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求生欲

刘国富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中年男人，他长相普通、租着还算不错的房子、工作朝九晚五，但却能拿到不错的薪资，足够他和女儿过着舒适的生活。

每到周末，他都会带着女儿去附近的公园玩耍，看到女儿开心的笑容时，他就觉得一周的辛苦都被驱散了。

这一天，刘国富照例带着女儿来到了公园，他坐在长椅上，看着女儿和其他小朋友嬉笑打闹，眼中带着笑意。

他看着自己的女儿，突然感觉口袋中的手机响了两声，于是他拿出手机，回复了几条信息。

就在他低头看手机之时，一个人影坐到了长椅的另一端，他用余光瞟了一眼，发现那似乎是个年轻的少女。

刘国富并未在意，毕竟这个公园人来人往，除了带着孩子的家长，也有路过休息的学生，而这长椅又是公用的，有个人坐在旁边不算什么大事。

他继续处理着工作上的事情，几分钟后终于完成了老板的交代。他收起手机抬头向女儿望去，却看到女儿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跑来，然后停在了长椅另一头，看着那少女甜甜地叫着姐姐。

这情况引起了刘国富的注意，他转头看向身边，却在看清那少女的面貌时，惊恐地睁大了双眼。

虽然已经过了五年，那人的样貌有了些变化，但他依然认出了这名少女，正是五年前在医院见过的那一位，如死神般审判他的少女。

刘国富的女儿名叫刘安安，从小就乖巧可爱，不像其他孩子那样爱哭爱闹，十分讨人喜欢。

然而，她却没能像她的名字那样平平安安，她出生没多久后，便在一次体检中被诊断出绝症，住进了医院。

这种病虽然不会立刻致死，但却让她不得不留在医院里接受治疗，无法像同龄的孩子那样外出玩耍。

为了她的病，刘国富卖掉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拼命赚钱为她治病。

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时，这个少女出现了，以他不能理解的方式救了他的女儿。

后来，那名少女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再没出现过。

刘国富本以为自己不会再遇到她，却没想到五年后的今天，她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应该感谢少女，他知道是少女救了他女儿，但他同样对少女的出现感到恐惧，因为她看到了他最为丑陋的一面。

那是他永远不敢提起的、邪恶的一面。

看到刘国富脸上的惊恐后，钟笑笑突然有点想笑，她收回视线，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笑眯眯地说：“安安，你还记得我呀？”

“我当然记得姐姐了。”刘安安开心地说道，“明明是姐姐忘记了我，我都出院好久了，姐姐都不来找我，我们还说过一起去游乐园呢。”

“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钟笑笑说着，抬手捏了捏刘安安的脸颊，“要一起去游乐园吗？”

“不用啦，我去了两次，还替姐姐去了一次，就当姐姐陪我了。”刘安安笑嘻嘻地说道。

钟笑笑莞尔而笑，无意间看到了还在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刘国富，于是对刘安安说道：“安安，你先去玩一会，我有些话想和你爸爸说。”

刘安安点点头，转头向自己的小伙伴跑去。

见到小姑娘跑远后，钟笑笑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她看着小姑娘的背影，轻声问道：“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想出答案。”

“你有权利决定她的生死吗？”

这话一出口，周围的景色仿佛停滞，两人似乎回到了五年前那个雨夜。

五年前，医院病房中，当钟笑笑问出这句话时，一声炸雷划破夜空，紧接着病房内陷入了沉默。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声音响起，钟笑笑与刘国富同时向病床上看去，发现刘安安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

见到这一幕，刘国富心中一阵慌乱，他连忙站起身，走到病床边挤出一个笑容，看着自己的女儿问道：“安安，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哪里疼？”

刘安安看着刘国富，幅度极小的摇了摇头，然后声音虚弱地说道：“爸爸，别救我了。”

这话一出口，刘国富怔愣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刘安安。

“我知道我是累赘，妈妈也是因为我的病才离开的，我不想再做累赘了。”刘安安继续说道，“我好疼，每次治疗都很疼，我不想再疼了。”

“爸爸，别再救我了。”

听了这些话，刘国富跪倒在地，膝盖与地面碰撞，发出了一声巨响。

本就因自己选择而愧疚的男人，此时因为女儿的话直接崩溃，他趴在病床边，双手死死地抓着床板，浑身不住地颤抖。

他张大嘴不停地嘶吼，却因为太过痛苦而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他的双手缓缓从病床上滑下，最后跪趴在地上，仿佛磕头赎罪一样，不停地用额头撞击地面。

“咚咚”声有规律的在病房内回荡，如同末日的倒数计时一般，催促着人们做出自己的选择。

钟笑笑走到病床边，垂下眼帘看着刘安安，轻声问道：“你真的想死吗？”

刘安安看着她，虽然不明白“死”是什么意思，却还是轻轻点头：“我不想爸爸因为我不开心，我想死。”

听闻此言，钟笑笑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随后摇摇头：“不对。”

她轻轻弯下腰，死死地盯着刘安安的双眼，再次问道：“你真的想死吗？”

或许是因为她的动作太有压迫感，又或许是因为她的语气太过渗人，刘安安突然哭了。

“我不想死。”她边哭边抽噎着说道，“我还想去上学，我想和朋友们一起玩，我还想去游乐园！”

“我不想离开爸爸，我不想死！”

她哭泣着，眼中似有金光闪烁，那光芒透过眼泪，在墙上映出了一道彩虹。

钟笑笑曾不止一次的看到过这种光芒，就在这间医院内，那种死炁充盈的病人眼中都会闪烁出这样的光芒。只是，刘安安眼中的光芒太过强烈，这是她从未见过的。

那时的她并不知道这光芒的含义，只是觉得那光太过刺眼，叫她不敢与之对视，却也不敢轻易移开双眼。

后来，当她年龄大了一些，再回忆起这件事时，她才明白，这种光芒叫做求生欲，是人们迫切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钟笑笑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思考了许久后，她抬起手放在了刘安安的额头上，同时轻声说道：

“那就活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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