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被军队彻底封锁,变成一个真正的牢笼,而我就是其中的金丝雀。
这几日,我都是呆在小楼里练字,百无聊赖翻阅藏书时迷上了端正秀气的梅花小楷,临摹的是地藏经。
一恒河沙,一沙一界,一界之内,一尘一劫。
我总是手捧着这些救世悟人的佛偈淡漠的笑着,母妃也喜欢临摹字帖,她的楷书不但工整而且带着灵气,却从来不抄录经书。
佛能救赎你的内心,只是另一种怯懦避世的自欺欺人,我如今只相信自己才能拯救自己。
虽然我逃不出皇宫,但和韩子良的密信却没有断,就从这些满地杂乱无章写满经文的宣纸上流出。
我主动委身于韩子良终于触怒了夏侯枭,这场积压已久的较量也终于捅破了窗户纸,不知道是不是牵连到了沈丞相,他病逝家中,当然所有指责都指向了夏侯枭。
暂时也可以看作是夏国文人和武将的一次矛盾爆发,文人以笔杆为武器主导百姓舆论人心,武将调兵围城箭弩拔张。我有时候就想,要是这两人自相残杀最后两败俱伤,那就是最好的结局,虽然失去夏侯枭容易军心不稳,韩子良死去今后文臣很难统领,会有些麻烦。
但显然,韩子良并非只是懂四书五经的酸儒,他也暗自调派了军队,是番地的王侯或财阀给的一些支持,估计是许诺了一些利益。但最让我心惊的是,他居然拉拢到了禁军,并且早在一年前就开始谋划暗中把被夏侯枭故意打压送至边关守城的禁军秘密调回了一半。
禁军可是太上皇就已经开始培养直属皇帝的军队力量,而且守卫的边关还是防御突厥的,从阴山一直连到云中城,缺失了一半的力量,很容易被突厥伺机而动,看来这也是韩子良的计谋之一,这是逼着夏侯枭派兵去防御,削减他的兵力。
而且理由也找的漂亮,毕竟禁军直属皇权,父皇不省人事,有我首肯调来皇城防御也足够堵住悠悠众口,谁让你夏侯枭先围了城呢?
这些权谋之争也渐渐感染到汴京百姓中,韩子良很聪明,很早就让人透露出夏侯枭的狼子野心,就算战神也是臣子,这种对皇权的绝对臣服是早已深透人心的。
在我倚着栏杆凝望手中书本,想的有些失神时,一道残影闪进坐在栏杆上,靛青色短竭,腰间系着长剑,懒散随意的模样就像是个闯江湖的年轻剑客。
“啧啧,我出去晃悠了一圈,韩大人这是被第七次刺杀了,受了些轻伤,不过幅门主也赶来护卫了。”宴七掏出路上路过素心斋买的红豆糕,还自来熟捧着点心凑到我面前。
我不悦的蹙着眉,但也没说什么,伸手拿了一块,味道有些过于甜,我不太喜欢,但他吃的很开心。
我很早就用了父皇给的铜鹰令牌,那是有江湖衙门之称的千城门的调令,我想着先让其派些人当暗卫贴身保护自己,没想到千城门负责汴京情报的居然是宴七这个不靠谱的,硬是拖了这些天才来找我。
宴七是典型的江湖人,衣着打扮是,脾气性格也是,大大咧咧的,他看着我一直皱着眉头不说话,便挑了英气的剑眉咧嘴笑了,“殿下这是担忧韩大人受伤?”
我淡淡瞥了他一眼,轻笑道,“嗯,这些乱臣死了最好。”
宴七打了个哆嗦,收起装着红豆糕的油纸踮脚闪人,他总觉得刚刚似乎在公子萱柔柔弱弱的眸子中看见了唯恐天下不乱的疯狂,他又想起了另一个人,嗯,果然皇家人都是冷血!
天色昏暗沉闷的,一直没有出过太阳,风很大,吹在身上冷飕飕的。
寂静压抑的皇宫里响起一声接着一声的低沉钟鸣,像一只悬着的大石瞬间落地,砸碎了汴京最后的平衡。
“陛下,驾崩。”内务总管苍老尖锐的声音悠悠飘散在肆虐的风中,也撩动着皇宫中每一个人紧张的神经。
一直像位耄耋之年的老人一般节奏缓慢的皇宫瞬间活跃起来,白色的纸花,灯笼,绸缎在皇宫的各个角落随风飞舞,在暗沉沉的空间里莫名的泛着寒意。
每个行色匆匆的奴仆脸上没有对皇帝逝去的悲伤,更多是对未来的迷茫和麻木,谁也不知道今后这皇宫的主人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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