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刚溜了个影儿,原城西街的市井小贩还未从年假的懒惰里舒展筋骨,烟火气聊胜于无,年前荡气回肠的呦呵悄然湮没在正月凛然的寒冬里。
西街巷尾的一家理发店偏偏独出心裁,正月初三便拉开藏污纳垢的卷帘门,亮起门口两排比吴栖年龄都大的三色旋转灯。
里头设施简陋,裂了半的玻璃,破了皮的椅子,再加上年前关店时没有打理的屋子,乌烟瘴气一片。
和对面那家理发店比起来,唯一的竞争优势便是对面洗剪吹20块,老刘一口价18。
都说正月剪头死舅舅,吴栖坐在角落捣鼓了一天的手机,才在六点多的时候接到一位丁克。
老刘翘着腿,看着电视机磕了满地的瓜子,多少带点猥琐气质的贼眉鼠眼往客人脸上一遛,顺手从柜子里抽出一条毛巾扔到吴栖身上。
“去去去,别坐着跟尊佛似的,叔给你钱不是让你来镇店的,给他洗个头剪个头发。”
吴栖不耐啧了一声,将手机揣回兜里,拿起毛巾站起身,毫不遮掩的白了一眼老刘的地中海。
她转身朝后屋走去,漫不经心的开口。
吴栖“这边。”
后屋说是洗头区其实不过是在厨房加了个洗头椅,待男人躺好,吴栖开了花洒,探了探温度后便行云流水的替他洗起了头。男人的头发油的都能下锅炒个菜,飞扬的头发屑比屋子的灰尘都要多,吴栖在这干了也有半年多了,早就对无数的奇葩习以为常。
挣钱不容易,无视就好。
利索的洗好头回到前屋,老刘还是一副老样子,盯着屏幕里老掉牙的小品咯咯直笑。
吴栖翻了个白眼,给男人指了指一张椅子,给他围了围布,拿起电推一声不吭的给他剃了头发。
想起当初之所以到这家店做学徒,还是看准了老刘黑心商的眼界,管她是不是未成年,能卖力就行。
完成今日唯一KPI,老刘吃饱喝足准备关店,他关了电视幽幽挪到吴栖的身边,搓着掌心试探道,“小栖啊,上次跟你说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吴栖卷着吹风机的电线,眼皮都不带抬一下。
吴栖“800,没商量。”
老刘瞪大了眼,“你怎么不去抢啊!”
吴栖“不要拉倒。”
吴栖将吹风机插了回去,回到角落拿起包甩上肩膀,她掏出帽子往头上一扣就要往外走。
老刘忙挡在门口,推着她的肩膀往回退,堆笑道,“小栖,看在哥帮你找了个饭碗的份上你就给哥便宜两百,一百五也成!”
吴栖偏开肩膀躲开他的触碰,她缓缓抬起头,黑色帽檐下那双漆黑的桃花眼盯着人心口发慌,她忽而挑起一侧的眉,冷笑道。
吴栖“刘大石,你是赚了亏了你当我不知道?少在我这卖惨,你丢给我的活我没少干,对得起你的工资和人情。”
理发店空间本就不大,刘大石一个人便挡了走道,她的耐心到了极限,咬了腮帮不客气的提高了音量。
吴栖“滚开。”
刘大石纠结的蹙了眉,最终一拍大腿,一脸苦大仇深的盯着她,“行行行!八百就八百!不过事先说好啊,随我怎么剪。”
吴栖冷嗤一声,将右肩上褪了色的帆布包丢到位置上,连围布都不要便坐上了椅子,她摘下帽子闭上眼,语气烦躁。
吴栖“快点,我赶时间。”
刘大石立马拿起剪刀和梳子走到她的身后,吴栖扎了个松垮的半高马尾,他比了下角度,正好合适。
吴栖的发量很多,发质也不错,从未烫染过的头发乌黑发亮,不似她浑身瘦的跟个营养不良似的。
他抓住她的马尾,右手剪刀咔嚓剪过尾部,及腰的长发瞬间成了尸体死气沉沉的被他束缚在手心。
脑后的重量突然消失,吴栖缓缓睁开眼对上镜子里短发凌乱的自己,说刘大石黑心还真是对的,他只顾自己能剪到最满意的长度,将她的头发折腾的长短不一,看着像是头打架失败的狮子,狼狈得令她不忍直视。
她毫不犹豫的拿起一旁的电推子,调整了毫米后,从发顶往后推去,短短几分钟便成了干练的寸板。
吴栖长得不赖,浓眉大眼并没有什么男相,好在她脸型生的好,脸小,下颚线又顺畅,意外的撑住了这个发型。
她扫了扫脑袋的碎发,不在意的扣上帽子,起身朝刘大石伸出手。
吴栖“八百。”
“知道了知道了,小姑娘怎么只知道钱呢,钻钱眼里去了啊。”
刘大石郁闷嘀咕着,他将吴栖的头发收好,转身摸出钥匙开了柜子,从里面数出几张百元和五十块,又清点了好几遍才递给她。
“给给给。”
吴栖折好钱收进棉服外套,拎起包便走出了理发店,外面冷风萧瑟,晚间温度有所下降,光秃秃的脖子露在外面被吹得发冷,吴栖带上连帽,朝南边走。
路过一家沙县,她买了两份炒面,等待的时间耳边满是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对着电话扯着嗓子大喊的声音,听得她心头生厌,她盯着那个男人看了半天。
等她两份炒面打包完成后,男人也吃好了面起身准备离开。
他掏出钱包,找出一张二十放到面碗旁边朝外走去,吴栖快步跟上去,在门口的时候突然歪了身体和他撞了一下,她踉跄的稳住身形,低头说了声抱歉。
“妈的走路小心点啊!”
身后男人不满的骂了句,吴栖并不理会,快步出了沙县便进了一旁的窄巷,她摘下棉衣的连帽,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棕色的男款钱包,正是沙县胖男人的。
这些年她能耐长了不少,尤其是偷鸡摸狗的本事,她打开钱夹子,翻了翻,几张证件,两张银行卡,剩下的全是现金。
她挑了挑眉,唇角勾起,心情连带着愉悦了不少。
男人付钱的时候用的是现金,手机款式虽然是触屏的但是颇有年岁,看他操作手机时笨拙的手法显然对电子产品熟练度不高,像这种人,一般有带现金的习惯。
她掏出钱,点了点,五百出头,也不算大款。
吴栖“那牛气什么。”
她鄙夷的挑高眉峰,将钱收进兜里,转身朝外走去,路过一个垃圾桶时顺手将空钱包扔垃圾似的丢了进去。
哐当一声,堆在在烂臭的垃圾堆上。
走出小巷时她陡然抬头朝街尾看去,却只有几个漠不相关的路人,她皱了皱眉,压低了帽檐,揣着手袋往前走。
似乎从很久之前,总有一种一举一动被人紧紧盯着感觉,她不屑嗤笑,大抵就是所谓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吧。
大街上人影寥寥,手上的炒面热气渐散,她缓缓抬头对着西街蒙了层灰的路灯,烦厌的眯了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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