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书店

滴答滴答，天空下着小雨，地球像是穿上一件浅灰色的大衣，灰蒙蒙的，雨滴从高空落下，清脆的声音逐渐构成一段美妙的旋律，人们在抱怨天的灰暗，以及雨水使路变得泥泞不堪的同时，也在感受来自秋季的清爽。

高三（2）班的教室内，汪佳欣有些苦恼地看着窗外，下雨了待会怎么回去？希望放学时雨小点吧。

想罢，她又担心起另一件事，今天一天都没看到田依，不知她去哪了，着实让她有些心急，到班里找她也不见人影……想着想着，她握着黑笔的右手无意识的在草稿本上划拉黑线。

待她回神，草稿本上早已多出一块黑线区，她好笑的放下笔，没了继续写题的兴致，就那么坐在位子上，一会苦恼一会心急，慢慢的熬到了放学时刻。

“叮铃铃——放学了……”铃声响起的顷刻间，班里的学生‘唰’的一下站起，随意拎起书包往外跑，有的甚至什么也没拿。

望华对于晚自修多留不作要求，反而更提倡学生们早点回宿舍，不能耽误了睡眠时间，这也是一个每年众多学生挤破脑袋也要进望华的原因。

汪佳欣算是个懒惰之人，所以她属于第二类，什么也没拿的就顺着人群下楼。

学生们摩肩接踵，不紧不慢地站在一楼大厅的门口，有伞的开伞，没伞的能蹭则蹭，蹭不到的不怕生病的，一鼓作气跑进雨幕。

汪佳欣站在边角处，尽量缩小自己怕被撞到，等待着雨变小。五分钟后，中雨转为毛毛细雨，她思索了会，决定用手挡挡雨，先去书店，再回宿舍。

秋风轻拂，清爽钻入正在奔跑中的汪佳欣的衣领里，为她驱散热意；雨滴斜打在她的眼镜上，就像淋了雨的汽车前屏；她的过膝裙摆跟随脚步舞动，肆意飘扬；有些聪明的雨滴略过她的手掌落在她的头顶，带来一丝寒意；她的长发散落，随风起舞，翩翩然。

她停在书店门口，抖了抖衣服，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纸巾擦了擦脸和眼镜，再用手顺了顺头发，免得打结，那皮筋不知在何时掉落了。

弄好后，她踏入书店，轻车熟路地走向教辅区，认真挑选物理习题。

一会儿，门口出现一位少年，一头深棕色卷发，上穿浅黄色衬衫，下着淡蓝色牛仔裤，裤脚被挽起一部分。

他把雨伞搁置在门口，然后抬脚走向课外书籍区，从一堆艳丽美女封面的杂志里，挑出了一本Q版人物的小说杂志。

随即，他东张西望，把目光锁定在教辅区最底层的货架上，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没想到，这会的汪佳欣也在拿作文纸，她一起身，少年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直挺挺地撞入她的视线里，但没过一秒，他的神情转变为笑吟吟。

汪佳欣有些愣住，少年率先开口道；“晚上好啊，汪佳欣。”

“啊……晚上好，许柯？”，汪佳欣慢半拍的回应。

许柯点点头，“昂，我是许柯。”说完，接着俯身拿了一摞作文纸，余光瞄到她手上的作文纸，直起身说道：“你也买作文纸啊。”

“嗯。”汪佳欣平静回答，“你喜欢杂志？”眼睛瞟到了他另手上的杂志。

许柯笑着解释：“不算是，我看了它原著改编的动漫，想来看看原著。”

她点头表示明白了。

聊完这个话题，两人没话说了，汪佳欣转身去向收银台，许柯亦趋亦步跟在她身后。

收银台前有两人，汪佳欣便排在他俩身后，许柯跟着，他的眼神有意无意之间落在她手拿的习题册上，若有所思。

在排到汪佳欣时，他微微俯身，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边，他说：“哎，汪佳欣。那本习题册我做过，难度很大，你行吗？”

汪佳欣向前一步避开，说道：“真的？”

疑问没得到答案，眼见收银员要开始催，她含带歉意地说：“收银员姐姐，等我一下。”说着，把作文纸放在她面前，拿着习题册就往里跑。

少顷，她拿着另一本习题册走来，许柯视线扫去，扬起一抹笑说道：“这个中等，应该很适合你。”

“嗯”汪佳欣回应，将习题册放在收银员面前，“这本算上。”

