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先是女仆请来巫女施浦作法,占卜出杀害五十一郎武士先生的是原本在府上工作的一位武士,其次是清远将军追着符师满府跑,最终在清远将军砍伤了符师的情况下被他跑了。然后大妖怪络新妇被符师召唤出来,与清远将军连过几招后就离开了。只能叹大妖怪不愧是大妖怪,确实实力不容小觑。如果不是她厌倦了,清远将军恐怕凶多吉少啊。
清远将军被络新妇伤到了左手,但并无大碍,只不过他的刀"风杀"就有些凄惨,沾染上蜘蛛血后报废成铁。现在将军下令搜寻全府上下,他断定符师走不远。这一次他倒是猜错了。谁能想到他一眨眼就传送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去了。
此事还波及到另一个人——那便是将符师请进清远府的”罪魁祸首“清远休。清远休被久违地招去朱门后,被清远将军好好地蹂躏了一番。那力度,即使是常年在朱门后的女人都不忍心看,连连转过头去。此次一事并不足以让清远休掉了脑袋,但他终究受了一番凌辱,如今可以说是既愁又恨。
桑叶也听说这事,在”惩罚“结束后立刻到清远休所在的柴房打探情况。她一推开柴房的门,就看见被羞辱过的清远休浑身都是伤痕,屁股上的更加令人触目惊心。桑叶又惊又疼,忙要扶起刚刚被人送回来的倒在地上的清远休。她的手刚接触到清远休,清远休便浑身一震,立刻缩起身子。
”不要动我。“他的声音听着令人心疼,桑叶伸过去的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去拉他了。
”好疼......"
"休......"
桑叶慢慢地将休扶正。他全身依附着桑叶,显得无比脆弱。桑叶见他如此,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个晚上。当时的休也是如此可怜,只是现在的休身上多了当初不见的伤痕和健壮的肌肉,人也比当初看上去更加成熟了。桑叶看着他成长,最明白不过他的忍耐和痛苦。她也明白,正是那些痛苦使他成长成现在这个样子。
“桑叶,和我走吧.......”休扑在桑叶身上,哀求道,“和我一起离开这里......我们可以在山谷里造一桩房子,或者在海边,只要,远离这个人就好......到时候,我们可以相互支持,我们可以尽情欢乐,你我都是清洁之身......”
“我没有说过吗?这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你不喜欢不洁,我很清楚,你想必也是。一起出去就可以摆脱不洁,也没有淫威。你没有尝过自由的感觉,我有,那是戒不掉的。”
“是你没有尝过’自由‘,”桑叶脸上尽是苦涩,“但是我有,休,我知道自由是什么样子的。即使拥有自由,在那个社会上,自由对于女人来说微乎其微。这是心灵的囚笼,女人只能依靠男人,男人也知道必须让女人依靠自己,这是天经地义,因为若不如此,女人只能被强占,男人只会让自己可笑至极的尊严控制自己,横行霸道......休,这牢笼,谁也躲不掉啊。不如说,这个宅子里的不洁相比外面令人恶心的自由要好太多太多......”
“.......”休无语,他只觉得眼皮很沉重,难以维持意识的清晰。他本想反驳,却无法承受那困意。“我......累了。”说完,他沉沉地睡去。
桑叶把他抱在怀里,心里有无限的悲哀。每次谈论到此事,她总觉得自己懦弱,懦弱而无奈。休是勇敢的,但同时,也是无知的......
桑叶选择离开。她将休连拖带背地送到他自己的榻榻米上,看着休疲惫的睡颜,停留了好久才离开。
清远休自然睡得很沉。在黑暗中,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女人的心思。或许正如桑叶所说,这是“男人愚蠢的自尊心”所致。
他在梦里徘徊。他最近经常梦见自己走在一片树林中。这样反常的现象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呢?无论休怎么回想,他都没有丝毫的头绪——好像每次尝试去想起,他的头就会一震绞痛。记忆中,他闻到一震浓香,看见迷眼的紫色烟雾,瞬间便倒了下去。
梦中,他所行走的树林不特殊也不普通。月亮悬挂在深渊一般的天空中,光照在地上是亮白的。他在其间走着,或快或慢,总是有些随意。这个梦境让他感到迷茫困惑。这里是哪儿?自己为什么会来?有时候穿过一层层枝叶,他可以看见一些古怪的画面——他被清远将军压倒的画面,他被众多欲望可怖的女人压倒的画面,他被桑叶压倒的画面......除去这些在府里发生的事情,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了。
休走着,看见令他恶心的便跑。有时候又闯入另外一个恶心的画面中,里面的人永远不会发现自己的存在,尽情地做他们正在做的那档事,好不恶心。
扒开一层又一层林,最终,他来到一棵被污水包围的树下。那树与周围的树没有一点相像——它的枝干更加粗壮,它的枝叶也更加繁茂。若是说这个充满秘密的林子,每一棵树背后都有一个秘密的话,这棵树下的秘密一定是最可怕最难以想象的。好奇心驱动着清远休去做那样的傻事——
只见清远休走下污水,一步一步艰难地向湖中心的树走去。那些污水黑而臭,简直就像水沟里的污水。那腥臭味勾起了休原始的记忆,那记忆,他连想都不愿意去回想。走着走着,水中突然浮出来一具尸体——只见五十一郎没有头的身体和头漂浮于水面。五十一郎的头青得可怕,清远休被吓得发慌,但他依旧无法移开眼睛。他死死地盯着头看,似乎如果挪开视线这颗头就会作妖。然而当他仔细看了那颗头——只见那脑袋飘着飘着,忽然,眼珠子转了一下,像是看见什么,猛盯着不放。休当然知道他盯着什么——他盯着自己啊!
