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王维劝李娟

王维站在李娟家大门外，他是来和李娟告别的，但到门外他又犹豫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和李娟说，他准备明天动身去省城，他这一离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再一次回来一切都会和现在一样吗？这些都是没有答案的，他怕他下次回来的时候一切都会变，变得陌生，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也是今天他必须要处理的事，他今天不处理，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他不想留下任何遗憾，更不想让李娟不明不白的牺牲自己的青春。

“小维，来了怎么不进来，是找李娟的吧？”李娟的母亲提着一桶猪食从大门出来了，看到了在门口徘徊的王维，她猜想王维肯定是来找李娟的，他和李娟一起长大，亲如兄妹，王维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来她家找李娟的，两个人说说话，他们两个人总有说不完的话。

王维和李娟小的时候，村里人都说这两个孩子是天生的一对，两个人整天形影不离的，好的和一个人一样。

李娟这几年找了很多对象，但都没相处几天就吹了，这和王维有很大的关系，李娟一心想和王维在一起，即便是不能和王维在一起，也要找个和王维差不多的，除了王维其他人在她眼里都有缺点。李娟的母亲对王维挺满意的，王维不仅人长的很帅气，脾气也好，最主要的是他是大学生，有知识有文化，无论是那朝那代，有知识有文化的人都受人尊重，就王进财读了那么点书在村子里都是个大人物，何况上了大学，见过大世面的王维了，如果王维真和李娟好了，将来两个人结了婚，她这个做丈母娘的也脸上有光。

村里人嫁姑娘都会要很大一笔彩礼钱，这难倒了很多好后生，很多优秀的后生就是因为没这么多钱而错失了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在一起的机会。如果王维愿意和李娟结婚，彩礼钱他们都可以不要，家里这两年生活好了，也有了一点积蓄，他们可以拿出来给他们买房子付首付，在生活上他们家也可以和王进财两家互帮互助，王进财家的光景也会好起来的，这一切的前提是王维和李娟好了才行。

“婶，李娟在家吗？我找她说点事。”王维问忙着给猪喂食的李娟的母亲，他本想进去的，现在碰上了李娟的母亲，他就不进去了，如果李娟在，让婶子叫一声就行了，如果李娟不在，他也就回去了。明天他就要去省城了，有些必要的东西还要收拾一下。李娟不在，他进去了也没什么事，还耽误不少时间，再者，他没打算在李娟家里和李娟说话，他不想让李娟的父母听到他们的谈话，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总有很多事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包括自己的父母。

“李娟早上去了卫生院，你有什么重要事吗？要不我给她打个电话让她回来，她在卫生院也没什么事做。”李娟的母亲说着就准备进屋去给李娟打电话。

“婶，既然李娟不在就算了吧！我正好有点事要去镇上，去了镇上我去找她，就不麻烦她再跑回来了。”王维阻止了准备给李娟打电话的婶子，既然李娟去了卫生院，就说明有事，让他现在回来不合适，还是他去镇上找一趟她吧！反正也不远。

“那你去吧！正好我做了点吃的，你帮我带给李娟，她总是不好好吃饭，越来越瘦了，卫生院的饭又不好吃，她这样下去肯定会出事的。”李娟的母亲一边说一边就进了屋去拿她给李娟做的吃的了，王维没有跟进去，他站在门外想到底该怎么和李娟说。

对于爱情他一点准备都没有，他怕他接受了李娟，对李娟来说不是幸运，反而会连累李娟的，毕竟现在的他和以前的他是不一样的，他改变了不少，这些改变李娟恐怕接受不了。还有一点，如果他接受了李娟，他们面临的就是结婚，结婚了就必须有住的地方，他们不可能住在村子里的，结了婚，李娟就要和他一起去省城，他们就必须在省城买房子，谁都知道省城的房子有多贵，毕业好多年的人都不敢轻易买房，别说他这个刚毕了业，到现在连一份工作都没有的人了，就算有工作，首付都付不起，他家里的情况他是知道的，一分余钱都没有，李娟家情况要比他家好一些，但也拿不出那么大一笔钱，再说了，让女方家掏钱怎么说都不是件体面的事，他不想借助别人的帮助，他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假如这一切李娟都不在乎，到时候李娟也要跟他去省城，在省城找工作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连他这种在别人眼里的高材生都很难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何况李娟只是个中专生。在省城没有工作是一天都混不下去的，李娟如果失去现在的这份工作，在省城找一份像现在这样稳定又清闲的工作是很难的。

