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烟管中的小鬼窜出来,围绕着符师,担忧地说。
符师敲了敲烟管,将灰烬倒出去,然后顺手放在嘴里继续抽着。“乖,我要到这个镇子上办些事。”
“每次您要去办事,总是不会发生什么好事。可别忘了傀儡师加入我们的那一次,您真够坏的。”
“为了力量不择手段。只有无耻的人才可以在风雨中笑出声来,你该不会希望我像个孩子一样哭泣吧?”
“歪理歪理!”
尽管烟管中的小鬼每次提出的问题符师都没有认真去回答,导致小鬼有些时候并不听话,但是他仍旧心安理得地满嘴胡话。
有些东西,他们更爱听见谎言。
他们行走在墨绿色的叶林中。符师穿着暗蓝色长袍,里面套着黑色浴衣,腰间挂着一个小小的红色锦囊,刺着不详的图案。还有一把短剑别再腰间。
这样的人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要知道,很少有人穿蓝色的衣服,更少有人天天套着浴衣上街。这样的人要么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要不就是病秧子,很少干活。
然而,符师谁都不是。
天色渐渐暗去。晚风中带来一点点腥味。符师将手抬起,用手指抚摸着流动的空气。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
“要下雨了。”
“什么?”
符师忽然笑了。每次他这样一笑,连烟鬼都会觉得不详。
“是一场大雨呢。”
穿过层层叠叠的绿叶,泥泞的小路终于变得平坦了些。符师开心地踩着脚下的路,目的地终于要到了。
眼前忽然出现一个背着柴火的人。烟鬼一见那人,嗖的一下钻进烟管里。
符师走上前去,对毫无觉察的人吐出一缕烟。“你好。”
那人只听左边有一个鬼在说话,猛地吓倒在地,柴火落了一地。
“你不要这么紧张,我可不是妖怪。”
符师弯腰,狡猾地看着这个人。要看清楚这个人可不容易,但是这个人,可要看得清清楚楚才行……
“你……你不是妖怪……那你是谁?”
符师敲了敲烟斗,烟鬼仍然不愿意出来。他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这个动作让地上的人有些迷惑。
“我是一个过路人。请问,你知道清水寺怎么走吗?”
“清水寺?你是要去那里,为什么要走这条路?”
“我走错了吗?”
地上的人总算爬起来,并把自己的柴火都收拾干净。他并不为自己刚才的失态脸红,像是完全免疫了一样。
“若是你想去的话,现在恐怕是不行了。清水寺虽然离这里不远,但是现在赶过去也肯定要黑夜了。夜晚的这一带可不太平,最近还有饿鬼出来伤人……”
“啊,”符师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真是恼人啊。”嘴上这么说着,却完全没有烦恼的样子,倒不如说,有些兴致被完全勾起来了。
“你,”背柴火的人瞄了瞄符师,“你要到清水寺做什么?祈福的话可就免了吧,那里的神明早就离开了。”
“您怎么知道?”
“……”那人似乎不愿意回答。
符师敲了敲烟管,烟鬼依旧不出来。他轻轻“哼”了一声。
“您能帮帮我吗?”
符师猛地牵住那人的手,皮笑肉不笑,道:“您不会不帮我吧?”
“唔……”
于是,这个背着柴火,一副对什么都会战战兢兢的刚被吓倒的人领着刚将他吓倒的符师缓缓走向他所要去的地方。
目的地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宅邸。
几乎四层高的大宅子,房檐上镌刻的花纹秀丽精美,窗内光芒万丈,让人目眩。燕落的梁檐,复杂的亭落,静美的清池,回环的廊间……
“这个地方真不错。”
符师赞道。身边的人打了个寒颤。
“你叫什么?”符师抓住那人的手,狡猾的脸上挤出一点点感激,“请告诉我,日后我才能酬谢你。”
“休……清远休。”
“真是一个美好的名字。”他放开了休极不情愿被抓住的手,听见对方轻轻地松了口气。符师不知怎么的,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不过那只是转瞬间的事情。
“现在,请你将我引荐给你家主人吧。”
“……希望您不要后悔。”
休的声音里似乎藏着些东西。
休径直走上前,打开大门。符师微笑着,“为什么偌大的一个宅邸,竟然不见守护着宅邸的武士先生?”他的语气不淡不重,却听不出来有什么疑问。
“啊……那是因为……”
宅中,女人们走路似乎带风,似乎生怕怠慢一下就有了不得的东西带来惩罚。所有人都蒙着一股神经质。虽然他们走得极快,总有人能够看见这位不速之客。
“这位大人,您是……?”
看见清远休和这个神秘人站在一块儿,此人有些惊讶,但总归不会觉得害怕。
“美丽的小姐,我是一个流落山间的路人,这位先生好慈悲才让我进来避一避。我想善良美丽的您应该也不会忍心把我赶出去喂那饿鬼吧?”
