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一）

天授二年腊月初一，西京长安大雪纷飞，武则天饮酒作诗，乘兴醉笔写下沼书："明朝游上苑，火速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百花慑于此命，连夜开放，独牡丹不违时令，闭蕊不开。武则天盛怒之下，将牡丹贬出长安，发配洛阳，并施以火刑。

长安城里落雪纷飞，曲江已经结了一层薄冰，穗儿提着给玄武的篮子，冻冻索索的跑向曲江。

“这是主人送您的腊八粥，希望您不嫌弃。”穗儿将篮子递给玄武。“玉姬真是有心了，替我谢过他。”玄武笑眯眯的结果篮子，“牡丹怎么样了？”穗儿拉着脸说：“施以火刑，发配洛阳，真怕牡丹姑娘抗不过去。”玄武让穗儿等着，一会儿取来一个小玉瓶递给穗儿，“今年祸事颇多，纯净的水之精不多，就得了这么些，希望能帮到牡丹。”穗儿拱手作揖“改日主人定会亲自过来答谢您。”玄武摆摆手“不必了，大家都不容易，能帮一点是一点吧。”“那穗儿告辞了，马上要宵禁了。”

离了曲江，穗儿赶快飞奔回安乐坊。

安乐坊主要是些乐坊、茗铺和典当行。安乐坊最里面的一家店，做当铺生意的，名叫如意阁。寻常人不仔细都注意不到这家店。掌柜的是个八面玲珑的妙龄姑娘，换作玉姬。两个伙计一个木纳的叫墨轩，一个灵活叫做穗儿。

穗儿回来见玉姬正在煮茶，墨轩在擦拭架子上的货物。“主人，你还有心情煮茶，牡丹姑娘怎么样了？”玉姬笑到：“穗儿回来了，东西拿来了吗？”穗儿恍然：“怪不得你让我去给玄武送节礼，原来你早知道，他手上有水之精，你怎么不早些去取？”玉姬轻笑着：“过了五日，消息一定传到曲江了，玄武向来仁慈，何需我去讨要反到落了人情。”穗儿一脸不屑：“你就是小气。”

吃过完饭，墨轩收拾厨房，穗儿一脸满足的躺在塌上，今晚的红烧牛肉味道真不错，墨轩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要是在来杯茶就更好了。茶还没来，玉姬的烟斗已经敲在头上了：“就知道偷懒，还不快准备一下，去见牡丹。”穗儿摸摸头：“牡丹姑娘现在到哪了？”“应该离长安城不是很远，你快去升平坊，拖白姑娘连夜送给牡丹。”

“街上有巡逻的金吾卫，我怎么去得了啊！”穗儿一脸哀怨。玉姬无奈：“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好了。”玉姬从大堂的屏风里拉出一匹天马，对穗儿道：“走吧！墨轩你好好看店。”也不等墨轩应声，边带着穗儿出门了。

玉姬没想到押送牡丹的官差走的这么快，已经离长安五十里了，待玉姬和穗儿赶到驿站，已经二更天了。穗儿确定官差已经睡熟了，把背篓里焦黑的牡丹带到驿站后面的空地上。

“我们会不会来迟了，牡丹姑娘伤的好严重！都怪你不早点去找玄武拿水之精，你…”穗儿还没说完，头上就挨了玉姬一记烟斗：“你小点声，别把人吵醒了。”穗儿很不情愿的闭嘴了。

“牡丹姑娘，你还是太倔强了，这次险些没命。”穗儿忍不住道。牡丹虚弱的回道：“百花皆有时令，怎可为了人间君王一句话就擅自开花？”玉姬叹息：“唉，都说梅花傲骨，可牡丹你也一样。此去洛阳，你好好保重，洛阳是个好地方，那里或许更适合你。”

玉姬取出水之精缓缓洒到牡丹焦黑的茎生上，牡丹虚弱开口了：“奴这副样子吓到玉姬了……”玉姬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你太虚弱了，先别说话，我替你渡点灵气。”言罢，长长的翡翠烟斗轻轻划过牡丹焦黑的茎干，一股烟雾把牡丹笼罩在其中，大概过了一柱香，玉姬收回烟斗，牡丹看起来精神好多了，“你身上的烧伤，里面都好差不多了，防止官差发现异样，你暂时将就着这副样子。”还有半瓶水之精，你且收下。”

“多谢玉姬，这是奴的选择，奴不悔。在这世上总要有坚守的东西，不然活着又有什么意义？玉姬你为什么要在人间开这如意阁？”

“都说万事如意，可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人间有了万般无奈，就有万种希翼，也就有了如意阁。如意阁收集那些想要如意的期望，这就是我在凡世流连的意义。”

“玉姬救了奴，奴何以报之？”牡丹沉思半响后问道。玉姬抚摸着碧绿的烟管，“我只要你的期望。”烟斗不轻不重的在牡丹身上敲了一下，烟斗通身发出了碧莹莹的光，只一瞬间又重归暗淡。

玉姬收回烟斗：“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就此别过，你好生保重。”

穗儿把牡丹连带背篓一起放回驿站里，两个官差睡的正香，窗外的月光照牡丹依旧焦黑身上，穗儿忍住流泪，牡丹曾经芳华绝代，如今却这副模样，什么坚守值得她这样坚持？

“穗儿，别磨磨唧唧的，还要赶在天亮之前回到长安呢。”玉姬的声音吓了穗儿一跳，背篓跌倒地上的声音惹得一个官差醒了，一边揉眼睛一边拍另外一个官差：“你听什么声音？该不会有人来偷这破牡丹？”另一个睡的正香这会被吵得不耐烦极了：“哪有什么声音，这破牡丹谁会偷啊，睡觉！”二人到头继续睡了。穗儿方偷偷溜出房间。

玉姬一把提起穗儿的衣领，跨上天马就朝长安飞去。

到长安城的启夏门时，穗儿隐约听见有人打哈欠，心想不会被官兵发现了吧，低头一看，城门上正趴着两个面目狰狞的鬼，“天呀！”吓得穗儿差点从天马背上滚下来，幸亏玉姬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城门上的正是神荼和郁垒。神荼对着郁垒道：“好好的自在神仙不做，非要在凡间染了满身烟火气，真真是……”玉姬勒住缰绳：“两位真是好兴致啊，大晚上的不睡觉？”郁垒连忙说：“我们有职责在身，定是不能睡的，您慢走。”

玉姬哼了一声，便策马往长安城内奔去。

【注】神荼郁垒，能够制服恶鬼的神人，因模样狰狞，被奉为门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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