不止这一个怪相......清远休身边的水面也哗哗动了起来。一个个尸体涌起,从水下浮出来。血淋淋,青幽幽。那些人是谁?正是清远府里死掉的人......
清远休终于忍不住狂叫。他疯狂地朝树边游去。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三两下的功夫总算到树下了。
“那些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清远休扶着树,没有支持多久,树中心仿佛打开了一个门,他整个人摔了进去。
树中又是另一副天地——昏黄的灯,狭小的房间,熟悉的海景。
“这里......这里是......”休眼中的瞳孔在跳跃,他似乎无法相信眼前的事物。
走着走着,他来到那个令人熟悉的房间。此时房间里的事物让他的太阳穴跳痛。
只见一个肥肉横飞的男人摁着另一个年龄较小的人做着惨不忍睹的事情。那人在他身下不断地喊着,细小的声音听起来凄厉绝望。然而男人并不知羞,听着那声音反而更起劲了,颤动的身体和肥肉上汗流不止。
“世界上最宝贵的,第一是金子,第二是美人。”
“而最轻贱的,就是人命......”
这两句话在休的脑海里荡漾不去。休死命捂住耳朵,大声叫着,几乎算得上是嘶喊了。“闭嘴!去死吧!闭嘴!”
“呐。”
忽然,一个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掩盖住其他的杂音。休瞬间放下捂住耳朵的手,呆呆地站着。
“这样,真的好吗?”
“什么......意思?”
“哝,”黑暗中,一只手将休的头扭向毫无声音的两个肉体。那样的场景,没有一点声音,寂静得宛如死去,看着不真实。“让他们这样,真的好吗?”
“你想做什么?”
“呵呵呵呵...我想做什么?”黑暗中那空灵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不是我,是你哦。你想,怎么做呢?那个词,在你脑海中一只存在的那个词,说出来吧。”
“......逃,逃走?”
“杀。”
忽然间,画面换成了一个手指被斩断三截的男人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咒骂着。他眼眶里滚动着泪水,像是在呼唤什么人,那个人迟迟未到,令此人有些沮丧。
后来,那个人果真来了。瘦小的身躯颤抖着,一丝不挂。瘦小的人站起来总算有男人坐在地上时高。男人拼命命令着。令他惊讶的是,瘦小的人听了他的话,却没有什么反应,呆呆站着,双眼无神。那眼眶里的眼珠子只是滚,滚啊滚,犀利地转动着,忽然死死盯住。
被盯住的男人浑身冒冷汗。
瘦小的人忽然翻了个白眼,伸手拿起被男人丢落在地的刀子,像是剁柴火一样砍了起来。一时之间,房子里宛若修罗场。
“人类的生命是最轻贱的。”那柔和妖媚的声音一下子凑近,仿佛说话的人就在他眼前。
“看我啊,休。”
黑暗中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清远休自己。不,说是自己,更应该是变成鬼的自己。眼前这个人,头发银白,身上披着血红色的浴衣。说是血色,却令人怀疑那是雪白的浴衣被染红。那人光着脚,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人武器的影子,但他散发着可怖的气场。
“你是谁?”
“我就是你啊。”
怪物笑盈盈地看着他,仿佛他是粮食。“过了这么久,你总是来到这里,发现我了——你发现你自己了。”
“我自己?”
“早在屠户死去的那天,你就应该看见我了。但是那个名叫‘桑叶’的女人让你蒙蔽住了眼睛,无法看清你自己。”
“什么?”
“她是无意间把你哄成这样的。你本应该在那天变成我现在的模样,然后杀死所有人,将那个房子化作灰烬。”
“那里?”
“那里并不令人憎恨,相反,对于许多人来说,那里是‘安乐屋’。在这个残忍的世界,那个屋子如同囚笼,它锁住所有藏在里面的人,也阻隔所有想要向里申魔抓的手。那里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你认为那里污秽得令人无法想象,实际上,那里无比安全。”
说着,那个“自己”露出厌恶的神色。“我可不喜欢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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