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旅行者，事实就是如此。”行秋苦恼地揪着头发，俩黑眼圈几乎能挂到肩胛骨，与平日那个一丝不苟书生意气的小少爷判若两人。

“你等等，等等昂，信息量有点大，让我缓缓。”空本来只是来找行秋借个书，结果猝不及防地吃了个惊天大瓜。

“昨天晚上，重云喝酒了，然后重阳之体暴走，给你表白，表到一半就倒了。是这样?”空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虽然平时就觉得这两人有点gay里gay气的，但这一下子就实锤了……

哦哟嘞。

有点东西啊……

空一脸姨母笑，就差在脸上写几个大字“请务必告诉我更多”。

“我一晚上没睡觉。”

“不是，重云真是自己喝的酒吗？上回去吃饭，他连酒酿圆子都不敢碰呢。”最初的震惊过去后，空回归理智，想到重云平日的克制和闪避，只觉得异常。

“旅行者，你……跟魈上仙真是一对的吗？”行秋无语片刻，“人魈上仙多不近人间烟火啊，现在不是被你拐下凡了吗？”

“这么好的白菜，还不是被你拱到手了?”

“谈恋爱这东西怎么可能与平时一概而论嘛，重云这呆子平日里羞涩，跟木头似的。毕竟，表白嘛，喝点酒壮壮胆呗！”

“虽然没说完……但是已经很明显了啊。”

“都到这份上了，你们为什么没成啊？”在空的认知里，他俩是很明显的双向奔赴，白都表了……这不是顺水推舟的事吗？

“没有，就是没成。这家伙，说是他不能情绪波动太大，担心重阳之体暴走伤人……不适合恋爱，靠，我不会看着他吗？”八百年不爆粗口的行秋被激得一朝回到解放前，骂了句娘。

“行……行秋，我刚刚……酒后乱性。说的那些个话，你千万别当真。”重云躲闪着行秋的视线，偶然触及，就回避地垂下目光，“……额，也不是说我尽是虚情假意，但我……重阳之体……不宜恋爱。”

“很难受吧，不正视自己的想法，强行忽视感情。”行秋板着脸，心里却一阵绞痛，好不容易有了面对的机会，结果还是躲开了。

“……所以你打算和一个根本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

“那万一……万一那个人很喜欢你呢？你就以虚情假意来作为报偿?”

行秋的问题，重云没有回答。

“搞什么鬼，明明是他先动的手，一到紧急关头就松手了，我那么好哄的?反正我不松，我跟他耗到底。”行秋嘟囔着，眼圈竟泛红了，他揉揉眼睛，不满地哼一声， “魈上仙还有业障呢，所以……你们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啊？”

看到行秋这样，空突然有些感慨。

再是书生意气，少年江湖，一到这种事情上，也有黏黏糊糊的一面。

“我们吗……”空竟不知道应当如何谈起，最后咬牙，心一横，也就顾不上还没开始就失恋的兄弟的心情了，“我超勇的，直接就A上去了。”

这好像是个妙计，要不……我也试试?”

“嘶……看似无章法，实则把主动权都归于自己手上，这位兄台，高，实在是高。”行秋越想越觉得这招能成，满眼放光，“旅行者，此计虽险，但自古富贵险中求，谢过了，谢过了！”

捏腔拿调的小少爷又回来了。

空:“……”

我想说人与人之间，并不是完全相通，万一重云暴走，等他回过神来……就更难了。

“你败了。”魈面无表情地收起傩面，枪尾却对着倒地的国崩没有挪动。

国崩嗤笑一声，抓住和璞鸢的枪柄借力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哼，凭借速度罢了。不就是经验丰富吗?如今的你，论实力，还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魈:“……”

事实上，经验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但在十个回合内就拜北的雷大嘴炮同志好歹说对了三分之一:他实力的确大不如以前了。

