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

医院

许七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本来从前就有的感觉如今却放大了好几百倍。

她越来越自责、自罪。

她觉得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到夜里会不知不觉的流眼泪。

躲在被窝里抽泣，看着窗户想要跳下去，瞥见床头柜上的水果刀想要用它刺进脉搏。

第二日许言梅来病房给她送饭菜时又一切恢复如常。

许七不知道她怎么了，有时推着吊瓶想要在走廊里散散步，却因为医生护士和其他患者来往于她身边，觉得非常不自在，甚至于不敢抬头。

......

回到班级的尤栀珺在靠着窗户的位置坐好，透过玻璃看外面的天空，骄阳正好。

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点开搜索栏输入了一串文字：什么是人格障碍。

弹出来的是相应症状和表现，尤栀珺点开第一栏板块。

“人格障碍的表现患者会出现容易逃避社会、远离人群、而且对什么事情都显得比较冷淡、说话期间也是没有任何的幽默感、表达不清楚、容易会产生一定的幻觉。”

尤栀珺的手顿了顿，脑海中想起那天在天台上的许七，鼻尖仿佛都充满了桂花香。

尤栀珺没有勇气再去搜索性认知障碍，因为他大概能猜测得到这个病症，尤栀珺按灭了手机屏幕，扔进了桌肚里。

他当初没有保护好尤栀琳，让他的妹妹受了那样大的伤害，他恨当时的自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尤栀珺攥紧了拳头，许七有什么过错竟然让何安安这么对待她，这么些年许七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

尤栀珺知道自己不该把许七和尤栀琳联想到一起，就像高逸阳说的，许七对他们来说就是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没必要再去为她善后事宜，从几个男人手中把她救出来已经是最大限度的了，没理由再去为了她把何安安揪出来，但是....

头栀珺承认，他有点在意许七，他想了解许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到底过着什么样的人生，他甚至萌生了一种想法，他想像保护尤栀琳一样保护她，他既然救助了许七，没有让她承受尤栀琳承受过的那份苦楚，那他就应该负起责任更要把她当作妹妹一样护着这个可怜的孩子。

以至于很多年以后，尤栀珺都在庆幸自己那个晚上选择和高逸阳他们去吃火锅，庆幸自己走进了林巷....最后一节三班是体育课，何安安跟许七都没有来学校，却是只有昨晚在林巷的人才知道怎么回事。

一个班级的人浩浩荡荡出了教学楼在操场上站定，体育老师挨个点名查人数，到后面问何安安和许七为什么没有来，杨玉几个小姑娘七嘴八舌首先举手回答说：“老师，何安安生病了，和老师请过假在家休息呢。”

体育老师点了点头，又问道：“把许七呢？上次体育课也没有看见她，谁知道她去哪了。”

班里叽叽喳喳了一阵，有几个不知情的男生笑着说道：“还能去哪了，跟城南三姨陪酒去了呗！哈哈哈哈！”

几个男生眉飞色舞的小声描述，又哄笑成了一团。

旁边的班长林皜看不过去，皱着眉大声说道：“你们安静，许七是住院了。”

全班顿时鸦雀无声，连体育老师都愣了一下，问道：“生什么病了这么严重，竟然都住院了？”

杨玉在一旁心虚地不敢抬头，一声不吭，体育老师又问了一遍，像是不甘心似的揪着林皜问：“班长你说，许七怎么住院了？”

林皜吞咽了一下口水，下定决心一样抬起头和体育老师对视，正色道：“老师，许七是被打进医院的，据说伤得很严重。”

全班惊呼了一声，体育老师震惊了一瞬，又突然想到何安安今天也没有来，不禁想：该不会是他们两个小女生打架一同打进医院去了吧……现在的小孩真是不把自己的安全当回事。

体育老师听到这个回答后没有再追问，咳了一声：“好了，今天跑八百，跑完自行解散。”

接着三班的同学们在体委的带领下围着操场跑步，期间杨玉和几个女生在后面一边跑一边讽刺林皜。

“班长大人可真是正义凛然啊，多管闲事。”

“谁说不是呢，等到安安姐回来看你怎么办。”

“诶，你们说林皜这么为许七说话，是不是跟那婊子有一腿啊？”

“哎呦，那班长大人可要小心了，沾染上什么病可就难治喽，哈哈哈哈....”

