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舍尼斯坦城谢去了繁华,入眠。
然而都护王府里,却有一盏灯在亮着。那是都护王左廉的书房,此刻他并未在办公,却也不是在伏案而眠,只是在哪里坐着。家人与府中的仆人来找过他几次,给他备了还算丰盛的饭菜,然而,他却连筷子都没有动。
左廉在想的,是秦钊白天说的那段话。
如秦钊所言,自己确实可以就这件事情来归罪酷鲁族无礼,冒犯王土皇威,继而兴兵讨伐。然而他明白,倘若他以如此的借口向帝都西京的帝王李琰上书请命出兵,李琰是决计不会同意他的。这李琰胆小怕事,虽算不上昏庸,但却是无能,早已无了李氏先祖开疆拓土的霸气,比起一个帝王他跟像是一个断案提刑,小事巨细而大事寡断,要不也不会让曾经被征服过的酷鲁族再次气焰嚣张起来。
然而事情如若这般僵持下去,却也实在无计可施。那秦钊功法了得,今日在朝堂上的那一剑快到他都没看清其抬胳膊,如此武功虽不能以一人之力抗拒万马千军,但于万马千军中取主帅首级却是探囊取物。一旦秦钊率领宗门与酷鲁族拼个鱼死网破……
唉!对啊!想到这里左廉突然生出一般小人之法,如果自己放手不管,任由苍穹顶与酷鲁族部落相拼,其结局必然是苍穹顶全数被灭而酷鲁族元气大伤,自己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让酷鲁族臣服,让都护王府成为西府唯一的权利中枢。
然而他又很快便打消了此等念头,如此这般他必然惹怒了秦钊,到时候秦钊会联合酷鲁族共伐都护王府还是会坐以待毙?显然秦钊选择前者的可能更大,虽然秦钊目前来看和酷鲁族结了梁子,但以他那张能言善辩的如簧巧舌万一说动了酷鲁族共图西府也不是没有可能。要知道,对于库特法来说,成为西府真正的王可要比只讨要回一个战利品更加的诱人与有利可图!而自己这方面来说,一旦西府出事,西京帝王即使派兵来救也至少要等待两个月的时间,二个月!战场之势瞬息万变,两天都是延误!
想到这里时他开始扪心自问了,自己难道不想给这早已猖狂不己的酷鲁族一个教训?当然想!只是这西府都护王自杨敕造的祖父出事之后便被帝都收回了运兵作战的权利。每凡大小战事,有时甚至是几宗案件,都要呈交帝都之后,都护府方才可以按照帝王旨意办事处理。如今的西府都护王就像是西京帝王殿的一个远在千里的傀儡,凡事不得自己做主。
这时,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父亲!见你的书房亮着灯,孩儿便进来看望一下!”左率走了进来,言道。
“率儿坐吧!”
于是左虑便坐下了。
“你母妃和妻儿,都已经睡了吧!”
“都睡了,孩儿想着白天的事,睡不着,所以才出来走走!想必父亲也是吧!”
左廉点了点头,言道:“率儿,你觉得那秦钊白日里说的话,如何啊?”
左率言:“不瞒父亲,秦钊白日里所言之事,也是孩儿在心中谋划过的事!父亲有所不知,以酷鲁族为首的异族部落仗着朝廷对他们的偏袒,在西府自视甚高,莫说那库特法与九苟欧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就连平日里那些个酷鲁族平民也全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一味的凭着一股蛮性自视高贵。朝廷让我们对待西府异族切忌动兵,要安抚尊重,甚至不让我们中都人过雪山而入异族居所以示对他的民族地域的尊重!但这些个蛮鲁鞑虏何曾值得我们如此对待了!”
左率将平日里积攒着的对酷鲁族的怨恨一口气倾吐而出,左廉不插话的听了个完整,对左率言道:“朝廷之所以如此对待他们,是怕他们生出事端而分裂王土,王道衰微,经不起战事,如此施以恩惠,也是无奈之举!”说道此处,左廉心中也是感概的很,只感王气日衰,李姓王土盛世难续。
“谁!”左率突然很机警的朝外低吼道,说着便要推开门朝外奔去。
“公子不必惊慌,是秦某!”秦钊却推门而入,差点和左率撞个满怀。
左廉见他进来,便让他坐下,态度比之白日里谦和了不少。
“尊主深夜来此,有何见教?”左廉问道。
秦钊言:“没什么,颇费力气的得了两件宝物,想让王爷给看看,是否值当!”
左廉笑道:“哈哈哈,尊主说笑了,老夫武夫一介那里会瞧宝物!”
“不!王爷合该瞧上一瞧的!”
“那好!请尊主呈上来给本王开个眼吧!”
秦钊便将自己手里提着的包裹拿到了左廉的书案上,左廉便伸手将它打开了。
然而,看清包裹中是何物的一瞬间,左廉便被惊骇了!
“王爷,我这两件宝物,如何啊?”秦钊问道,但左廉却只是抖动着嘴唇,说不上话来,那包裹东西的布还在他的手中未被放下,他整个人便就僵在哪里,一动不动!
左率见父亲突然如此,慌忙一步上前,欲将“宝物”瞧个明白,然而看清是什么东西的一刹那,他甚至被骇的魂飞天外去了,左率脸色具白,楞在了那里。
通明的烛光下,那两件物品反射着透着黑边的光——这是两颗头颅,库特法和九苟欧的!
“快!立刻带王府卫队包围了驿馆决不能将此事走路半点风声!违令者,就地正法!”左廉使劲平生力气强行镇定,对左率言道。然而左率却像没有听见一样一动不动。
“快呀!”左廉于是提高了声音大喊了一声!左率这才魂又附体,使着力气让自己站定,好一番气定神闲,方才得令朝门外去了。
左廉一下子瘫坐了下去,良久,方才将那两颗头颅又用布包裹起来——好歹身体由得自己使唤了。
“王爷息怒!秦某为了让王爷下定攻伐的决心方出此下策!这二人是秦某偷袭所致,虽然他们即使正面交锋也不是秦某的对手,但秦某实在胜之不武!心中也是多少惭愧!”
左廉没有答话,只是看向了秦钊,烛光里,这个未满二十岁的白发少年。
直到此刻,这苍穹尊主,他才算是领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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