“对付你，足够了。”魈猛地用力抽回枪，身后的人毫无防备，一个踉跄，险些一个狗啃屎亲吻大地。

“你跟谁学的?”国崩很不满地瞪了对方的后脑勺一眼。

反正你后脑勺上没长眼睛。

“这还要学?”后脑勺上长眼睛的魈上仙侧目瞥了他一眼，淡金的眸子满是嘲讽。

“行吧，魈，你越来越像人类了。不知道你记不记得，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我说你比我更像人偶。”

“冷淡，锋利，面无表情。”

“还记得吗？”

“记得。”魈垂下眼皮，看不出心情。

为什么会记得呢？

大概是因为……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他很难过吧。

找不到确切的原因，但他知道，一切有始有终，并非毫无来由。

残月，鸦声一片。

魈看了看面前自从看到他摘下傩面就原地表演石化愣住的小女孩，打算嘱咐几句，让她从此远离此地。

一阵蚀骨的疼痛却突然席卷而来，魈猛地一晃，靠着和璞鸢支撑才勉强没倒下去。

该死，又是……业障。

“嗯呃……远离我……走开！”小女孩一看魈被黑气缠住痛苦万分，哆哆嗦嗦地叫着“仙人哥哥”就往前冲，似乎想把魈拉起来。

不能伤到她……绝对……不能……

暗青的风屏骤起，把小女孩隔绝开来。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业障迟早会溢出来。

到时候……

魈突然开始后悔当初没跟留云学学怎么哄小孩。

没别的要求，只要能把小孩撵走就行。

“小妹妹，别靠近他！危险！”清亮的少年音传来。

透过风屏，魈隐隐看到是个身着紫衣，头上戴着一顶奇异帽子的少年，眼前红帘飘过，少年一把捞起小女孩，窜到林子里。

“太危险了，小妹妹！你看不出来那个家伙身上的东西很可怕吗？”

少年放下小女孩，回头看时，刚才的人已不知所踪。

奇怪……他身上的东西……他是……海乱鬼吗？

可是海乱鬼又怎么会救人呢？

而且……这个身高也……

哪有这么小巧玲珑的海乱鬼?

“仙人哥哥才不会伤人呢！”小女孩倒是一点都没被吓到，甚至还有点意犹未尽，“仙人哥哥是救人的！”

“仙人?”

他来璃月前，曾遇到一位老者，老人对他说:“你若好奇人类存活的意义，便可去往璃月，那里是契约的国度，与稻妻的永恒不同。”

“那里的一切都有始有终，人类有掌握自己命运的全力。那里还有一群另类的仙人，为守护而存在，他们被称为，护法夜叉。”

“你好奇的意义，或许可以在那里找到答案。”

“所以，上路吧，少年。”

他已知自己非人非物，反正没个去处，便听从了老人的话。

“他救你，也是因为契约?他身上的脏东西，也是契约带来的吗？还有，他为什么要履行契约?他是被契约操纵了吗？契约又是因何而存在?”少年疑惑地问了许多，小女孩却支唔了半天也没有回答。

这已经超出她的认知范畴了。

拜托，我才七岁好吧，你指望一个七岁的小孩子懂多少啊？

“但，但我知道，他……嗯……仙人哥哥应该是……额……夜叉！对，就是夜叉！”小女孩想起了魈戴着傩面，突然福至心灵地记起了爷爷讲的故事。

“他叫魈，在璃月，若是遇到危险，叫他的名字他就会出现的！”

“怎么样，我知道的还挺多的吧？”小女孩得意洋洋地看着他，却没等来对方的一句夸。

没趣。

少年饶有兴致地笑笑，冲着小女孩说了声“谢谢”。

“不过，你戴着一顶奇怪的帽子，你……不是璃月人，不一定叫得来他。”

我不但不是璃月人，我特么直接连人都不是。

少年在对方看智障一般的目光下笑着告别，打算找个丘丘人营地碰碰运气。

然后，他搜刮了方圆百里，营地倒是找到不少，只是……里面的丘丘人全踏马的死光了。

少年无语片刻，决定做个大死。

“魈——！”

并无响动，少年想着再等等看，结果一回头就撞了鬼。

五米外，站着手持和璞鸢的夜叉。

冷淡，锋利，面无表情。

“三眼五显仙人，魈，听召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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