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快，跟着这个符纸，妖邪就在附近了！”重云兴奋地拽着行秋，开心得像个两百斤的胖子，“我，我终于可以亲手驱邪了！”

行秋心情复杂地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好吧，他也很开心，各种意义上的。

你看，你都肯牵我的手了，怎么就不敢再进一步呢？

“慢点啊，你俩！”空气喘吁吁跟在后面，看着这两个玩意儿双飞燕一般的背影，竟然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空，全提瓦特最大的gai溜子，自恃日常锄大地，开宝箱，刷怪捡材料，曾为了一把掉下山坡的双手大剑狂奔二十分钟，再加上……咳咳，反正体力必定是非人的强。

然而此时此刻，他竟然追不上两个蓝毛小子。

哦，天啦噜！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算了你俩跑吧，平地摔不死你们。”

空哥选择了安详地躺平。

重云拽着行秋一路拨开数丛，不管不顾地往前跑，此时暖阳普照，飞奔的少年比阳光更动人心，行秋几乎有了他俩在私奔的错觉。

就这么跑下去……似乎也不错。

但小少爷的浪漫没持续多久。

“完！前面有个人！”

只见那道符纸闪电般直勾勾地射向那人白皙的后颈，然后连一丝颤动都没有，就直挺挺地定住不动了。

魈不紧不慢地起身，回头捏住符纸，冷淡地扫了他俩一眼，行秋重云顿时感到一阵窒息。但突然地，对方眼波一颤，利刃收起锋芒，窒息感瞬间消失。

重云正蒙逼的时候行秋有所感地回头，丝毫不意外地看到空招呼着派蒙走得分外潇洒。

行秋:“……”

“啊，派蒙的腿好酸……”派蒙悬在空中垂着两条小短腿，空闻言笑道:“魔法飞行用得上哪条腿啊派蒙?”

“哼，我不管，反正累坏我了，除了好吃的，什么都无法补偿我……诶，魈！”派蒙热情地打招呼，对方轻轻点点头，答应一声。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我还想问你呢，先回答我。”空万分自然勾住魈的脖子往下压，对方不得已只能弯着腰，两人皆是祸国殃民的容貌，一个异域风情一个清艳古韵，凑一块儿那视觉冲击不是一点点。

行秋快看醉了。

“你拿着这个符纸干嘛？”

“……谁知道呢。”魈抬起眼皮淡淡瞥了行秋重云一眼，后者瞬间遍体生寒。

“空，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提到的异变吗？”魈突然转头贴着空的耳朵，低声道，“我清理了这附近的地脉……然后……这里应该是源头。”

“是吗？”空瞳孔猛然收缩，“所以，你的意思是?”

“……本来打算自己处理但……”魈抬眼看到空满脸写着“你要敢独自行动我就立马死给你看说死就死绝不含糊”的俊脸，轻叹一声，“既然你来了，这事也可能与你有关，那就一起吧。”

“但是——他们，你得想办法打发走。”魈打住了空的话头，十指抵住他的嘴唇，“我不能把凡人牵扯进来。”

两人的姿势在旁人眼里简直暧昧至极，特别是空的左手，一直扶在魈的腰上，看着就像把人抱怀里一样——虽然实际上也没差多少。

行秋其人，阅本无数，但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这种画面。

相当刺激。

一眼三千字。

但重云没那个情趣欣赏活生生的本，他十分不合时宜地开口打破了这一美好的画面。

“内个……旅行者，魈上仙……我，我来此地并非是出于好玩，而是为了除魔。”

呀屎了你？你要死哦！要死要死要死啊找个机会跑吧赶快诶这是什么？行秋在内心的波涛汹涌之后又看到了一个让他瞬间如坠冰窖的东西，眼神骤然暗下来。

“嗯，我知道。”魈收回手，“仙人除魔，三教九流之辈，勿扰。”

“对啊对啊，重云，你看人行秋多懂事儿啊人家都打算走了……”

“抱歉，我必须得留下来。”

空:“……”

你听到打脸的声音了吗？

“那个——”行秋冷着脸绕过空，与某个冷脸仙人竟有几分神似。

行秋在空惊愕的眼神下从一片树丛下拽出一块牌子，上面的标识让他的眼神更寒了几个度。

纵然千般不愿相信，此时也不得不接受。

最坏的结果。

“前些日子，飞云商会有十二个持有神之眼的商保失踪，但现在看来——”行秋面色凝重地举起牌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魈上仙，旅行者，你们说什么都没用。在下虽然行迹江湖，但这家中之事……人命关天，不得不管。”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魈低声重复了一遍，轻笑一声，面无表情地抬头，“不错，你们可想好，若执意如此，我也阻拦不了。”

空:“……”

你这也太容易心软了吧！

“拿好，我在这上面注了血脉之力，可以暂时抵御魔神怨念，但事后一定要归还，否则……凡人之躯，无法承受。”魈折了几只梧桐树叶分给众人，空反手搂住他，低声笑道:“这么贵重的东西你都舍得给别人了啊？”

“胡闹，这哪是你乱吃飞醋的时候?”

