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说话的话音刚落,便从这艳阳笼罩的酒肆里,凭空走出了一个人来。
这人少年模样,十八九岁年纪,面色古铜削瘦脸,丹眉凤目一字唇,头束一条软绸镶玉飘丝巾,腰缠云纹锦绣山河带,穿一件立领挺直滚地袍,蹬一双乌金镶边堕云。
身高八尺,体态伟岸,一声装束通体黄,五官面庞谦和相。
这少年,背着一个匣子,面带微笑,无视被惊愕了的众人,立在原地里,开口道:“晚辈已现身,恳请前辈,也出来照个面吧。”
那膳房的庖厨听罢又开口道:“小子!将他引进来。”
先前击退一众喽啰的那个少年方才回过神来,应了句,“这就来!”说罢走到那黄衣少年身旁,带着他走进到了那扇门。
那门,在黄衣少年收起袍角之后再次关起,就像是从来没被开启过一般。
被关在门外的,掌柜并伙计,都直直的站着,只剩下了站着。
膳房里的一张桌子前,一个中年人懒散的卧在一张长凳上,嘴里嚼着几颗阿月浑子,扔了满地的壳子。
这中年人天命已过而花甲未逢,体态肥胖而身形魁梧,垢面蓬头络腮胡,衣衫不整坦胸乳,红须红发,异于常人。
黄衣少年一见到庖厨,叩首即拜,口中言道:“坤宇山庄庄堂之子庄牧尘,拜见伯父!”
庖厨听得拜见,抬起了身子,言道:“不必拘礼,起来吧!”
“小侄谢过伯父!”庄牧尘遂起身,立在少年旁侧。
庖厨抬了抬眼,打量起他来,说道:“你今年,有十八岁了吧?”
“哦,小侄今年确一十有八。”
“刚才,那厚土迷踪藏身之法,使得不错,到了些火候!”
“雕虫小技,在伯父面前卖弄了!”
庖厨抿了抿嘴,仿佛受不了他这谦和样子般的。
庄牧尘见庖厨没有接着他的话说下去,一时间站在那里颇为困窘,停顿了片刻后,庄牧尘才复有开口道:“伯父,小侄这次来,主要是……”
“莫要再说,我知你来意。”
庄牧尘一愣,“那……伯父的意思是?”
“关于侠道的事,我早就不想再过问了,你算是白来了。”
“伯父……”
“好了,我已经说过了!就把你那一大堆说辞咽到肚子里吧。你是晚辈,既然来了,我不撵你走。阿燃小子,别站着了!看看厨房里还有什么能拾掇拾掇,给庄少主炒几道菜!”庖厨说道,对少年说的那番话要比对庄牧尘亲近了好些。
“哦!”阿燃于是便遵照师父的吩咐,向酒肆的后院里走了去。
庖厨见庄牧尘站在那里全无事处,又开口道:“君子远庖厨,庄少主请到外面等候,个把时辰后便可进食!”
庄牧尘举手作揖,鞠着身子道:“小侄幼时多蒙伯父抬爱,伯父呼小侄尘儿便是。今日阔别十年得见伯父是欣喜之事,承蒙伯父款待。”见庖厨不语,于是行过礼数之后,便出去了。
店外,被那刀疤脸一众已经砸的满地狼藉,庄牧尘环视了半天也没找到一处可落脚之地,于是才向酒肆掌柜和那几个伙计问道:“掌柜,楼上可有客房?”
“啊?嗯!额有有有……”那掌柜还未从庄牧尘那一招厚土迷踪的震慑下缓过神来,吞吞吐吐的说道。
“啊?嗯!额有有有……”那掌柜还未从庄牧尘那一招厚土迷踪的震慑下缓过神来,吞吞吐吐的说道。
“给我备一间天字号甲等,多少个铜板?”
