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

何芝岁回去了会儿，然后是端着一个大瓷缸回来的，缸里放了俩馒头，还堆了几坨腊肉和一些小泡菜：“阑珊你先吃点，我家饭也还没好，我就先单独热了点。”

秦阑珊坐桌子旁边在翻老师安排的作业，抬头看见何芝岁手里那一大缸，眼睛都看直了，他咽了咽口水，看看馒头又看看何芝岁。

何芝岁把吃的放到他面前：“先吃吧，别饿坏了，一顿不吃饿得慌…坏了，我忘记拿筷子了，你家筷子放哪呢。”

“哥，我不饿，你吃吧…”说完秦阑珊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何芝岁看着他脸上红成了一片；秦阑珊把头埋了下去。

“行了，你和我客气什么。我端都端过来了，快点去拿筷子了过来吃，吃完我给你看看作业。”

秦阑珊抬起头又瞄了一眼吃的。何芝岁伸手把吃的朝他面前推了推：“快点。”另一只手顺便在那别扭小孩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秦阑珊捂着脑门脸更红了，阑珊慌里慌张站起来还差点把课本作业弄一地。何芝岁看着小屁孩稀里糊涂地朝着厨房跑过去，无奈叹叹气。

秦阑珊拿了两双筷子过来，何芝岁摇摇头，“我吃了下午饭的，家里也在做晚饭，你快吃吧。”秦阑珊悻悻收回手，“真的吗？”

“真的，我要是饿了肯定不跟你客气的。”

秦阑珊终于吃起饭来了。何芝岁撑着脑袋看他吃饭，看着他啃着馒头，“肉和菜，夹着吃好吃些，光啃那白馒头咽不下去。”秦阑珊点点头也夹着肉和菜吃，只是动作拘谨着，一直低着头，眼神都不敢多活动。

何芝岁想了想，盯着人吃饭看也不合适，就拿起桌子上的课本和作业随便看了起来，课本倒都还是熟悉的，阑珊做的笔记也规整。悄摸摸瞄一眼秦阑珊，小孩吃的倒是自在点了。

何芝岁想起来自己小时候，有一次家里大人出远门，一个人在家饿的头晕眼花的。何芝岁自认为倒也不是一个什么善良的不行的大好人，但是同理心总要有吧，而且秦阑珊乖乖的，不爱说话，做事又腼腆，不像有些熊孩子目中无人、做事不过脑子……秦阑珊吃的有些急，一不小心掉了小半片泡的白菜在桌子上，小孩像是吓了一跳，连忙去扯卫生纸收拾。

“没事，慢点吃，我就是先随便翻翻。”

感觉阑珊甚至有些思虑的太多了，何芝岁总觉得自己好像能理解他。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哥我吃好了。”秦阑珊把吃的放下，拿纸擦了擦嘴。何芝岁想起来上回来玩的那几个小孩，吃完饭把嘴上的油全擦在袖口上，袖口油光发亮的几乎发黑。

“真乖，吃饱了没啊。”

秦阑珊点了点头。搪瓷缸里还有些剩下的，何芝岁看了一眼，“没吃完吗，家里有空碗吗？先装着？”

秦阑珊又点了点头，跑去厨房拿碗去了。

何芝岁替秦阑珊把剩下的那个馒头和菜放进碗里码好，阑珊吃的很规矩，剩下的都是完好的，没有咬了半口再丢回去的。小孩这个年纪有这么乖吗？何芝岁想想那几个堂弟，得，秦阑珊是乖宝宝的认识又得到了印证，何芝岁愈发坚定自己要照顾培养好这个乖娃娃了，“怕你妈妈回来太晚了，要是你到时候还饿或者秦阿姨饿了来不及做饭，就可以先垫垫。”何芝岁找了个盖子把碗盖上放在了一边，“今天没吃完的话，晚上倒了就好，别放坏了。”

秦阑珊小尾巴似的跟着何芝岁，抬头认真听着何芝岁说话，不停地乖巧点头。

“休息会儿？休息会儿了我给你讲题。”

小学的作业不多也简单，秦阑珊也不笨，很快就整理完了。

秦如兰还没回来，何芝岁想了想，爷爷奶奶知道他在哪应该也不会太急，看了看有些昏暗的房间和莫名可怜兮兮的阑珊，何芝岁决定再陪他会儿。

两个人坐在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其它的。先是何芝岁问了问今天老师怎么样，同学怎么样，吃的怎么样。问出口了也一愣，在心里吐槽自己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