“你都说是飞醋了，我乱吃一下不过分吧？想要个补偿，要不……你亲我一下?”

魈睨视片刻，温柔地捧着空的脸，献上一吻。

行秋这把可总算是体验了什么叫做“大佬带菜你甚至可以不用走位”“全能一带三不是吹的”“我们四个真厉害”“嘎嘎乱杀，我们负责嘎嘎就行”。

他一开始还打算挂个水帮忙破盾，但没多久就宣告放弃:笑死，在绝对的强度面前根本就不需要元素反应。

哦是早古修仙无脑爽文里的情节！它出现了！

魈的技巧极其纯熟，几乎与寿命等长的战斗，早就形成了肌肉记忆。魈甚至不需要去分辨魔物的种类，风轮涌动之时，除掉这些，不过眨眼的事。

浑浊的瘴气掺杂着魔神怨念，在感受到他的瞬间，就似虎如狼地涌向，侵蚀他，占有他，他是绝佳的容器，也是可怖的炼狱。

以杀止杀。

降魔大圣，恐怖如斯。魈解决战斗的速度越来越快，下手也越发地干脆利落，换言之就是越来越狠，众人不得不躲着飞溅的残肢和石块，派蒙直接漂成了一个漏气的气球。眼前令人眼花缭乱的战斗让人几乎看不清魔物的外形，只能看到暗青的风，流转其间。

前有降魔大圣开路，一行人走得甚是顺畅，行秋正打算就此当个混子，却发现空的神色并不太愉快，甚至是……凝重？

“旅行者?”鉴于魈浑身上下都自带“莫挨老子”的buff，行秋不自觉地压着嗓子用自以为很小其实并不轻的气音贴着空的耳朵来了一句。

在空炸毛跳开的瞬间，魈戴着面具回头。

行秋:“……”

空 : “……”

魈:“……”

夹在几人中间兢兢业业地握着双手大剑的重云:“……”

“怎么了？”空揉着一边耳朵，问道，说完就一直盯着魈，薄唇微抿，似乎有些微妙的担忧。

“嗯……没什么没什么……”行秋立马摆手否认，摆出一副“我不知道我不是我没有”的态度。空此时心情正不太爽，在他眼里这种操作就是纯粹地找抽。

一句话，邻居吃花椒——麻了隔壁。

“你看吧，我正问你呢，你又不说了。”空一脸无语地扭头瞥了行秋一眼，跨越数百个世界修炼出来的涵养没让他当场发作。

那是我不说吗？我敢吗？行秋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却也一言不发。

重云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缓解一下莫名凝重的气氛，但搜刮完肚里的词典还是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词。

派蒙竭尽全力也只是干巴巴地“啊哈”了一声，在这样的寂静里更显孤寥。

最后还是魈打破了沉默:“累了?”

行秋正想说我们连手都没动呢魈上仙您累不累，却一抬眼发现这话是对着空说的。

行秋看了一眼重云，突然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一对小情侣一路。

狗眼已经被闪瞎了谢谢。

“还好，”空拿出一副“大哥过路通通闪开”的气派把行秋拨开了，走到魈跟前就动手摘人家面具，“歇一歇。”

“……嗯。”魈不动声色地撤下傩面，偏头越过空的肩膀非常人性化地提醒俩人一句，“待会儿歇一下，你们……别乱跑。”

行秋正思量着如何和美丽冻人的魈上仙待在一起还能避免死亡沉默，却看见空走到一处墙角敲了敲。

中空的，有夹层。

“荒星！”

岩石破碎，扬起阵阵尘埃，空换风元素压制，里面果然还有一个空间。

“这种事，我来就好，这里还是未知，万一有什么危险……”魈担忧地叹息一声，“……为何如此冲动……这里有什么?”

