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惊魂夜

木芙蓉沉默了，低头看着脚下。

良久，她开口道：“他救我，是因为他是大侠，他是夜行侠！你说得对，救人是不需要理由的。你也许不像夜行侠那样是个侠肝义胆的大侠，但你是个好人。”

宇文泰挑眉看向木芙蓉，看见她眼里满满的温柔，那是她每次提起夜行侠时，总会有的信任与爱慕。

这眼神，就像那个痴情的大少爷一样。

宇文泰忽然想到了秦子阙，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秦子阙酩酊大醉后的真言。他冷不丁地开口：“夜行侠和秦家少爷哪个都比我好，你别总缠着我。”

“表哥？你认识他？”木芙蓉讶异道。

“是啊，他可是非常爱慕你，你别伤他心。”宇文泰抓着心口处，那人伤心大哭时他会跟着心疼，见那人满脸绯红时竟会控制不住……他究竟是怎么了？

木芙蓉不难想象那个少年痴情的模样，必然是掏心窝子般想把自己的爱全部给对方吧。可是，秦子阙怎么会喜欢她呢？这样的少年，值得去爱比她更好的人。

“你听到的是谣言吧？表哥他……”

浓浓的夜色中，前方密林里突然闪现一丝寒光，冲破夜色朝两人飞来。

宇文泰立即色变，耳边木芙蓉依旧在说话，他不耐烦地拉过木芙蓉一闪，躲过了迎面而来的一箭。

木芙蓉被突变吓了一跳，茫然看向宇文泰，“怎么，有人要杀我们？”

“嗯。”

宇文泰示意她噤声，往前走了几步，看向密林深处，却发现那人迟迟不出第二箭，心中便乱了起来。

“等等。”

远远隐约传来了人声，宇文泰一惊，发现还有几点火光。如果是刚刚偷袭的人，是不会这么愚蠢地暴露自己的踪迹，所以应该是别人。

木芙蓉也发现了，她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宇文泰的背影，道：“前面好多人，我们先躲起来吧？”

宇文泰转身对她笑笑，让她放心：“别慌，这可能是来找我们的，我们过去看看。”

木芙蓉怀疑地看向宇文泰，不久就点了点头，与宇文泰一起往前走。

或许宇文泰真的没有夜行侠那么沉稳，他胆小怕事，又是个弱柳扶风的书生。但他是个真正的男人，在她遇到危险时，第一反应却是保护她。或许，宇文泰不像夜行侠那样能给她安全感，但宇文泰总是装作漫不经心的，拼命保护着她。而他，不知何时起，正在一点点与夜行侠靠近。

“芙蓉——”

秦子阙远远就看到了两人，当下一阵小跑来到两人面前，身后跟着甄义一等人马。

竟是秦子阙。

木芙蓉看清时，也高兴地回应了秦子阙：“表哥——我在这！”

这边秦子阙已经跑到了两人面前，忽略了宇文泰，秦子阙冲到木芙蓉前，抓住她的手焦急道：“表妹，你没事吧？可担心死我了。”这倒不是演戏，他虽然提前知道两人会遇到偷袭，但心底里还是会担心。

木芙蓉反抓住秦子阙的手，“表哥，我没事。”

一旁的宇文泰看了不是滋味，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何会不舒服，板了张俊脸站在一旁。

秦子阙把准备好的披风披在木芙蓉身上，期间默默瞥了宇文泰一眼，“芙蓉，表弟他们都快急死了，我也找了你大半天了，快跟我回去吧。”

宇文泰闻言斜眼瞥向秦子阙，冷哼一声，漫不经心地站在一边，插嘴道：“喂，我说，你们卿卿我我的说完了吗？能先抽空把我送回去吗？我可是伤员。”感觉有点酸啊，这语气。

秦子阙忍住笑，一边打量一边问道：“哎，宇文泰，你怎么弄得一身伤呀？”一定是木芙蓉呗，再次看见宇文泰的狼狈样，他终究没有忍住调侃。

宇文泰看了看木芙蓉，木芙蓉羞愧难当，支支吾吾道：“都是因为我……”

“就是因为你！一天到晚惹麻烦！”

木芙蓉深知自己理亏，祈求道：“多谢表哥和甄将军了，今天全是我惹的麻烦，让大家担心了一晚。”

她一边说着一边躬身要拜，甄义忙把木芙蓉扶起，说：“好说好说，不必行此大礼。”

“芙蓉，走，我送你回去，我为你准备了马车。”秦子阙想要搀木芙蓉，却被她阻止。

木芙蓉道：“不用，我暂时不想回家。表哥既然认识宇文泰，如果不介意，可否把他送回脚店？”

秦子阙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是来的。

“那你去哪儿？”

“我想请甄将军送我去不远处的桃花庄，我想暂时去那避会。”木芙蓉目光如炬，甄义又十分尊敬她，只能答应。

“那好吧。”秦子阙看向宇文泰，说：“走吧。”

