表情的看着北川千树走到她床边,仔细的给她掖了掖被角:“莲你好好休息,我和纱织还要处理家族那边的事情,就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浅川莲藏下被子下的手用力握了握,忍住想要拍开他手臂的冲动,垂下眼帘敷衍的点了点头:“嗯。”
直到他和南原纱织走出病房,止水都皱着眉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浅川莲抬起头看向他。
止水的眼睛里还挂着红血丝,想也知道是在医院不眠不休的守着。
要不是北川千树那个蠢货非要往危险地带跑,她也不至于在一个B级的联合防守任务里受这么重的伤。
浅川莲下意识的想说些关心的话,却又不能让自己的转变显得过于突兀,鱼石脂淡淡道:“止水,你也回去休息吧,我没事了。”
对方之前从没叫过止水的名字,而是一直以队长代称,好像就连叫他的名字,都会让浅川莲感到不适。
这让止水不禁有些愣神,他犹豫了一会,还是郑重的开口。
“莲,你知不知道千树他......"
"我知道。“浅川莲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北川千树和南原纱织,早就背着自己暗通款曲,把她跟傻子一样蒙在鼓里,她后来居然还尽职尽责的给人家当队长、背黑锅。
“那你为什么......"
止水突然停下了话头,似乎是想起了自己并没有对这件事指手画脚的资格。
浅川莲和北川千树、还有南原纱织在忍校时关系就十分亲近,她和北川千树的关系,几乎是整个忍校都知道的事情。
而在那个时候,止水也在注视着浅川莲。
浅川莲几乎想不起那时止水喜欢她的原因,但止水那开朗的有些自来熟的性格,在当时孤僻的浅川莲眼里一度被当做是轻浮敬而远之。
直到二人一起提前毕业组成小队,才有了更多说话的机会。
“啊,那个,千树不是还有家族的事情要处理吗?这几天应该没什么时间过来吧,所以... ...”止水主动转移了话题,甚至顺着北川千树早就搭好的台阶走了下去,“明天,我来给你送饭吧,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似乎在和浅川莲的对话里,止水总是占据着下风,因为他对浅川莲根本就没什么办法,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妥协。
眼前的少年帅气又强大,拥有着坚强的意志和坚定的决心,就像是闪耀的太阳一样亮眼,浅川莲实在不懂上辈子她为什么会看上北川千树。但她没有接着往下解释,现在并不是说明一切的好时机,何况浅川莲暂时还没有规划好下一步的动作。
“饭团。”浅川莲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止水,在确定他并没有受伤之后,才接着说道,“饭团和章鱼烧。”
“好,交给我吧。”
止水紧了紧头上的护额,拉着欲言又止的风炎出了病房。
“那明天见。”
一切都还来得及,浅川莲望着窗外的风景若有所思。
此时三站还没有开始,中谷风炎还没被南原纱织害死,止水也还没被迫跳下南贺川。
她还有的是时间,可以跟团藏那只老狐狸慢慢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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