“……”听此无耻之徒毫不掩饰地将恭维女人的词吐出来,这个女人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这人面俊,脸偷偷红了。
一旁的清远休脸也是青一块白一块。
“您这算是答应了。”符师轻浮的脸上露出动人的笑脸。他拉着清远休的衣袖继续往前走了。
“才说木罗小姐美丽动人,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清远休扶扶背上的柴火,防止它们落下来。
“我仔细观察过,这里的小姐们都长得别致,然而都不及你清远休兄呢。”符师细细看休一眼。休被他这么一说,更是怒火加迷离了。
符师拉着清远休一通跑,看似毫无目的,实际他仔细听了风中的异样,奔去了整个宅邸里矛盾的中心。清远休只以为他乱跑,使劲蹬地想要摆脱他。原以为自己这些年上山劈柴,身体已是当初的百倍健壮,不想此时竟然被这个看上去弱不经风的人拖着满府跑。
终于,符师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休见状,赶紧挣脱他的钳爪,气喘吁吁了好一阵子。抬头,才见这一扇门——不得了。
符师伸手便推,清远休根本来不及阻止。只听空中飘荡着他紧张的声音:“别——!”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符师猛推开了门,抽出腰间的短刀便要砍去,不想却看到宅邸里的矛盾中心竟是眼前这一派春光,忽然失了神。
“别~……”清远休有气无力地弯下了腰,低头,不敢看。
符师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门后的白肉们见门前一个穿戴整齐的陌生人拿着短刀冲来,吓得尖叫声四起,纷纷逃窜,只有少数几个插着的不能动弹,瞪着眼吓得有些魂飞魄散。黑肉倒是不声张,看着闯进来的人,只是沉思了一会儿。
符师终于缓过神,微笑着将短刀收回自己的刀鞘中,轻轻用蓝袍挡住。
“你是……”黑肉道。
“在下符师,想要和先生谈谈。能否请您拔出来后穿戴整齐地与我在合适的地方静坐?”
门外,清远休悄悄躲了起来。
今夜的清远府还真是闹腾的很。
片刻后,黑肉清远将军果真穿戴整齐,叫了侍女通知符师到西之阁静候,然后往身上抹了些香才款款走来。
打开西之阁的门,只见符师已经脱下外袍,端庄地坐在沉香木桌前摸着他暗银色的烟管。侍女跟着清远将军过来,端上茶。符师听见动静,歪过头朝清远将军笑。
“真不愧是清远将军,即使是我如此冒昧地闯进来,您也可以高雅端庄地以茶道待我呢。”符师摸了摸侍女送上来的茶杯。
“原因并不在此。我不过是因为武士守卫中出了一点事情,不能及时叫他们过来斩杀你罢了。既然你收起了短刀,那么我们便好好谈谈。”清远将军冷淡地坐在符师正前方。
“武士大人们出了什么问题?”符师摸了摸烟管,戏谑地问道。
“不过死了个我的心腹。”
“将军竟然敢将这样重要的事情告诉我,想来,是没有打算让我活着出去吧?”
“那要看你的决心如何。”清远将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眼神冷峻,“选择你的舌头,还是脑袋。”
“真残忍。我能两个都不选吗?”符师耸了耸肩。“看上去,心腹的武士死了这件事对您来说意义重大呢。我有价值,将军,我能向您证明。”
“怎么说?”
“我可以帮您把杀死武士先生的罪魁祸首揪出来,无论他是人是鬼。”
清远将军端起茶杯,凑在鼻前臭了一会儿,盯着符师的眼睛。符师挂出真诚的笑脸,暗银色的眼睛里闪着光芒。好一会儿,将军喝下杯中的茶,并对符师说:“喝吧,符师。”
“谢谢将军。”
符师并没有碰那杯茶,而是举起烟管将它放在嘴里。
在一扇门前,贴满了触目惊心的驱鬼符。清远将军手里抓着一块碧玉,领着符师来到这里。符师在路途中一直观察着这座外表富丽堂皇的宅邸的内部。直到站在此门前,他的眼睛里终于燃起一丝泯不灭的兴奋。
“将军,请问这些符咒都是谁贴上去的?”符师戏谑地问道。
“昨日来了一个不中用的符师,贴了些符咒却不能奏效,今日被我遣走了。”
“果真是不中用。”符师看着门上符咒中的鬼画符,难以控制笑意。他伸手要揭,将军忽然抓住他的手。符师也不慌乱,镇静地看向将军。
“虽然不怎么中用,总归是改善了一些,饿鬼不似前日嚣张,只是不能消灭。我如何信你能替我除了他们?”
符师收回了手。将军却没有松开。
“您不要担心,依我看,骚扰这座宅邸的妖怪可并不是饿鬼。”
“这些符虽然是货真价实的饿鬼符——虽然并没有我画的好——其实并不能起作用。我只不过看它贴在这扇门这里,难看的紧,才想把它们都撕下来。”
“若是您不放心,我也没有法了。现在且打开这扇门,并不用担心会将鬼放出来——真正的鬼一扇门可是封不住的——打开这扇门,让我进去看看您心腹死的情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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