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光已然大亮,我为什么会在树上睡着呢?这太危险了,是不是已经摔下来过了,全身散了架一样疼啊。一位金发碧眼的妇人挎着一个编着小花的篮子仰头看见了我,笑着说早安。
“早安,瑞斯太太。”近乎是下意识的,我叫出了似乎是属于那位女士的名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太太,请问现在几点了?”眼前的教堂不知怎的格外吸引我的目光,阳光勾勒着它的纹理,阴影如同血管,尖型的窗框如花瓣般簇拥着它,每一个突起都像是尖利的牙齿,细密地咬合在延展向上的立柱边沿,我差点以为它们在鲜活地扭动。这太叛逆了,那是我们所信仰的主的降临之所,祂带给我们新生,我怎么能……我怎么能……?
“九点了哦,小汤尼。”她换了个手挽着篮子,抚了一下耳边微乱的发丝,碧绿的眸子带着狡黠的笑意望着我,“安啦,我不会向杰克曼神父告状你在偷懒的。”
是啊,怪不得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做,可真是睡迷糊了。谢过瑞斯太太,我朝着教堂走去——今天轮到我打理教堂外的草坪。
“喵呜——”一声凄厉的猫叫闯进脑中,朝左侧过头,那是什么东西?
我无法去形容我看到的那个“生物”,花藤,我本能地觉得那种细长的、木质化的东西叫做花藤,与似乎是猫的一些部位以一种生物学难以解释的方式纠缠在一起。
“喵!”那个生物又叫了一声,朝一个方向低跳而去,奇怪的是周围的人皆对它视若无睹。我以为它会在地面上留下一连串诸如血迹的东西,结果什么都没有,甚至灰尘都不曾扬起。我跟着它走在街道上,离教堂越来越远。
下一刻我就停下了脚步,因为我看到了——有个东西趴在那里,八条机械腿伸展着,就像一只蜘蛛僵死在了墙根角落。我悚然地看着那个带我来到这里的生物,冲突的记忆在咕嘟嘟地冒着泡,那是班戟,那是我在被这里逐步同化的具象。
拿起地上的蜘蛛追踪器换上备用电池,我发现它在停止运转前还录到了不少东西,即使隔着屏幕,依然能感受到怪诞与惊悚。
接着昨晚昏迷前的记忆,那些从人们体内生长出的枝条鼓动似乎在抽取着什么,随后绽放在其上的花们猛地做出一个呕吐的姿势,一条条腿像花蕊一样从里面伸出,随后是身体与手臂,最后是头,头发黏一络一络地在上面,粘液包裹着那些从花中“出生”的“人”,有的成人大小,有的还是孩子体型。它们啪嗒啪嗒掉在地上,半泡在地面的液体中,不知用哪个部位发出非人的颤鸣,宛若婴儿的哭嚎。
镇中心的教堂就像一块丢入红墨水中的海绵,地面的浆液蠕动,象牙白的墙面迅速从底部染上血色,待粘稠的水声停歇,街道上已然干干净净,只余赤条条的人体横列各处。那是颗心脏,每当太阳落下它便会跳动一次。
教堂中的歌声早在花朵异变之时便没了声响,哭嚎也停下了,死寂中,一个个“人”从地上直挺挺坐起,生涩地撑起身体蹒跚着走向家的方向,然而几步后便渐渐与常人无异了。一时之间,砰砰的关门声此起彼伏,为这疯狂的夜晚奏响的生命乐章画下了休止符。
此时回头,只觉满镇魑魅魍魉。又想到了班戟如今的模样,花藤和它不分彼此,仿佛本该就如此生长,况且就算能清除,剩下的也只会是一块块碎肉。答案似乎很明朗,我现在只能选择去教堂这颗心脏里闯一闯,所谓无法解决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这可是我的老本行,虽然对方一定不是人。
从追踪器完好的外壳可以判断出,异常无法对机械造物产生影响,这也是为什么我在教堂外清扫着草坪,机械蜘蛛去探索教堂。此时的教堂与昨日一样宁静,时不时有教民来找神父答疑解惑,修女们忙忙碌碌着日常事宜,偶尔他们会聚在一起,练习着和奇异力量并不沾边的颂赞曲。
正午,一位年轻的修女走了过来,对我和几个一同做义工的小伙子说已经到了午餐时间。教堂里的工作人员并不多,人们围着长条桌坐了一圈,每个人都被分到了一个羊角面包和一小杯葡萄汁,我一小块一小块地掰着面包,看似放进嘴里实则藏进了袖口,开玩笑,见过晚上那场面谁敢吃这里的东西,说不定班戟的异变也有昨天在镇中吃的饭的功劳。
镇外,我蹲在河边看微风吹拂,波光粼粼,追踪器已经探索完毕,犄角旮旯都没放过,既没有魔法阵也没有奇怪的地下室,神父是个表里如一的虔诚信徒,恨不得为每一株小草赞颂生命的伟大,修士修女们热衷于唱歌这门艺术,不黑暗、不阴郁,充满正能量。
似乎一筹莫展了?不,我总感觉这座哥特建筑和那两位“演唱家”有着微妙相似之处,是不是可以尝试给它听听同行的歌喉呢?
说来也巧,追踪器的存储卡里确实有他们二位的作品,目的嘛不言而喻。安魂曲在教堂的大厅响起,人们停下手中的动作疑惑地倾听,他们的面皮在颤动,就像即将煮沸的水面,然而表情却无比安详,宛若回归母亲的怀抱。机械蜘蛛身后的墙壁骤然伸出几条触肢将之拽入,“砰”的一声闷响,后手启动,教堂在崩塌,至于里面的人?不好意思,我没有把那些从姑且算是花的东西里爬出来的生物当成同类的爱好。
我其实没有料到墙壁会直接长出手来袭击,只是出于习惯地把会自爆的机械蜘蛛安排在能威胁到这片区域的某些节点上,没想到真的用上了,我干脆把其余几个节点的小设备全引爆了。
崩塌的建筑在嘶吼,肉质组织蠕动在断裂的砖块间,街道不复白日岁月静好,它们蜷曲起来带着上面的“人”一起,击碎了路边的建筑,和着泥土、碎石与肉块疯狂扭动,整个镇子此刻就像一只发狂的藤蔓怪。靡靡之音在空气中震响,不再是优雅的歌颂,只是难以言喻的狂躁。
抹了一把鼻血,它此时的嘶吼仍对我造成了伤害,但也仅此而已了,可惜啊,你急不可耐地展现力量时,你就从祂变成了它,而此刻,我的抗性已在你之上。
正当我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时,它骤然间停止了动作,黑暗蔓延世界在崩溃,这个传送感就像是碰触那个带我来到这里的罪魁祸首,结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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