魈其实会害怕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被人蒙住眼睛。
光芒被剥夺的可怖……
第一次,是被魔神奴役,堕入黑暗看不见光,也听不到声音。
第二次,同样毕生难忘。
应达痛苦的嘶嚎几乎能划破他的耳膜,他下意识地冲上去却被人猛得拽住拉到怀里。覆盖着一层老茧的手掌蒙上他的眼睛,明明一点都不陌生,明明很温暖。
他却想逃。
对方俯下身子压抑着情感沉沉吐气:“金鹏,别看了。”
已经太迟了。
暂时失去视力后,听力就显得尤为发达,每一个细微的响动都像是敲打在他心口,震得发疼。
浮舍依然忘记了捂住他的耳朵。
他听见伐难的呜咽,断断续续地叫着应达的名字,好像有什么东西烧焦了,熏得他想吐。
他没哭,只是眼眶烧得很难受。
若干年后,又是与之相似的画面,伐难试图压制弥怒的业障,但失败了。
她被反制,吞噬得面目全非。
浮舍的手比多年前抖得更严重,遮上来的时候他提前闭了眼睛。
他怕自己的眼泪打湿了浮舍的手心。
夜叉活着的时候,人皆避之,过尤不及。但死后却会融入地脉,滋养地上的生灵,护佑世间万物,成为吉兆。
说来荒谬。
魈说,这最后一程,就让我来送吧。浮舍没有回绝,他知道自家幺弟打小就这样,看着冷,却是个实心的孩子。
纯净的风元素拂过夜叉逐渐冰凉的尸体,夜叉的尸体也在逐渐消失。
魈半跪着,看着伐难异化为爪子的手——这双手啊,也曾经温润纤细如白玉,可是……
魈记得伐难在与他们接触时有意无意地小心翼翼,他只觉得心疼。
他轻轻摸摸伐难的手,低声道:“姐姐爱美,一直都是好看的。”
一直都是。
他拾起几颗小小的珠子,他记得这是他们几个一起做给伐难的额链,也是伐难最喜欢的装饰。
从那以后,魈脖子上的降魔杵又长了一寸三分。
浮舍把一坛老酒从地下挖出来,魈皱着眉头吹尽污泥。他记得这坛酒,是弥怒埋的。
那是一年逐月节,弥怒把这坛酒埋到土里。
“等你那俩个姐姐出嫁了,挖出来当喜酒。”弥怒笑着说,狭长的凤眸微微弯起,俊俏风流。
魈抱臂站立一旁:“你不是不好喝酒吗?”
“喜酒还是要喝的……怎么,其实是不想让姐姐嫁人吗?”
是吗?可能是吧。
“这酒啊……是准备的喜酒……”浮舍倒了满满一杯,一抬手,递给魈,魈下意识起立接过,却有些不明所以。
“所以这回……就当做他们……嫁给地脉了吧……一样的……反正是璃月的土地……一样的……来,金鹏,干了!”浮舍举杯一饮而尽,他喝得很急,酒液顺着嘴角流淌过脖子。突然咳得惊天动地,撑着桌子,把手中的杯子都捏碎了。
“大哥!”魈连忙去拍拍他的背,浮舍抬手在他肩上用力地按了按。
他从臂弯里抬起头,魈不觉吃惊。
浮舍眼圈通红,笑着看着他。
“看什么啊,这酒……太他娘的烈了……真的……太烈了……”
魈冲他举杯,强撑着喝酒,两口入喉就被呛得直咳嗽。
确实,真的太烈了。
烈到他想哭。
视线早就模糊到什么都看不清,他本想硬撑着把酒喝完,却被人一把夺走酒杯,一晃神,他听到酒杯摔碎的声音。
浮舍抱得很紧,一向坚强得过分的大哥头一次那么直白地表露出近似脆弱的情绪。
“……金鹏,就剩咱俩了,璃月……就交给你了。”
一定要好好守着。
大哥,我守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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