“好，一共43元，现金还是手机？”

“现金。”说完，汪佳欣拿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收银员，找钱之后，她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门槛处，看着外面愈下愈大的雨，发起了愁。

该怎么回去啊？这雨怎么就下大了。

她的脸因苦恼显出川字皱眉，许柯付完钱站在她旁边，长手一捞一按将雨伞打开，迈出一步跨过门槛，他回头，算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丰富的面部表情。

他询问道：“雨下大了，你没带伞？”

汪佳欣轻轻点头，难得的漏出一丝窘迫。

“不介意的话，我接你回去，这伞大。”许柯伸出手，停在她眼前。

汪佳欣有些犹豫，他看出来了，又道：“这雨你跑回去明天准感冒，我接你。”说着，干脆直接拉住汪佳欣的湿衣袖，有一种‘你再不来，我就直接拽’的味道。

“你很习惯拉人啊。”

汪佳欣有些无奈，这话说完，她毫无拖沓地钻进许柯的伞里。许柯松开了手，看着披着一头秀发的汪佳欣，不知为何又跟上次般脸颊有点发热，刚刚手里冰凉的触感似乎还存在。

就在这时，汪佳欣侧偏对他嫣然一笑，说道：“谢谢。”她的脸颊旁有个浅浅酒窝，衬着笑容可可爱爱，在顷刻间融化了她平常的清冷气质，两人四目相对。

许柯瞬间被笑容定住，好像有什么东西落进心湖，咚地一声，心湖沸腾，热气从其往四肢百骸散开。

他轻咳一声，慌忙移开视线，直视前方，“没……没事。我们走吧，你住哪栋？”

“四栋。”

回答后，汪佳欣收回笑容，与许柯齐步往四栋走去。期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聊完这个聊聊那个，这会聊到了赵鑫和田依。

“我们班的田依是不是跟你很好啊？”

“嗯，小学就是同学，高一分班考发挥失常了。”跟许柯待得时间久了，汪佳欣心里的紧张消了许多，话也多了起来，漏了些情绪。

“我今天没看到她。”这话听着平静，但仔细琢磨，能听出话里包涵着汪佳欣对田依的紧张。

“她啊，早上匆忙拿了书包就走了。我听赵鑫讲是……”许柯突然断了话口。“什么？”汪佳欣没听清他说的话，情急之下往他那靠了靠。

薄荷味的馨香散开在这逼仄的空间里，悄然无声的一点点钻进许柯的鼻孔，他发现自己刚退下的热意又开始游走了。

两人走在水泥路上，两旁的路灯照亮了整条路，影子随灯光变幻，汪佳欣紧了紧怀抱在手里的习题册与作文纸，许久没听到回答，心里带着疑惑却平静的抬头看他。

但他那儿因伞顶的阴影并看不清神情，汪佳欣盯了一会后作罢，收回目光看向前方，轻缓的说了一句，“还能说吗？”

“能。”回应她的是许柯有些低沉的声音，他接着上上句说道：“我听赵鑫讲是田依父母昨天下午出事了，临时打电话让她回去看看。”

汪佳欣安静的听完，表面克制应道：“这样啊，我周末去看看她”，内心急到没边，田姨田叔出事了！什么啊！啊啊，我竟然才知道！不行不行，我必须要早点去看看他们。啊，田依怎么样了？会不会急到哭啊，希望她千万别搞垮自己的身体……

一时间，汪佳欣脑中思绪万千，就此状态走到了四栋楼底。她轻甩脑袋暂且丢弃思虑，三步作两步的跨进宿舍大门，回身对许柯说道：“谢谢，你回宿舍吧。”

许柯将伞往后倾斜，在灯光下暴露出整张脸，乍一看与平常没什么不同，实际上已经铺了一层粉色。环绕在身边的薄荷味的馨香，随着汪佳欣的离去而散去，他右手虚握，仿佛要抓住那最后一丝馨香。

“你上去吧，我看着。一模考要到了，祝你能考个心满意足！”他显出明朗的笑容，望向她挥了挥自己的手臂。

汪佳欣看着他的笑颜，压住一颗不受控扑通扑通跳动地心，回道：“我会的，你也是。”说罢，有些怯生生的挥手示意他走。

两人同时转身，许柯往斜上方走，汪佳欣蹬蹬跑上楼梯，望着楼梯口的窗户，她顿了顿，微弯腰的偷偷透过玻璃看他撑伞行走的背影。没想到许柯有感地回头，她慌忙直起身往上跑，生怕他发现自己。

