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悸恋篇六.距离

“泉子，啊不......南洛寺同学，我们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我们家是邻里关系，我们也能算是发小吧？”

“发小么......”

“嗯，因为同村里没有几个同龄孩子玩，所以我每次放假都会去找南洛寺同学玩，在她家里玩积木或者在我们家周围玩躲猫猫，反正就是能做的事都做了用来消磨时间。初中三年啊，我们也是很有缘分地一直都在同一个班级里做同桌。毕竟青春期嘛......大家几乎都处在由稚嫩走向懵懂的阶段，难免会想一些不该在这个年纪想的事情。其实我对南洛寺同学本来就是以很重要的朋友关系看待的，直到初二的那个冬天，我好像从那时开始就变得离不开她了......”

时间：2020.1.11

地点：安屯市巨鹿区芥炎家后

古朴的村子被久别重逢的暴雪席卷后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白色的厚雪层，俯视下的村子仿佛是片纯白的雪原，没有一点其他的颜色。而对于很久没见过大雪的孩子们来说，这是场回报期待的礼物，今年的寒假也将会是个非常充实的假期。

“泉！我要发射‘暴雪炮弹’咯！嘿咻！”

一颗圆润的雪球径直飞向躲在雪战壕后堆着小雪人的泉子，而泉子还在全神贯注地精心雕刻着雪人的面容，于是......“嘭！”

“哈哈哈哈！你怎么不躲开？笑死我了哈哈哈......”

满头是雪块雪点的泉子抖动着身子，冰冷的白雪落入衣中，着实冻得人手舞足蹈，“啊！汖！！！”

“啊！不好......”，汖瞬间意识到情况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撒腿便准备开溜。

“啊啊啊！你知不知道雪掉进衣服里多难受啊！”

汖躲在自己的雪战壕后探出脑袋，偷瞄着眼前生气得直跺脚，四处张望的泉子忍俊不禁，“得亏我穿的一身白，要不然被发现至少要掉一层皮。”

“别让我找到你，不然我一定会把你的皮撕了！”

虽然泉子的声音委婉动听，听起来完全没有压迫感，但此时的汖还是不禁打了个寒颤，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汖俯下身子趴在地上缓缓前行，生怕被泉子发现并被大卸八块，“不得了了......”

在芥炎家后，原本村子留下的一口废弃的约两米长的井如今尚在，并在这个无比寒冷的冬天里结了层薄冰，而刚落下的雪块刚好埋在那薄冰上，而汖正爬在着这自以为是平地的地面上前行着。

“嗯？”，泉子转头看向汖那一方的雪战壕旁，一只圆乎乎的白色物体正在移动，“汖！是男子汉就别跑！”

汖大惊，“男子汉也不是分不清生死局面的啊！”，此时汖双手撑地站起身来准备向前方开跑。

“那个地方......”，看着径直移动的汖，泉子对汖身边的那块地形产生了联想。灵光乍现的瞬间，泉子脸色骤变，“汖！别再往前走了！”

当泉子说出此话的时候为时已晚，在感受到脚下异样的触感和声音后，汖的身体开始缓缓降低。下一秒，汖一整个人都完全浸没在了那口浑浊寒冷的井中，而井深却足足达到一位成年男性的身高。

“汖！！！”，泉子顾不得手中的一切事物，拼了命地奔向那口井，并口中不断大喊着“汖”。

“唔唔唔......”，汖在井中不停挣扎着，漂浮在水面上的浮冰纷纷融化，汖急忙伸出手抓住了井的边缘，但由于边缘呈凹面且为冻土，异常光滑，汖即使用出了生理上对生死恐惧分泌的激素爆发出的全部力量扣住地面，却依旧阻止不了身体逐步下落的情况。

“不是吧......我还这么小，就要接受死亡的差遣了吗......”

就在汖无力挣扎将要沉入水中的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小手抓住了汖的手腕。

“来人啊！有人落水了！救命！”，泉子一手用力地抓着汖的手臂，另一只手抓在一旁的雪地上，不停地呼喊着。

“泉......”，汖发出着颤抖的声线，下肢已被寒冷的井水冻得失去了知觉，只能依靠泉子的牵拉和自己抓在边缘一手微乎其微的发力。

“来人啊！救命......”，此时泉子的声音略显沙哑，脸蛋涨的通红。

“这样下去泉也会被拉下来的，我不能因为我犯的错还连累泉，但......我也不想死啊......谁能来救......”，汖正想着，恍惚间看到太奶的那一刻，泉子身旁伸出一只大手一把抓住了汖的衣角，奋力将汖拎出了井中，此时汖的父亲（芥炎神原，男，出生日期：1982.9.13）拎着汖就赶回了家，泉子惊魂未定地愣在原地看着远去的汖，手臂还在不停地颤抖，口中呼出的热气一团接着一团在空中飘散。

“汖......”，在大雪纷飞的掩盖下，泉子低下头去，用双手抹去眼角的湿润。

“那是我这一生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是南洛寺同学挽救了我的生命，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我。”，说到这，汖注视着泉子的眼神变得炯炯有神，“我知道的，即使她变成现在这样，她内心的本样我仍旧知悉。”

祈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张口道：“那为什么现在对她的称呼变了？”

“啊这个嘛......”，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因为初三快中考的前几天我向她表白了，但......但被拒绝了......所以就......”，此时的汖不再愿意继续透露，祈似乎也能猜个明白。

“既然喜欢，那就别放弃。”

“是啊，所以我依旧保持着现在的单相思呢......”

祈不语，看着三一中心正门处人来人往，各式各样的人生绘卷都刻印在人群之中，由他们所散发出的情绪与气质表现。

“我其实是能明白她为什么拒绝我的，那个时候她当着全班人的面对我只说了五个字，我才意识到她这一年里活得有多累......”

