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一缕的轻烟后,长满枫树的林子里坐落着一间巨大的精美的寨子。寨子看上去磨砺了岁月,古老却优雅。寨子外面飘着各种颜色的烟雾,使这个场景似真似幻。
寨子门前有一条笔直的石子小路,路上镶嵌的鹅卵石光滑璀璨,那是被踩过成千上万次才磨出的润石。小道两旁枫树紧夹,每走一步似乎都会有一片细枫飘落。
这里一向太平,安静得仿佛从来不存在。有传说,屋子里住着许多美丽的妖怪,她们是烟雾的鬼,掌控烟雾也沉醉于烟雾。
现在,屋子里总算是有人的气息了。字面上的意思——有人。
烟雾妖怪之首,其名“烟烟罗”。
烟烟罗坐在寨子的中心名为“游梦道”的房间里。里面没有特别的东西,一面墙上挂着古怪的绘画,画中是一只轻狂的鸟;周边空荡的只有一把可以唐卧的古朴的椅子,还有的就是枫叶纹大门。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不,妖怪…
烟烟罗总是坐在那把唯一的椅子上,终日盯着墙上诡异的绘画。唯一的消遣就是吹她手中那把金色的烟管,青紫色的烟雾弥漫整个房间。她盯着画的眼睛里没有放出眼光,她的眼神早就迷离了。她到底有没有在看那副画?这是否定的。
“姐姐大人!”忽然,门缝里钻出来一团紫烟,烟落在地上化作一个身着紫色浴袍,头发齐肩,乌黑亮丽,脸色红润五官周正的男孩。“他醒过来了。”
烟烟罗迷离于诡画的眼神总算收回来了。她轻轻转头看向男孩。
“醒来了又如何?”她的声音中总是透着戏谑与懒惰。
“姐姐大人……”每次烟烟罗搬出懒像,烟鬼都拿她没办法。
忽然,门被推开了。一只缠满绷带的手伸进屋里。然后是一只脚,然后是头,于是全身都进来了。那人披散着及腰的黑色长发,左眼下有一枚血红色的花形印记。穿着白色浴衣,右肩的绷带虽是刚换上的,却又一点一点渗透出血色。
“师傅……”那人轻声道。
“呀,你恢复得挺快的嘛,和从前一样是个好孩子呢。”
烟烟罗仿佛并不心疼,从没有下椅的打算。
那人苦笑,缓缓走向烟烟罗。他走路时轻伏着身体,左手护着右手。
“我一直知道,要是我起不来,来不到您眼前,您是永远不会看我的。”
那人总算挪到烟烟罗跟前了。烟烟罗提眼看这个虚弱的男人,眼睛里终于有了一层涟漪。
“你可以画个符传送到我面前,为何总是一步步走过来?”
“我喜欢走路。传送时总是会穿过一片黑色地带,我已经在您寨子里了,我要的是迷烟不是黑暗。”那人眼里满是柔情,“我知道在您这里没有黑暗。”
烟烟罗他如此,总算是愿意支撑自己,从卧椅坐起来。
“你啊……”她终于露出方才不曾有的柔情。
那人跪倒在地,似是终于只撑不住自己的重量,又或是为了讨得眼前人的怜悯之心。
烟烟罗连忙下椅,伸手就是扶。
烟烟罗的手附上那人手臂的那一刻,他脸上便浮现了狡猾的微笑。只见这个“虚弱无比”的病人立刻握住烟烟罗的手,逞着她发怔,脸凑上去,轻轻吻着妖怪洁白漂亮的脸颊。
烟雾妖怪有三迷,迷烟,迷酒,迷爱情。三迷的迷恋程度是从左往右排的。
烟烟罗被亲得面红耳赤,控制不住表情。旁边的烟鬼见状,赶紧开溜。
烟烟罗对此是毫无还手之力的,于是任由自己的徒弟在自己脸上和脖子上亲亲啃啃。
“师傅有没有想徒弟?”那人一边亲吻,一边又狡猾地发出诱人的声音。
烟烟罗沉醉得无法自拔。直到那人停止了亲吻她才缓过神。
“枫……”她看着徒弟那双墨蓝色的眼睛,里面激荡着爱意和狡猾。“我当然……”
枫一见,狡猾的微笑总算露出来了,就像狐狸露出了尾巴。
烟烟罗知道他只是为了回避那个问题。他不是第一次这样做,她早就习惯了,每次他总有出其不意的招,让她无法气起来。在这个方面,他总是做得很出色。
“你啊……”烟烟罗从他怀里出来,将他扶上椅子。枫坐上椅子,又是一副虚弱像。
“师傅想念我,我很开心!”枫一会儿又露出狡猾的微笑,一会儿又露出天真的微笑。笑对他来说和换上一副面具一样简单,他总有各种方法让人相信脸上这副面具就是他的皮。不过还好烟烟罗看得出真笑还是假笑。
这个孩子,在初见到时,笑对他来说可算是稀罕事。
枫见烟烟罗盯着他的脸看,便笑言:“师傅总算是爱上我了?”