林皜的脸在前边听得红一阵白一阵的，在心底里默默记上了杨玉和那几个女生的名字，他要给她们扣分。

正在围着操场跑步的三班同学突然大声尖叫起来。

“我的天呐！看篮球场！”

“尤栀珺！是尤栀珺来打篮球了！”

“太帅了啊啊啊啊！但是他不用上课的吗？”

“学校里哪个老师敢管尤大佬，你也不细想。”

“在他后边的是高逸阳吗！高逸阳太奶了好可爱呜呜呜！”

“我还是喜欢陆景晨跟秦皖那种的男生，流了汗都有男人味。”

“别想了，帅哥都内部消化了，没咱们女生的事。”

不知不觉间三班的队伍已经松散了，竟有几个大胆的女生不顾体育老师的眼神跑去了篮球场，捂着嘴巴激动的直跺脚。

篮球场这边

“诶大黑，你说尤哥是不是有烦心事啊，上着课呢就给咱们拎出来打篮球，看他周围阴郁的气场，啧啧，大黑等会你可要小心点别被他误伤。”

陆景晨一路没少唠叨秦皖，秦皖却也是每句都点头应和，听到最后一句竟是笑了：“哪有那么吓人，你昨天喝高了今天就打篮球，脑袋还疼吗？”

陆景晨瞪了他一眼，“你看不起我陆景晨，我可是海量好不好，”

秦皖抬手揉了揉陆景晨的头发，轻笑了一声安慰道：“没看不起你，你是海量，你比谁都能喝。”

在一旁围着的女生又是一声尖叫，尤栀珺一言不发地开了球，随手投了个三分，漂亮的一记空心球，一旁看着的高逸阳眯了下眼，心想：在女生面前耍帅可我不能不带我啊。

接着四人分了两队，尤栀珺和高逸阳对阵陆景晨和秦皖。

比赛拉开帷幕。高逸阳首先拿到球，陆景晨死守不让他传球给尤栀珺，陆景晨以身高体型优势占据了上风，低头看着高逸阳露出了一对虎牙：“让你平时不锻炼，哈哈哈哈。”

高逸阳左右手护拍着球，想找准时机将球传到尤栀珺手上，可面前这大男生却是密不透风，一点也找不到破绽。

高逸阳心中一动，牵了一瞬嘴角，又恢复了常态，然后以一个担忧的眼神望向陆景晨身后，说道；“哎呦大黑你怎么倒了？”陆景晨青筋一跳，立马收起防守的姿态回头看，看着秦皖好端端地站在他身后几步，就反应过来被高逸阳框了。

再把头转过来高逸阳却是一个弹跳将球传到了尤栀珺手中。

尤栀珺立即接住了球，在准备再一个三分时被秦皖扣住，两人面面相觑，秦皖看着尤栀珺不对劲的神色，问了他一嘴：“你是在想许七吗？”

尤栀珺抬眼看着他，在秦皖以为尤栀珺不会回答时，听见了尤栀珺嗯了一声，接着说道：“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想起她....”

秦皖猜到了尤栀珺的想法，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和他说许七的不是，反而放了一点水，让尤栀珺的三分顺利投了出去，球落地的一瞬间秦皖回头看着尤栀珺，说：“你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秦皖走过去拍了拍尤栀珺的肩膀，径直向陆景晨面前走去。

“被骗了吧，我哪会倒下呢？傻子。”

“......”

尤栀珺看着这两人，又回头看了一眼篮筐，捡起球又投了个球。

现如今桂花花瓣已经从树上慢慢飘了下来，尤栀珺看向天空，呼吸着隐约的桂花香，回头把高逸阳喊了过来。

尤栀珺酝酿了一会，问道：“许七....是个什么样的人。”

高逸阳盯着尤栀珺的眼睛，看了眼四周，小声道：“尤哥你问这个干嘛，她就是个婊子，她妈妈她爸爸....哎呦总之就不是什么好人，具体情况我其实也不是太了解。”

高逸阳回头看了围着篮球场的几个女生，漫不经心的说：“喏，那些是三班的人，跟许七是同学，问她们就行....诶那个是不是小眼镜，就在林巷的那个小眼镜，我把他拽来给你问问。”

还没等尤栀珺说话，高逸阳已经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挥手喊着小眼镜。

林皜听见有人喊他，喊得好像是小眼镜，他就大概知道是谁在叫他了。

他回过头，果然是昨天帮忙救许七的那个同学。

高逸阳像个窜天猴一样窜到林皜面前，说了句尤哥找你就揪着林皜的领子又往回跑，林皜哪经受得住这般的火急火燎，眼镜差点没掉下来。

两人跑的气喘吁吁在尤栀珺面前站定，一旁沉溺于二人世界里的陆景晨和秦皖听到声响也过来凑热闹：“尤哥，谁又惹着你了。”陆景晨抬脚走了过去，率先发话。

高逸阳的手从膝盖上起来，摆了摆手说：“不是，这是....昨天的...咳咳...小眼镜，尤哥要问他关于许七的事，”

