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拘留室的房间并不算小,但却格外压抑,特殊的设计构造让嫌疑人的一举一动都被随时监视着——这倒也方便了暂时收押犯人,毕竟那些穷凶极恶之徒可是会想方设法在转送至监狱之前逃跑的。
但显然,今天这个并不一样。
青山身着一件棕色绒衣以及一条工装裤,姿态放松的坐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铁床上,这几天,除了必要的进食以及饮水以外,他就一直坐着发呆,看的看守的警员几乎都要开始打哈欠了。
夕阳的余晖穿过窗户,撒进走廊,在观察窗口的边缘镀上了一层泛着红色的金边。
青山默然的坐在那里,看着那点泛着浅红的光晕,他隐隐约约记起当年他们一家三口散步时曾经在山坡上看见过的,那漫天漫地的火烧云。
……但是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他尚且隐约能记清那种震撼,记得他们曾经身处其中,一家人幸福的沿着小路走下山坡,但现在无论他多么努力的去回忆,记忆里也只残余着阴冷的实验室,猩红的血液,以及挥之不去的铁锈味。
进了玩具工厂的科学家……又有几个没接受过洗脑呢。
正当思绪混乱之时,一阵突兀的嘈杂声越来越近,然后又逐渐安静下来,过了几分钟,被紧紧锁住的铁门吱呀一声开启,一个眉眼熟悉的少年推门而入。
.青木……爸。
看清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年轻猫族的那一刻,青山原本平静的脸上逐渐浮现出惊愕和局促不安的神情——
是小青木?他怎么还会……
青山嗫嚅半晌,终究是半句话也没能说出来,两人静静的对视着,中间不过两三米的距离,却几乎像是一个无法逾越的鸿沟。
.青木呃……没什么要解释的么?
青山依旧盯着他看,并没有回答,眼底翻涌着晦涩不明的情绪。
青木见他并不回答,语气不由自主的急促了几分。
.青木根本不是那个博士说的那样……对吧?
.青木……我知道的。
青山:我……
青山沉默了好久,又低下头去,躲避着青木急切的视线。
青山:就是那样……他说的一点没错。
青山:……我对不起你和你妈。
.青木……
青木的耳尖呼啦一下就垂了下去,尾尖因为烦躁而微微上扬,不停的摆来摆去,上面一个简陋的黑色消磁环被甩的摇摇欲坠,他眯着眼睛盯了一会面前深深低着头的父亲,随即两步上前,径直坐在床边的一把折叠椅上。
虽然他知道这些话百分之八十是因为他这个爸不想在这个时候让他为难,但是心口还是感觉像被谁狠狠剜了一刀。
.青木那你之前还故意瞒着我,这事怎么算?
青山:是我的错。
……这次回答的干脆多了。
和青木“坦白”他所做的那些计划的时候,骄傲是真的——自己想到了那个唯一的办法并付诸实践,确确实实挽救了许多本会破碎的家庭。
……但愧疚也是真的。
他作为核心研究成员之一,也曾亲手将无数生命断送在手术台上,甚至为此害了青木和洛云——他最亲最近的家人。
后悔吗?
……
不后悔。
自己的死挂上了整个玩具工厂,就像过去万人唾弃,背负着整个邪恶的概念去死的巫女一样,但不同的是,他心甘情愿。
他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用生命为他所伤害过的,为他所做错的一切赎罪。
.青木那妈妈呢?她现在还在精神病院——
.青木然后你就打算这么一走了之?是……明天审判之后世界和平了,一切都结束了,那我们怎么办?
青木几乎是专挑着青山的痛处戳,中年猫族的脊背越发弯曲,故作坦然的表像被一点点无情打破,他垂着头,不敢看儿子现在的表情。
青山: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道歉并不能改变什么,但他现在好像偏偏又只能说上一句对不起。
不可否认,就算他现在就去死,已经犯下的过错也终究是无法弥补的。
.青木……
.青木你既然当了玩具工厂的员工,那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些克隆的实验体都是有保质期的?
青山:什么……保质期?
青山的声音比之前明显弱了一个度,但仍然掩饰不了其中的迷茫。
.青木原来你不知道啊?
.青木那我告诉你,其实我们这一批实验体都会在二十岁之前死掉——
.青木举个例子,其他人的寿命极限是一百岁,而我这样的最多只有二十岁可活……
青山愣怔了一会,突然蹭的站起身,长时间的久坐让他眼前一阵发黑,但他还是一秒没停,向着青木的方向踉跄着走过来,死死抓住他的肩膀——
只是一个触碰他便感受到了不对,双手接触到的位置比从前单薄了不少,称不上瘦骨嶙峋,但俨然与他前段时间前见到儿子时大不相同。
只有二十年……他还亲手送他进西区待了近十年……
心狠狠沉入谷底,青山绝望的看着他的孩子,自责和愧疚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
.青木等等,别这样,我还没说完!
.青木已经在治疗了……就是失败概率稍大,终归是有希望的,对吧?
青木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似乎捅人家心窝子捅过头了,看着过于激动仿佛随时都要厥过去的老父亲,他激灵打了个冷颤,快速补充完了想说的后半段。
.青木对对对,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
青山:你那应该是基因方面的问题,怎么可能那么容易……
青山手足无措的打量着他消瘦了不少的胳膊和肩颈,焦急的看着他身上零零星星散布着的灰白色斑点。
.青木我不知道,我又不是医生。
青木不怎么在乎一样摇摇头,仰起脑袋可怜兮兮的盯着父亲。
.青木下午那会刚治完一点,可疼了……我还得赶紧想办法把爹你的命给保住……
.青木说实话呗,想想还有什么能证明你动机的证据——
.青木比如……你当年搜集的那些玩具工厂的罪证?
青山心脏狠狠一跳,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的松开手,但又因为担心,犹犹豫豫的,这双手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到了这个时候,他就算再迟钝也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要救他吗?他来不是单纯的要来质问他当年的抛弃,而是想救他?
青山:你……为什么……
青山:不恨我吗……?
.青木别拿我当几岁小孩诓哄,我很清楚我自己的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青木揉了揉太阳穴,不动声色的将按在肚子上的那只手又压紧了些。
.青木而且说到底,我不觉得所谓的维护秩序和法律一定得依靠这样不够公平的判决来解决,这两者之间本身就是相悖的。
.青木就算你一定要赎罪——那也得把全部的事实都摆出来,然后他们要是还要判你死刑,那我也认了——
他耸耸肩,收起了那副可怜的扮相,定定望着眼前神色复杂的中年灰猫,眼中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青木……但是在此之前,无论你愿不愿意帮忙,我都会拼尽全力去找到证据。
.青木实在不行的话,这什么基因问题大不了我不治了……
说到这里,青木心虚了一瞬,毕竟拿自己的安危胁迫父亲好像不太道德。
更何况这治疗程序在签完协议之后已经是半强制性的了,除非他的身体承受不住,否则他自己其实根本没有资格随意终止治疗。
.青木……
.青木话说都到这了,爸,你怎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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