“胡闹。”烟烟罗一掌打在他脸上,轻得像一根羽毛飘到脸边。“你多久没有回来,你心里知道。我从来不数日子,此次却仿佛已经过去了世纪之远。”
“让师傅想念坏了,是弟子的过错。”
“哼……即使你这么说了,也永远不会改过。”
“知我者,师傅也。”
烟烟罗仿佛要撕掉眼前人那张漂亮的脸。
“早知道当初就不答应流银那人了。说是给我送来一个奴仆,其实竟然给我送的是个祖宗。”
“当初若不是山童大人将我带到枫叶亭,我只能在那场浩劫中死去……若不是师傅培养我,我只能做一个庸俗无能的人……”
“你会死是一定的。但是要说庸俗无能,那绝对不会是你的形容。我知道你,即使是咬下自己的肉来,也要拜妖刀为师,练得杀人的技法。”
枫轻轻笑,不置可否。
“说吧,为什么伤成这样?”
“弟子无能,大意让一把武士刀落在自己肩上了。”
“你要是与武士刀为敌,一味地防御是没有用的,杀人武器的好敌手只能是另一把杀人武器。”烟烟罗往往他腰间那把刀削为暗黑色的短刀,“你的刀只能贴身杀人。要想近武士刀的身,恐怕只有腹部中了刀,深深插进才能近那握刀人。”
“师傅说的没错。但是我不会带着武士刀大摇大摆,那仿佛在说‘我可以杀人'。我看起来一定要没有害处。不见自己刀红的杀人才是我的作风。”
“你想伪装得人畜无害,你身上其它部分已经完美,只有致命的一点暴露了你,它永远无法掩藏。”
“那是什么?”
“你卑鄙的笑容。”
枫微微一怔。
烟烟罗很享受他发怔的样子,那好像回到他刚来时的模样,青涩,固执,幼稚。但是从那时起他脸上就有那一点不可爱的……从那时候起,他心里就被一件事填满了……
“不过,我还是要练武士刀。最后杀死那个人的一定要是我挥舞的武士刀。”
“现在不行,妖刀的行踪不确定,你找不来他。”
“需要指教的地方我已经全部得到。现在我只需要自己练习。”
“……既然如此,那你去取那把刀吧。”
“嗯。”枫点头,起身要走,立刻被烟烟罗按住。
“你是不是傻子?你的伤还没好,哪来的力气握武士刀?”
“师傅,让我摸摸它就好……”
“你现在虚弱,接触那把刀,或许会怒火攻心……”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成长了不少,您不必为这理由担心我的。”枫起身,不顾烟烟罗的阻拦,便向外走。
烟烟罗见此,只好松手。
望着那人离开的背影,烟烟罗深深地叹气,红色的烟雾从她嘴里飘出来。“唉……”
她深深知道,这个人永远不可能爱她。他的一切已经献给了仇恨。
道房。
黑木柜子的外表已经落了一层灰。许久没有人动过它了。
枫伸手拉开门把,柜子被打开,烟尘扫地。一把黑色的武士刀架在柜子里,暗淡无光。
枫盯着那把刀的眼神是冷漠的,又是炽热的。
“又和你见面了,皇帝。”
黑色的刀因为他的呼唤,似乎附上了光泽。那是杀人的光芒。
枫憎恨着,但又不能离开它似的。
“等着吧……”
枫,符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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