“有什么就怪了，”空搂着对方的肩笑道，“你跟我过来一下，有点事要处理。”

“行秋，重云，你俩好好待着，别四处走动，有危险要是解决不了就吱一声昂！”

看到这俩非常懂事地点头，空瞬间心情大好。

看看，人嘛，还是学聪明一点好，况且……我这也是在给你们创造机会，加油。

“你难受就别硬撑着。”

“……变脸真快。”魈看着上半秒还乐呵着的俊脸下半秒就绷了起来，空依然不会掩藏情绪，高兴是真的，不高兴也是真的，全挂脸上。

只是这中间的变化有亿点快罢了。

“……”空已经习惯了某仙人答非所问，“怎么说呢，从刚才开始，你的状态就一直很奇怪。我觉得很陌生，你好像有点……”

“‘浮躁’?不对，这词好像不太准确。”

“或许时间再准确一点……是你把地脉扒开之后，状态就有点不对劲了。”

“别瞒着我，魈。”

魈淡淡叹气，暗中摧动的内力一下子静下来，脸色就变得纸一般白。

空突然一阵心疼，凑上去亲得对方节节败退，最后抵着墙攀着空的肩膀低低地喘。

空仗着点地形优势俯视他，捏着对方的下巴仔细端详。

大概是心虚了，眼神略略有些躲闪，眼尾的那抹红显得尤为妖艳，透过脸颊的红，细看之下却更像是病态的苍白。

“明明是你变脸更快。”

“抱歉。”

怎么又……又突然开始道歉了?

“现在的情况……我其实有预料，但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是我失策了。”

“等等，你早有预料?”

“行秋，重云，身为人类，其愿望之强烈连神明也无法忽视，他们既有意，我也无法过多干预……况且……”魈低头躲开空的视线，低声道，“我有私心的 。”

因为行秋说的话。

“不该感情用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空苦笑着揉揉他家小夜叉的脑袋，“知道你心软。哎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会对这种情况有预料。”

“……”魈沉默了一下，“……空，你还记得我那次在山洞里吸收的魔神残渣吗？”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强行吸收的，没有打败。”

“这里面有什么区别吗？”虽然他那时也是有点趁人之危的嫌疑……而且也是靠着那件事才……但一提起这事他还是来气，忍不住地想多教训对方几句，“哎我真的……你……啧，哎呀你让我说你啥好?”

“我不曾击败它，魔神为不灭之体，若是如此，我很难将其与其他业障相融，也难以加以控制。”

“现在此地魔神残渣的浓度很高，而且……我怀疑，它的本源力量也在这里，故此躁动不安。”

听完原因，空竟然奇迹般地冷静下来。

“很难受吗？”

“其实还好。但是，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空挑了下眉，魈的语气太软了，简直不像是平日那个清冷孤傲的仙人。

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空，假如我失控，别心软，失……打晕我。我只能尽力不对你动手，其他的……我没有把握。也只有你能做到了。”

“别瞎说，不至于。再说了，我可以摁住你的。”

“你摁不住的。”

“怎么就摁不住了，嗯？”空捏着魈的肩膀牢牢锁住对方，“这不就摁住了?”

“……就是摁不住……”

“拜托了，那时，我会比这里，还要危险。我不能，不能杀凡人……”魈抬手揪住空的围巾，就连指尖都在颤抖。

他的小夜叉在害怕。

却不是为了自己。

他的小夜叉啊，是所有世界上最笨的笨蛋，傻得可怜又可爱，让人想骂一顿，又想抱在怀里好好疼一疼。

“拜托了，空。”

“行，我答应你。但作为契约的交换条件，你也必须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就是……你不可以像上次一样。你如果再敢像上次那样一声不吭就牺牲自己……”空语气危险地紧紧抱住魈，咬着他的耳朵低声道，“我就殉情。”

“说殉就殉，毫不犹豫。”

“……嗯……”

听到魈答应，空突然就放心了，也不把人放开，就这这个姿势笑着开始oppen yellow gun:“你要是不告诉我原因，我还以为是我昨天弄得太狠了，你有点力不从心呢。”

“那我会内疚好久好久的。”

“……为什么蒙我眼睛?”魈垂下眼皮，表情意味不明。

“让你看镜子的时候不就没蒙了嘛～”空有些恶劣地笑着，看着怀里人瞬间通红的脸，“说起来……你好像格外在意这个。”

“这里……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

“……那我以后节制点。”

“唉……空，你……你要尽量平心静气……最好，额……最好别动欲……”

“你怎么知道我动欲了?”

魈抿着嘴唇憋了半天，总算从牙缝挤出来一句:“你……硌着我了。”

次话一出，天性纯良的仙人直接自闭了。

但空哥丝毫没有羞耻的意思。

“那是因为欲望得不到满足，所以……你满足我不就就没事了?”

震惊降魔大圣八百年。

“想什么呢，”空一看魈的表情就知道他的小夜叉又一次被他成功套路了。关于带坏璃月的护法夜叉这件事，空丝毫不反省，相反，他以此为乐，“思想不老实啊魈上仙～这是学坏了呀～”

“我的意思是，抱一下也是可以的。所以说啊，为你男朋友的安危着想……”

“所以……一刻也不能离开我身边，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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