宇文泰高兴地跟上去了，碍于他受了伤，秦子阙还亲自把他扶上了马车。

坐上马车后，秦子阙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总受伤？这么倒霉？”看来，你这个夜行侠平日里也不容易啊。

宇文泰学着他的语气回道：“还总是被你所救，你说我是有多倒霉。”

“被我救还倒霉啊？”秦子阙哼了声，“本少爷很少做好事，能被我救，这是你的福气！”

宇文泰：“……”

“你伤没事吧？”秦子阙出于话题发展，只能继续说下去。

宇文泰动了动身子，嗤之以鼻道：“哼。习武之人，这点伤算什么？”

秦子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家伙真自大，装什么装，昨天夜里要死要活的夜行侠，难道是假的？

这时木芙蓉掀开了帘子，看向秦子阙，正色道：“请表哥遵守承诺，一定要把宇文泰安全送到吕四脚店！”

“好好好，我办事表妹还不放心吗？”秦子阙无奈笑着。

木芙蓉静了片刻，这才看向宇文泰：“宇文泰，对不起。我知道，从我们初遇开始，我就给你惹了不少麻烦。你放心，我不会再去找你了。”

好好的为什么这么说？宇文泰觉得奇怪，又不想明问，只能回道：“行行行，谢谢您嘞！”

“你就不能好好道个别吗？”木芙蓉眉目柔情似水，娇嗔着。其实她心里很难受，她一直把宇文泰当成朋友真心对待，而他却总是忽冷忽热的。在之后的日子里，他们或许再也不会见面了，所以她希望能在他的心里能有她的一席之地。

木芙蓉哽咽道：“你会不会忘记我？”

宇文泰受不住木芙蓉，笑道：“怎么可能忘掉，我只要一遇到倒霉事，肯定就想起你了。”

木芙蓉破涕为笑。

之后木芙蓉放心地随甄义去了桃花庄，至于木世贤那里，秦子阙只能说是一无所获了，毕竟木芙蓉不想回去，他也无法强迫木芙蓉。

秦子阙带着宇文泰返回成都城时，只有一辆马车和马夫。由于秦子阙跟甄义说有杀手会对木芙蓉下手，让甄义带了全部人马去保护木芙蓉，他这边就显得冷冷清清了。

“就我们两个人加一个马夫，遇到杀手可怎么办？”宇文泰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小事。

秦子阙笑道：“你夜行侠还怕一个小小的杀手？”

“我受了伤。”宇文泰抬了抬胳膊和脚，说话有气无力，好让自己显得可怜柔弱点。

“‘习武之人，这点伤算什么？’这话谁说的？”你这人怎么这么善变，说话前后矛盾呢？这是假的宇文泰吧？

宇文泰面上没有任何惊慌，道：“是我说的。可受伤就是受伤了，不如杀手厉害了。”

秦子阙：“……”您也真是谦虚！

两人在里面舒服地乘着马车，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全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宇文泰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掀开帘子，才发现马夫已经死在了冷箭下。

“这是那个杀手干的？”怎么回事？前世没有这种事发生啊！秦子阙看着眼前的尸体，片刻后害怕地缩回了马车里。

“喂，秦子阙！”宇文泰下了马车，在外面喊道：“快下来！里面很危险的！”说完，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对马车留有余念，“哎呀，尚书府的马车果然舒服！可惜以后坐不到了，啧啧啧。”

“里面才安全！”

“难道一辈子呆在里面？我不会驾马车，快点出来，我们走回去。”

“为什么不飞回去？”

“飞回去太累了，万一遇上杀手，我可没力气保护你。”

“好吧。”

秦子阙支支吾吾地应了宇文泰一声，却久久不出来，不知在里面磨蹭什么。

宇文泰守在外面，时刻防备着杀手的突袭，可怪异的是，像上一次一样，第二箭久久未出。

夜晚的城郊外过于宁静，月光下传出几声鸟的呜咽声。原本存在的风声，虫鸣声都彷佛已销声匿迹，只有尸体周围带有血腥味的空气中不断扩散着。

“躲在我身后!”宇文泰护着跳下来的秦子阙，右手已经紧张地按到剑柄，随时准备出鞘。

“跟紧我。”宇文泰紧绷着神经，杀手不是普通人，之前的话他可没有开玩笑，他还真没有把握赢。加上他现在感觉不到对方的气息!这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秦子阙紧紧攥住了宇文泰的衣服，把头埋在他的背上，只偷偷探出一双如画的眼眸，仔细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重生这么长时间，他头一次这么紧张。这是像之前那样是前世没有出现过的事，重生后的发展已经没有了控制，他也没有能力保证会发展成什么样。