不说李娟的事，就他自己的事够他忙活一阵子了，他不知道会是什么等着他，未来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未知的，这次去省城，他不再是一个大学生了，而是个地地道道的打工仔了，他将和所有这个城市的打工者一样，无依无靠，担心自己的处境，为一个可以栖身的地方发愁，为一顿饭而犯难。走在大街上，也会被城市人指指点点，在公交车上也会有人说他脏，不让他坐在他的身旁，他吃的可能比城里人家里的一条狗都差的饭菜，穿的是最便宜的地摊货，每天都要兢兢业业的上班，不敢迟到，不敢早退，甚至不敢请假，不敢生病，所有关乎幸福的事都与他无关，如果真要问他还有什么，他只能说：“他还活着”。

对，他还活着，活着就要面对生活中的一切苦难，活着，一切都还要继续，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不能逃避，该放弃的还是要勇敢的放弃，不能犹豫。

“你把这些东西带给李娟吧！告诉她，别老往家里跑，老往家里跑他们领导会不高兴的，因为这事我说了他好几次了，她总是不听我的，你说说她，她听你的。她在卫生院也干了好几年了，到现在还是个小护士，这样下去那行了，她也老大不小了，该到为前途着想的时候了，你替我好好劝劝她，让她平时工作多上点心，我们说她是不会听的，她就听你的。”李娟的母亲知道李娟听王维的话，李娟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让她找个男朋友她不找，让她好好工作她也不听，她们做父母的看着她这个样子着急啊！但李娟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既不关心她的事业，也不关心她的个人大事，她们做父母的真是没办法了，今天既然王维来了，让王维劝劝她也许有用，她从小就听王维的话，王维给她说比他们说要管用。

“婶，你放心吧！我会劝她的。”王维接下了这个任务，他相信这点事他可以办好的，李娟听他的话这一点都没错，从小到大她都是跟在他屁股后面，是专业的跟屁虫。

王维提着李娟母亲给李娟带的吃的，先到家给母亲打了声招呼就迈开两条长腿往镇上去了，这个时候没有车了，他只能步行到镇上去了，公共汽车一大早从他们家门下经过，一天只有一趟，不过，运气好的话可以在半路上碰到去镇子上的农用三轮车，可以捎他一段，运气不好的话只能靠这两条腿了，不过，这点路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几年前，他在镇子上上中学的时候，走的就是这条路，这条路他太熟悉了，这一带的村庄他也都熟悉，只是以前陪他走这条路的还有李娟，现在却成了他一个人。

这条回家的路，他已经好久没走过了，这条路和之前一样，没怎么变，比之前平坦了一些，这是他上大学那年才修的，路上铺上了细碎的沙子，以免下雨的时候路被雨水冲的一道一道的，这样走在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踉踉跄跄，不注意还会绊一跤，难免会擦点皮或是磕破头什么的。

王维记得很清楚，这条路下雨的时候很泥泞，路上坑坑洼洼的全是水坑，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一不小心就一脚踩进水坑里去了，鞋子全湿了，半条裤子也沾满了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不下雨，太阳高照的时候，这条路也好不到那去，不下雨的时候，路上铺了厚厚一层尘土。如果恰巧有一辆汽车从你身边经过，你就会变成土人，好像刚从黄土里挖出来一般，灰头土脸，即便没车，你走在路上也要小心，一脚踩进土里和一脚踩进水里差不多，你的鞋里装满了土，衣服上布满了尘土，也是够狼狈的。

