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城楼,几片残砖断瓦,几卷破落旗,秋蝉叫嚣着,似不平这世道。
“瞧啊,这断头台送走了多少人?”
“啧啧,这冤债还不是都要算到那位督军头上去。你说说这年纪轻轻,手上就占了血。”
“你前几日不是还给督军说亲来着吗?你倒是有胆子。”
“生计嘛,为了讨口饭。只是这督军啊,没个瞧上眼的姑娘。”
“这便好了,谁家姑娘造了孽,嫁到他家里去……”这妇人还喋喋不休地抱怨着,身旁的妇人扯了扯她的衣袖,努嘴示意她,督军的护卫看过来了。这尊煞神她们可惹不起,躲得远远的就万事大吉了。
“督军,您这边请。”警卫司见这行刑结束,就忙起身做了个请的动作,极尽谄媚。
“你瞧这警卫司啊,脸都笑出花来了。”
“可不是嘛!听说啊,刚刚掉头的那人,前几日刺杀督军,当场被捉。这般大事,他警卫司敢不恭敬?”先前的两个妇人低声细语着,眼望着警卫司都要伏到地上去了,嘴里嗤笑着。
但也无法否认,谁不是这么活命的啊。如今这世道,乱得紧。
“督军,今日可还去梦绾楼?”护卫跟在督军季骁右后方,平声询问道。
“自是要去,听闻前几日来了个角儿,且去听听曲儿也好。”季骁走着,军靴经过,扬起了一阵阵尘。他径直走向了汽车,长腿一伸,人就进了车后座。护卫进了副驾驶,向司机报出了地名后就不再作声。一路无言,汽车里静得可怕。好在,梦绾楼离这儿不远,很快就到了。
“呦,督军来了!”梦绾楼的掌柜知道督军今日来此看戏,于是便早早在门口迎客。许是阿谀奉承惯了,掌柜也没觉不妥。
门后的程佳觅却盯着掌柜的背影,掌柜是她的亲舅舅。她印象里的舅舅向来是品行高洁的文人雅士,但从舅舅这几日的做派来看,舅舅不再是那个印象里的舅舅了。人总是会变的吧,况且,她早就见识过了,这个没有人情味儿的地儿。她摇摇头,起身走开了,到后院去准备自己的戏。眼下,做好自己的事,才能活下来吧。
“二楼雅间,可还给我留着?”季骁倒是很享受得来掌柜的阿臾,于是便低低笑了一声。
“留着呐,昨个儿听闻督军要来,便派人好好收拾了一番。督军,您这边请。”程佳觅的舅舅姓白名砚安,外公起名时是想着他能和笔墨纸砚伴一生吧,如今听来,倒是讽刺得很。
“掌柜的有心了。”季骁也不客气,二楼那雅间他一直占着,从那儿看戏台,最是享受。
“听闻掌柜的请来了江南一名角儿,不知今日可否一睹芳容?”季骁冷不丁地来了一句题外话,倒是把白砚安好吓。
“哪里的名角儿,督军说笑了,不过是鄙人苏州来的外甥女,唱过几次戏,无名小辈。”
“掌柜的谦虚了,那今日便让她来唱一曲吧,听个新鲜也不错。”季骁能坐上督军这个位子,想来也不是什么文人,却偏偏喜欢听戏。梦绾楼那几场大戏,他更是来捧场,场场不缺,毕竟这建安就这里的戏台子大,梦绾楼也因着督军的喙头,生意日上层楼。
“哎,我这就去告诉那丫头,好好准备,自是不能扫了督军的雅兴。”白砚安答应过后就去了后院。说的好听,那叫答应,实则呢,那位吩咐下来,不答应就等着掉脑袋吧!
去到后院,白砚安一眼就看到了一袭白衣的程佳觅。程佳觅正准备去梳发髻,白砚安叫住了她,与她一同到了槐树下,这边人少,好说话。“佳觅,今日可有你的戏?”白砚安问她,声音里夹带着一丝慌张。
“婉儿姐姐伤到脚踝了,一时半会上不了台,我替她去唱一曲儿。舅舅可是有什么急事?”程佳觅疑惑,舅舅平时不大管她唱戏的事,今日怎关心起来了?
“季骁,你知道吧,咱这儿的督军,说是要看新来的角儿唱戏。”白砚安说完,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你代婉儿唱的哪一出?扮的哪个角儿?”
“《锁麟囊》,婉儿姐姐扮的是薛湘灵。”程佳觅只觉心口一惊,倒是糟糕,好巧不巧偏偏扮了个薛湘灵。也不知这督军挑不挑,别是个难对付的人。程佳觅又想起先前看到舅舅的那副样子,便觉得督军不是个随便的人,只怪自己倒霉罢了。
“既如此,你演得自然些,莫出了差错即可。”白砚安思衬道,只要不出大差错便可,督军爱看戏,对唱戏之人也不苛刻。程佳觅唱得差了,免不了皮肉之苦,可若是唱得好了,被督军瞧上眼了,更不是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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