宇文泰察觉到危险已经在逐渐逼近了，他的额头上冷汗涔涔，低头咒骂一声。

乌云将月亮遮住，在进行最后的酝酿，整片大地被笼罩在黑暗之中。郊外密林也浸泡在一片死光之中，显得那么颓然无力。

“小心!”秦子阙突然叫道。

在看不清的某个黑暗深处，一支破风而来的箭直直冲向他们，好在宇文泰及时用剑鞘打落了迎面而来的一箭。

“是谁？出来!”宇文泰吼道。

无人站出来，也没有人回应他。唯一回答他的是一支又一支的箭，形成箭雨逼向两人。

宇文泰立马抱起秦子阙一个跳跃躲过了一阵的箭雨，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又一阵箭雨袭来。

“你不说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连续跳跃着，原本落地的地方已经成了荆棘，看来对方想置他们于死地。

对方始终藏于黑暗不肯露面的原因，应该是此人的箭术虽然高超但武功低弱，所以选择借助黑暗好利于掩盖自己的行踪。

宇文泰再一次跳跃后让秦子阙藏于粗大的树木后面，嘱咐他不要乱跑出来后，自己则借助错杂的树木，掩藏着身体，快速向杀手所在之地移动。

秦子阙偷看下，也只看到了宇文泰残留的背影，速度快得压根看不到他的身形。

“以后我也能成为像宇文泰一样武功高强的人!”秦子阙心中想着，倚着树木慢慢坐了下来。

另外一边的宇文泰见没有更多的箭袭来，杀手应该是已经猜到自己发现了他的踪迹，已经先一步逃走了。

“看你往哪跑!”他低头轻喝一声，前面跑的踉跄的男人已经被他发现了。

宇文泰加快了脚步，越过了对方在前面停住，剑也出鞘，锋利的剑芒让对方停住了身形。

对方脸色极其难看，躲了他几个攻击后，放了几枚冷箭来阻拦他，又打算逃跑。

宇文泰动了杀心，杀手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不能手下留情，否则会后患无穷！

利剑随着宇文泰喝的一声，精准无误地从杀手脖颈边划过。

剑落，头断。无声无息，没有发出一声惨叫。

宇文泰走上前收了剑，检查了杀手的尸体，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虽说不能确定是孟文珍的人，但他最有可能这么做。

处理好一切后，宇文泰赶到的时候，兴许是累着了天色也很晚了，秦子阙打着盹，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回来。

“秦子阙，醒醒……子阙……”宇文泰浑然不知此刻的他，语气是有多温柔，满目的柔情。

话未说完，数个弹丸便从天上直直扔到了地上，瞬间烟雾弥漫。

宇文泰神情复杂的盯了一会儿后，咽了口口水，把秦子阙抱起来撒腿就跑。

“嘭嘭——” 弹丸一个接着一个，宇文泰加快了脚步。这时候他无法选择反击，一旦他反击就没有人去保护秦子阙了，他只能选择逃跑。

这场激烈的追逐持续了约半个时辰，受了伤的宇文泰已经精疲力尽，而秦子阙似乎睡得更深了。

这次的杀手始终没有露面，可是攻击也没有一道落下，虽然没有招招致命，却让宇文泰心惊不已。

宇文泰寻了一块大石头躲了会，而秦子阙也悠悠转醒。

突然，一个威力加强的弹丸在不远处炸开，瞬间就让四周充满了辛辣的烟雾。把正在揉眼打着哈欠已经起来的秦子阙吓得直接躲回了宇文泰怀里，紧紧抓着宇文泰衣服，忘了回神。

秦子阙脸被吓得惨白口齿微颤，“宇文泰，这是怎么了？”

“没事，就是来了一个厉害点的家伙。”宇文泰安抚着秦子阙，从石头后探出一双眼去看情况。

突然一道雷电照亮了天地之间，接着倾盆的大雨落下。

这使宇文泰很清楚地看见了前面的路，甚至连远处一步步走来的杀手也清楚的看到了。

雷声未停，又一道闪电响彻天地间。

宇文泰朝后面看去，后面是密林外的第二个出口万丈悬崖，还是通向地狱的入口。他趴在崖边往下看去，黑蒙蒙的一片却掩盖不住它的恐怖，冰冷得让人心悸。

宇文泰深知今夜难逃一劫了，前方杀手难敌，后面万丈悬崖，顿时心中的石头提到了嗓子眼。

杀手的脚步随着雷电的加强而越来越近，雨水放肆地掉落着，让两人心下都是越来越着急。

“宇文泰？”秦子阙察觉到宇文泰抓自己的力气越来越大，忍不住唤了一声。

“子阙，怕高吗？”他回头问道。

“有一点。”

“那就好。”

秦子阙：“？？？”

下一秒，宇文泰一咬牙抱着秦子阙借力蹬了地面一脚，身体因引力的作用快速往下面坠去。

“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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