阑珊倒是一一回答了，只说都还挺好的，只是都还不是很熟。

“李齐修老师也教你们语文吗？就是早上来的第一个老师。”

“嗯，他人还挺好的，也是我们班主任……他讲了好多深奥的课本以外的东西。”

“啊，是了，李老师是那样子的，他之前经常给我们讲什么社会问题啊、理想现实啊什么什么的。”

“嗯，他今天问了我们读书是为了什么。”

“怎么样，大家都怎么回答的？”

“大家……”秦阑珊话还没说完，就传来悉悉索索一阵声音，楼顶上扑通一声，然后就是嘎吱嘎吱的脚步声。

秦阑珊吓了一跳，抬头慌张地看着泛黑的木头天花板。

“没事，应该是猫抓老鼠呢……”果然嘎吱几声后一只黑猫叼着耗子从屋梁上蹦了下来，一溜烟的从门口跑出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楼顶上面一般都还有个储物间，上面老鼠多着呢。”何芝岁家里房子和这栋房子构造差不多。

秦阑珊却是吓坏了，脸色有些发白。

“吓到了？怕老鼠？”

秦阑珊扑进了何芝岁怀里，小小一只蜷缩着，难得的像其他小孩那样哼哼唧唧起来。

“哎呀，不怕不怕，乡下是这样的，”何芝岁连忙把人抱怀里哄，“老鼠而已，老鼠也怕人的，老鼠不敢靠近人的。”何芝岁顺着秦阑珊后背抚摸着替人顺气儿，“摸摸毛，吓不着。”何芝岁颠了颠腿，学着记忆里妈妈的动作，有节奏的安抚着小娃娃。

秦阑珊还是攥着何芝岁衣领不撒手，过了会儿埋在何芝岁脖颈间打了个哈欠。

何芝岁无奈，“困了？困了去睡觉？”

秦阑珊摇摇头，发丝儿也在何芝岁下巴上蹭来蹭去，但是小孩趴他怀里就是不起开。

“还怕呢？”

“…嗯…”秦阑珊闷闷的回应了一下，然后又搂着何芝岁脖子贴紧了。

何芝岁一般还是挺烦黏糊糊的人的，不过可能因为秦阑珊太乖了，何芝岁揉了揉阑珊脑袋瓜，“男子汉大丈夫的，怎么能怕这些东西呢。”虽然不排斥这小娃娃粘人，但是何岁芝觉得还是得把秦阑珊教导成一个顶天立地、敢作敢当的栋梁之材，“连小老鼠都怕的话，以后怎么保护自己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人呢。”

秦阑珊不说话了，搭在何芝岁后脖颈上的手动了动。

“你说是不是，我们面对有些新的害怕的东西的时候，得想办法解决它才对。而且猫猫会抓老鼠的，见着老鼠的话，拿书啊拿拖鞋丢它，它就会跑的，没问题的。”何芝岁说完也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但作为一个“过来人”，总觉得自己得担起前辈的责任。

“实在怕的话也没关系，我在呢。”

秦阑珊埋在何芝岁怀里蹭了蹭，“…谢谢哥哥。”

“没事，你还小，我会照顾你的。”

“说实话我小时候也胆小，我怕黑，怕妖魔鬼怪什么的，晚上一个人睡觉都不敢关灯……”何芝岁想起了之前一个人睁着眼熬到后半夜的日子。

“不怕不怕……”秦阑珊学着何芝岁动作在何芝岁后背上轻轻抚摸着，何芝岁哑然失笑：“你这小家伙……”

“我不怕黑，我会保护哥哥的。”秦阑珊直起身看着何芝岁。

“……”何芝岁想说自己现在已经不怎么害怕了，但是看着小家伙认真的样子，也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好啊，那先谢谢阑珊了。”何芝岁笑盈盈地轻轻捏了捏阑珊的脸蛋。

有些昏黄的灯光打在两人脸上，灯光温柔模糊了轮廓和界限，两个人这时候当然都还不太明白，这样的时刻和承诺里，潜伏着多少的过往和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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