但，许柯还是捕捉到了她快出残影的身影，他轻轻地笑了，眼角弯起，笑意直达眼底。

一只内心很有趣的猫儿。

*

时间悄然的流过世间每一个空隙，时光匆匆，这些天除了必要的几件事外，汪佳欣基本都在教室里写买回来的习题册。

物理基础已经写了一半，难度高的那本也挑挑拣拣做了点，上上次数学的更别说，已经写了三分之二。

田依在上周日便回了学校，汪佳欣在周六探望过田叔田姨并无大碍，修养半把个月便会好全，期间不大妨碍生活。

每每田依来找汪佳欣看到她那副认真写题样，都会忍不住调侃几句。话里话外都在透着酸气 ，说她为许柯真拼呐～连她这个大好闺蜜都不管了！

这种时候，汪佳欣总会底气十足的不赞同，驳回她的话：“那是因为你在1班！可别多想！”但每每说完后心里都会有点虚。

她这忙，许柯那也忙，不过是忙着与她偶遇，时常拽着赵鑫等在她与田依常走的路上，等到她走近后装作不经意的打招呼。

有时是她一人，有时是她与田依两人。每当田依在时，赵鑫总会眼里带光的跑去跟她聊天，比他还主动，不过正好帮他解决了田依这个大活人，让他与汪佳欣有更多的二人世界时间。

但由于汪佳欣的冷淡性子，两人之间的感情升温得很慢。后来他才发现汪佳欣的冷淡是由内而外不由主散发出的，总的说一个气质，她的性格并不冷。

两人聊天中，一半家常话一半学习题。

因着家常话，两人对彼此有了些基本了解：

比如，许柯很喜欢二次元，他的房间里挂满了人物海报，有着整整两面墙是人物周边与手办。许柯会打篮球但也仅限于会，平常不怎么打但在冬日生病之后必要打球。

还比如，汪佳欣喜欢甜食，去奶茶店只买草莓味的。她小时候烫过个卷发，没想到第二日醒来头发炸了，把她直接吓哭，至此卷发成了她最不喜欢的发型。

听到这个，当时的许柯下意识把手覆上自己的头发。

因着学习题，许柯算是第一次看到汪佳欣情绪外泄的模样，那会他们在讨论一道数学题。

她脸红扑扑的，一手指着题目，一手按着答案，声音不大不小，语气坚定，以理据争的说到嘴唇发干。后来，许柯看不下去了，递给她一瓶矿泉水，自己也拿了瓶新的矿泉水，喝下缓缓后提议去找1班数学老师。

最后，在那天中午午休下课，1班数学老师告诉他们两个答案都是对的。原因在于题目给的条件不是十分准确，不过，他更偏向于汪佳欣的答案。

那会的汪佳欣听后直接显出一个大大笑容，浅浅酒窝变成一个小小深坑，薄薄眼镜片下是一双弯成月牙状带着亮闪星星的漂亮眼睛，她浑身都透着欢喜。

那会的许柯呆愣愣地看着，连数学老师后来说的话也没听清。

唯一清晰的便是汪佳欣那个欢喜的笑，唯一明白的是他确定了自己的感情，不是像之前那般的玩玩而已。

他的瞳孔倒映着她的笑。

阳光从未拉紧的窗帘缝隙中跳进来，跳到汪佳欣的身上，带着暖意也感染了她身上的欢喜。

从此，许柯的心房住进了个人。

整整半日，他脑海中循环播放那个画面，下午的课没认真听，晚上的作业与试卷没认真写，回寝的路上也没认真走路。就连睡觉，他都带着定格在脑中的那个笑入眠。

当晚，他难得做了个梦，还是十分美滋滋的梦。他梦到他跟汪佳欣在一起了，两人考上同一所大学，在大学毕业后举行婚礼……

第二日，他迷迷糊糊的醒来，想起梦里场景，竟傻傻的笑了好久。幸亏宿舍里没人，不然他一世英名啊，就这么没了。

欸？没，没人？

意识到这个，许柯蹭的一下坐起，脑子变得清醒。完了！他心在哀嚎，手上动作不断，以最快的速度换衣洗漱出宿舍、买早餐。

但——还是迟到了。

他站在1班门口，与和蔼的语文老师四目双对。他不失礼貌的打招呼，不疾不徐地编出理由进了教室，同时避免了班主任回利的变态惩罚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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