“喂，小眼镜，尤哥....呼...问你话你听见没，跑着么几步...呼...就喘不过来气了？...哈...”高逸阳喘着粗气，抬手拽了一下林皜，陆景晨在旁边翻了个白眼，心道：你自己不也喘成这样吗？

林皜直起身扶了下眼镜，也跟着喘了几口气，恢复好呼吸之后开口问道：“许七？许七怎么了吗？”

尤栀珺向前走了几步，强大的气场压得小鸡仔一样的林皜差点又喘不上来气。

“许七为什么会被人欺负？”磁性的嗓音钻入林皜的耳朵里，也钻进了在周围看热闹的人耳朵里，不过周围吵闹，围着的女生只听到了许七两个字，其他的话被喧闹盖住了。

几个女生面面相觑，交换了眼神纳闷道：“尤哥是不是也看不惯许七这样的人了？”

“我觉得也是，要不然他把林皜拽去说许七干嘛...不过林皜和校草他们很熟吗？”

“不知道诶...但是校草真的好帅啊。”

“.....还用你说。”

林皜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尤栀珺在说什么，接着他的话回答道：“许七....很可怜的。”

“她妈妈以前是....的，她爸爸杀了人被枪毙了，但是好像是因为什么原因何安安才那么对她。”

尤栀珺听得云里雾里，反问道：“她妈妈以前是接客的，那这跟许七有什么关系？”

高逸阳回头冲他笑了一下，“尤哥，现在的社会不就是这样吗？随随便便用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毫不相关的人身上，过往的人只知道和别人一起唾弃他，却没人去了解他到底该不该承受这些。”

现在的社会却实是这样，高逸阳说的没错，这个社会很现实，人人都可以是阴霾，人人都被阴霾笼罩着。

不管是对是错，人们只要跟风就好了，既不敢向前走，也不甘心向后退，只好一直在原地打转，看其他人不走，自己也不迈步；

看到其他人争着抢着要什么东西，自己也着了魔一般地想要；

看其他人毫无根据的指认一个人，自己也伸长了手对那个人指指点点……

就好比荀子所阐述的“性恶论”，人生来就是罪恶的，所以终其一生都是在背负着罪恶，一路向善。

尤栀珺若有所思地抬眼看着林皜，问道：“许七她...每天都被欺负吗？”

林皜叹了口气，“是啊，有时候因为不小心碰了何安安一下，有时候是因为笔掉在地上打扰了何安安，有时却是什么原因都没有，就被打一顿....”“班里的同学除了我们几个班委会的，都跟着何安安一起打骂她....好像都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班主任老刘对何安安的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甚至学校的老师也不敢管，毕竟她爸爸是当官的，一句话都有可能把一个老师辞退。”

......

林皜滔滔不绝的讲，尤栀珺就在那里听，高逸阳心里也觉得许七有点可怜。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虽然许七的父母....但我觉得，许七这个人是好的，她承受了两年多她不该承受的，我们班里的学委和其他几个班委会成员都不想她被欺负了，但我们....也无能为力。”

林皜扶了下眼镜，正色道：“尤哥，你问这么多，是不是想帮许七啊？”

高逸阳放肆地笑了一声：“你在想什么啊小眼镜，尤哥天天那么闲的去帮许七？哈哈哈哈，”

林皜垂下眼眸，明显是失望的神情，“现在都高二了，许七还在被欺负，以后到了社会上就更难了……我也想尽班长的职责，我不能看着自己班的同学被欺负……”

就在林皜以为尤栀珺真的只是问问的时候，尤栀珺却告诉他：“我会帮她的....还有，如果何安安来学校了，去十班通知我。”说着转身离开，向校门外走去……

“！！！”留下林皜一人站在原地懵圈

“尤哥！诶！等会我。”高逸阳也被吓了一跳，回身赶紧追上尤栀珺，“尤哥，你说的不会是认真的吧？你真的要管许七？”

尤栀珺走在前面没说话，陆景晨和秦皖也追了上来，陆景晨叽叽喳喳地问尤栀珺为什么要帮许七。

尤栀珺没说一句话，径直出了校门，在校门口站下，眼神越过正在咋呼的高逸阳和陆景晨，向陆景晨旁边也是一言不发的秦皖开口道：“受伤的人....吃什么比较好？好像不能吃辛辣的吧？”

秦皖盯了他几秒，点头嗯了一声：“最好吃点清淡的。”陆景晨和高逸阳对视了一下，一个看向了秦皖，一个看向了尤栀珺，一齐开口问道，

“尤哥，你认真的？”

“大黑，火锅算清淡的食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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