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瓷器在灯光下明晃晃的耀眼,像个虚假的真相,钟表走动的声音穿透大脑皮层,信息像闪电一样在中枢神经传导,整个世界鸦雀无声。
我缓缓转头看着弟弟说:“怎么会?”
他看我眼神凌厉,从凳子上跳下来,躲在他妈背后怯生生的说
“昨天下大雪,安妮半夜跑出去,在楼下冻死了”
“冻死的...”我自言自语
“不就是一条狗吗,我们又不是故意的?”那女人把儿子护在身后说,
“不是故意的,你们晚上睡觉门都不关?”我盯着那女人步步紧逼的问道,极限的隐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
“那它自己要跑出去,我们能怎么办?大半夜一直叫”
那女人明显心虚,安妮怎么可能会自己出去,她一定是遇到什么很着急的事了,否则她不可能半夜叫,而且就算她是大型犬,晚上门都是反锁的,根本不可能出得去,一定是他们把安妮赶出去的。
那天那么大的雪,零下十几度,整个北京的远途公交都停运了,可想有多冷,而且这栋楼两侧基本对称排列的,像这种极端的风雪天气,穿堂风加上低气压,半夜里,更是泼水成冰,他们就这样把安妮赶出去了,根本就没想它活,那么冷的天,我都无法想象它的生命是怎么一点一点消逝的。
这个世界上我最后的一点温存,也不存在了,她竟然以这种形式离开我,我还说要带她回去的,带她回去的......
我崩溃大喊,一把掀翻了桌子上丰盛的年夜饭。
“你们!一个个都别想好过!过年是吧?”我泪流满面,沉着声音一字一字的说!
客厅角落的那杆高定高尔夫杆,和这个拥挤简陋的家可真是违和!那可是我妈买给他的,他怎么配!我走过去,拿着那杆高尔夫,从里到外,砸了个粉碎!
那女人护着她儿子,尖着嗓子喊
“她疯了吧!你管管这个疯子。”
“疯子,那我让你看看疯子是怎么做事的!疯子可是不用负刑事责任的!”我回道。
鱼缸里一条条神仙鱼五彩斑斓,艳丽极了,他们在自由自在的嬉戏玩闹,全然不知鱼缸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黑暗无光,这种鱼,极其难养,要求极高,一看这就是他的最爱。
“可真是虚伪,竟然能把这么难养的鱼养的这么好!怎么就不能给安妮一个安生的地方!”我挥起球杆就要往上砸,我爸大声道:小已,爸爸知道对你有愧,但是鱼,千万别砸!
我转头看着他,他根本就不是愧疚,只是怕我毁了他的鱼缸,还要说着违心的话,真的是可笑至极!
我冷笑道:我偏要砸!
我挥起球杆作势要砸,忽然一个外力把我往后扯,我转头,是6岁的弟弟,他恶狠狠的盯着我说:不许砸爸爸的鱼!我一个没站稳,往后倒了下去,一下子没控制住球杆,摔在了鱼缸上,瞬间,水倾泻而出,七彩的神仙鱼也倾泻而出落在地上,摇着尾鳍挣扎求救。其实我并未真的想砸,鱼又有什么错呢,它又不能选主人。
见状,我甚至略有抱歉的看了我爸一眼,但他的眼里满是愤怒。
然后我听见啪的一声,只见弟弟脚下是一小摊灰白的的粉末,还有几篇陶瓷碎片,我抬头看着弟弟,他的眼神,充满恶意且铿锵有力。
鱼缸的水四面八方的流,就像我崩溃的情绪一样,无孔不入,那是安妮的骨灰!崩溃又慌乱中,我只能用陶瓷片在水流中去保护安妮还未被冲散的骨灰,我不想流眼泪,但是我越控制,泪腺就像决堤了一样,越是控制不住,不能落到骨灰上,不能落到骨灰上,我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但是很快,水就全部浸湿了,我只保存了很少的一部分。
最后只能看着水流冲散骨灰,四处蔓延。明明是那么小的一股水流,可是却轻而易举的冲散别人最珍贵的东西,我瘫坐在地上,满满的无力和愧疚。瓷片割伤的还在手在流血,滴落的血顺着水流肆意的蔓延,而外面烟花声砰砰作响,地上的神仙鱼也不动了,躺在那里像一道彩虹,明艳动人。
我自责,最后都没有护好她,我自责,我不应该在砸鱼缸的那一刻有迟疑,我自责,我忽略了那个孩子也有要守护的人,我自责,我不应该这么任性而为。如果我不砸东西,如果我忍一忍...可是他们那么对你,我怎么忍......
我嘶声力竭,哭到失声,我的世界坍塌了。我想起上次这么哭,还是12岁那年,有一个少年,素不相识却奋不顾身救我于车流。如果现在,他也在,那该多好。可是,这怎么可能,他又不是天神,怎么会听到我这么热切的呼唤。
我把安妮剩余的骨灰装在了我和妈妈DIY的珍珠项链里面,这个项链有一个锁扣,中间是空心的,是用店里的一颗不规则珍珠做的,当时,妈妈让我选,我一眼就看到了这个。造型做的是安妮在草地上玩闹的样子,她长得那么有灵气,竟然还有人丢掉它。我在装安妮的骨灰的时候,发现有一颗还未焚化的骨头,锁扣太小,就单独保留了下来。等我站起来的时候,我发现我腿都没有力气,站了两次才起来!起来后,我推开田小城,那女人要说话,看了我一眼,就止住声,她怕我!我回到小隔间拿着和妈妈拍的照片,拖着我来时的行李箱,摔门而出,就此,再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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