但自从在路上铺上了沙子之后，情况就好多了，下雨了雨水也不积在路上了，晴天也不会起尘土了，现在这条路走起来比城里的柏油马路还舒坦。

王维一路走一路想以前上学的事，有几辆车从他身边经过了，但都没有停下来，有一辆眼看着要停下来了，开车的人看了他好半天，但最终还是开走了，可能是那位老乡觉得他眼熟想停下来捎他一段，但看了看又好像不认识他，只好加速开走了。王维也不怪他们，别说其他村子里的人，就是他们本村的人，现在认不出他的人也大有人在，这一点都不奇怪，他和以前相比变化了不少，别人认不出来也很正常。不过，今天他还真不想乘便车，他就想这么不紧不慢的，随着性子走下去，反正也没什么要紧事，现在时间还早，这个季节天黑的很晚，夜变短了，往往是一睡就睡到天亮了，梦都不用做。

王维到镇上卫生院的时候，李娟正忙着给一位病人输液，王维没打扰她，看她忙完了，他才走过去和李娟打了招呼，李娟领着王维去了她的宿舍。这位病人是早上送来的，得了急性阑尾炎，要马上动的手术，李娟这才急急忙忙的一大早就上班了，现在这位病人的手术已经做完了，只要静养几天就没事了，像这种小手术乡镇卫生院是可以做的。

“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看着我这儿乱的，连坐的地方都没有。”李娟的宿舍也真够乱的，衣服乱扔在床上，桌子上摆满了零食和书本，一点空的地方都没有，如果不是李娟领着他来，他还真不相信着这是一个女生住的地方，比他们男生宿舍还乱。

“你别傻站着了，帮忙收拾啊!还真把自个当客人了。”李娟在收拾床上的衣服，王维站在门口，李娟看他站在门口太清闲了，就让他一起帮忙收拾房子。

“这是婶子让我带给你的，还有，他让我劝劝你，别老往家跑，怕领导知道了不高兴。”收拾完屋子休息的时候，王维把李娟母亲交代的话告诉了李娟。

“高兴了怎样，不高兴了又能怎样？在这里你永远没有什么事可干，最多也就做点保姆的事，可我们连保姆的待遇都没有，还要两头受气，这是这世界上最没人道的职业。就拿今天在上这个病人来说，这么点手术我们完全可以做，但医院就不给我们机会，让我们等，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也想行使我作为一名医生的职责，但医院不给我机会啊!这里病人本来就不多，我们难得有一次机会也不让我们上，我们只能做一些打杂的活儿，这儿和我一样的人多了，都是有病人的时候上班，没有病人的时候随便干什么都行，我不往家跑我能去干什么啊？”李娟给王维抱怨她在这里郁郁不得志，也说了她为什么老往家跑的原因。

“按理说，有经验的医生应该指导你们啊!像这种小手术让你们做合情合理，这样对你们年轻医生的成长也有好处啊!对医院的发展也是有利的，他们为什么不让你们动手呢？”王维也觉得奇怪了，年轻的医生得不到锻炼是永远都不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的，也难怪李娟不想呆在医院里，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句话在我们这儿得到了最真实的诠释。医生做一个手术，医院都会给主刀医生一定的提成的，在金钱面前，谁都不愿意让步，再加上，我们这个乡卫生院做手术的机会本来就不多，就更轮不到我们了，在医院，病人就像是公交车上的座位，谁抢上了让谁坐，人家不给你让座也不能说什么啊!不幸的是，我总是抢不到座位，又没人愿意让座给我，我只能一路站着了。”李娟给王维解释了她的困惑，并不是她不努力，而是病人太少，她没机会一展身手啊!偶尔有个机会，也轮不到她，她只能远远地看着别人大展身手了。

“但你这样消极地对待工作也不是办法啊!你应该对自己的前途做一个规划，这样对你以后的发展有好处，也会让家里人放心的。”王维现在才知道，李娟在这里过得并不开心，这个看似光鲜的职业背后却有太多不为外人知道的勾心斗角。

原来，任何一个行业中都有阴谋，都有手段，明争暗斗不仅是政治家争权谋利的手段，在任何一个行业中都存在，无论职位高低，利益的轻重，只要有等级和利益关系存在，这种政治手段就不会避免，不会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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