时间：2020.1.12

地点：安屯市巨鹿区芥炎家

汖落水被救的第二天，窗外的大雪依旧接连不断地下着似乎有些超乎孩子们的预料了，树上屋顶道路旁无不贴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甚至导致大范围的交通瘫痪，铲雪车都来不及应付。

汖穿了四件厚衣服，裹着一条旧旧的围巾打开屋子当然大门，映入眼帘的大片白雪让汖眼睛一疼，“额，我得去跟泉说声谢谢。”

芥炎家与南洛寺家离的很近，步行不到一分钟就能到达。汖每一脚都深陷雪层中，在路上留下了一个个走过的证明，最终头顶着几片欲融的雪花站在了南洛寺家门前。看着大门一如既往的关着，汖熟练地走到一旁的窗前，伸出冻红的小手敲了敲窗前的护栏，“泉。”，看着窗内房间中的泉子正在看电视，汖在寒冷的窗外笑着招了招手，随之泉子走出了房间。

汖又站在大门前，拿出口袋中的棒棒糖攥在手中，静候着泉子开门，然后愉快地玩耍。

“爸爸说过，欠人人情是一定要还的，况且这还是救命之恩。”，汖正想着，南洛寺家大门突然打开了一条缝。

“哈！泉！”

泉子从门缝中露出一只眼睛看着汖。

“泉？你怎么了？”

“你来干什么......”，泉子突然问道。

“啊，这个......谢谢你昨天救了我，我想向你道谢来着。”，汖有些不好意思地歪过头，“然后，我今后也会回报你的......”

泉子愣了愣，瞳孔中早已失去的光亮，“不用了。”

“诶？不行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涌泉之恩当滴水相报？”

“唉，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对对对！就是那个！你可是救了我的命啊！这件事可是很重大的。”

“就算是这样，我不想要得到回报，你执意要回报有没有意义吧？一厢情愿做出来的事情最中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罢了。”

“什么意思？”，汖疑惑道，“为什么？泉！”

“别再喊我‘泉’了。”，此时泉子的语气平静的可怕。

“为什么......就算不是专门来感谢的，我们等会儿一起出去玩吧？你如果还在生我昨天拿‘暴雪炮弹’打你的那件事，等下你也打回来吧！我绝对不会跑的！”，汖的语气变得激动，语速也加快很多，挽留之意溢满盛瓶。

“别再来找我了。”

“诶......”，汖舌挢不下，垂下无力地攥着棒棒糖的手臂站在门外。

泉子说完便关上了门。听着屋内脚步声越来越小，满头是雪白色的汖伸出手用袖子拂过眼角，缓缓离去。而此时的泉子并没有离开，而是背靠在大门后，之前的脚步声只是为了模拟自己的离开好让汖回去。

泉子坐在地面上，低着头埋在手臂上，“对不起......”

原来昨天在汖落水一事发生后，芥炎神原把这件事情告知了泉子的父母。在一件客观之事经由各种主观臆想添油加醋后，最终演变为......

“为什么？”

汖落水被救后的当天晚饭时刻，泉子的父母和泉子一起享用着晚饭，而泉子母亲却告知泉子不要再去找汖了。

“这样不好。”，南洛寺家母无意地回答了一句。

“哪里不好了？”，泉子的语气略显激动。

“你今天差点害死汖知道吗？”，泉子父亲厉声斥责着泉子，“要不是他爸及时赶到，他就死了！”

“额？怪我差点害死汖吗......”

“你话别说的这么重，泉子，听妈妈的话别再去找汖了。”

“可是......汖会怎么想呢？”

“他会怎么想都与你没关系。”，泉子父亲不顾妻子的劝阻继续说道，“我们本来就欠芥炎家很多人情还没还，你在整这一出是何意？让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点歪心思。”

“可我并不是故意的......”

“你去跟那些人说啊！谁会听？谁会理解你？现在的‘观众’不会在意你做事的本意是否正确，他们只在乎结果以及你的态度。”

“你少跟泉子讲那么多道理啦！”，泉子母亲拍了怕丈夫的背。

泉子父亲拿起桌上的一杯白酒一酌而尽，“你要认清楚你和汖之间的距离有多远，他是什么身份你应该很清楚，他将来是要成为大人物的，你可不要毁了他......”

泉子低头哽咽着，晚中的饭米一粒未少，筷子也整齐地摆在碗旁没有动过。

泉子父亲满脸通红地抬头看向快要哭了的泉子，虽然意识被酒精几近摧毁殆尽，但眼神中依然散发出些许决意，“你将来会明白的，跟人相处要分清地位和立场，并不是所有人身来就是和其他人平等的。”

这天晚上，泉子趴在房间的书桌前，纵使窗外暴雪怎般肆虐，在此刻都无法被泉子的大脑捕捉到。

“咚咚咚！”，泉子的房门被敲响，门外传来了泉子母亲的声音，“泉子，我又给你做了饭菜，你不吃晚饭会饿坏肚子的，快出来哦！”

泉子缓缓抬起头，没有任何神气，移步门前打开了门。

............

泉子打开了门，看着眼前风雪交加的景象，突然注意到雪白色中的一点彩色——一只棒棒糖陷在雪层中以及......

“汖......”，泉子低声呼叫着汖的名字，捡起了棒棒糖双手紧握在胸口。一滴泪水落下，昔日友好的玩伴，朝夕相处的朋友在此时此刻分崩离析。

南洛寺家门前的雪层上，汖留下的不只有一来一回的脚印，还有用脚印踩出来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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