“啥?铜板……不!不要钱……不要的,快,快去准备!”掌柜依然哆哆嗦嗦的,痴傻一般的挥了挥袖子,于是那几个同样被今天所发生的所有事震惊到的店伙计便峭楞楞的向楼上走了去。
庄牧尘看着这掌柜惊魂未定,便也不好再去询问房钱,便将一个乌黑的小瓶子递到了他手里,说道:“这是我外出带的治外伤的药,我看你被那帮亡命之徒伤了些皮肉,回去涂些在伤口处吧。”
“啊?啊……谢谢,谢谢大仙赐药,谢谢!”掌柜双手接过药,感激的说到,说着便要跪下去磕头谢恩,庄牧尘忙将他扶起,言了几句客气的话,这才制止了他。
“贵人,您的房间,我们收拾停当了!”店小二此时从楼上向庄牧尘喊话道。
庄牧尘示意了一下,便上到二楼去了。
进到伙计给他收拾出来的房间里后,庄牧尘便卸了身上那匣子,躺在榻上,思索起临行前父亲和他说过的话来。
果不其然,如父亲所说的,这昔日的侠道五行火字诀一脉的赤炎阁尊炙风子,当真没有了从前那般的好与教说,对这昔日的赤焰阁尊今日的风庖厨,自己本想着他会念及些昔日里侠道师同一脉,同气连枝的情义,毕竟在他的记忆里,那个“风伯伯”脾气是怪了点儿,却是侠道中最好说话,最近人情的一个。
庄牧尘记忆中的炙风子,待他盛好,而炙风子在侠道同门中又和自己的父亲最有交情。
父亲常说,若不是炙风子为人太过偏激暴躁,做下那般事,或许侠道元气重聚,易主王道而另扶天下英主便有了可能。
即使侠道依然不就,也至少,不会让侠道五门变得视同火,反目成仇。
当时只八岁的庄牧尘是亲身经历过那件事的,但年幼的他并没有参透各种缘由的能力,他只记得当时被他称为“风伯伯”的炙风子杀死了他漂亮的“萧姐姐”,然后风伯伯被众人所指而大发雷霆……
之后的事庄牧尘便不得而知了,因为父亲怕伤及到他,让下人把他抱走了。
房间的门在这时突然开了,庄牧尘从床上坐起,只见阿燃端着一荤一素两道菜和一盆米饭抬腿跨过了台阶。
“有劳了!”庄牧尘走到阿燃身旁接过饭菜说,那荤菜是一道白切鸡,素菜是一盘热炒秋葵。
“师父说他最近厌食,所以让我来陪!失礼了之处,多多包涵!”阿燃说道。
“无妨,伯父是长辈,万事由他!”
于是,阿燃和庄牧尘便一起落座了,阿燃为他盛好了一碗米饭,庄牧尘又是一番感谢。
“庄少主,喝酒吗?”阿燃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庄牧尘一时感到有些惊奇,桌子上饭菜皆齐但并没有摆上酒,难道是说如果自己要喝阿燃会立刻到楼下拿上一壶?
但刚才自己在楼下和膳房之中并未发现有酒,摆着的几个空酒坛子,也已经被那一众人砸的稀碎。
“不用麻烦的,有菜食就好。”
“不麻烦,伸个手而已!”阿燃说着从自己的腰间便取来了一坛。
庄牧尘眼见阿燃取来酒,便也不再推辞,说道:“既然有酒,那就微醺一些,倒也无妨。”
阿燃却并未答话,起手揭去盖在坛口处的红布酒盖,那浓烈的酒味便在桌前荡开了去。
“来,尝尝看!”阿燃一摆手,说道。
“好,但酒杯呢?”
“都已被刚才那几个喽啰砸了去,这盘碟都是找了又找才找到了的,将就一下吧。”
庄牧尘显得有点难为情,但已然答应,总不能失了礼数,便端起那酒坛,抿了一口在嘴里。
谁知这酒烈的很,一入口中便只觉一阵酸麻辛辣,往下咽时却似吞了一块通红铁锭子,再到肠胃之时,便是像炸开了般的不自在。
“好酒……”庄牧尘放下酒坛,强忍了不适。
“这酒很烈吧?”
庄牧尘苦笑一下说道:“确实,有些烈了。”
“师父喝的酒,平常人初饮时都会觉得烈,但饮惯了就好,便只觉着痛快!”阿燃也将坛子举起,灌了一大口下去。
“来,吃菜!”阿燃将嘴角沾着的酒水随意一抹,拿起自己的筷子招呼道。
庄牧尘本有些食欲,但被刚才那口烈酒一浇,肺脏只觉炸裂,食欲再难提起,但还是面带微笑的将盘中秋葵夹了一块儿,放入口中,却是尝不出个滋味来了。
阿燃夹起一块白切鸡,大口的咀嚼起来,边咀嚼边说道:“话说……你那功夫……高明的很啊!要不多留片刻教我一教吧?”
庄牧尘暗自思酌:你火行一字门的武功也是精妙,何必我教。
却在面上说道:“那里,雕虫小技,比不得你的身手,更比不得伯父那般深厚内力。”
“你说我那几下?那都是平日里挑菜烧火时,被人欺辱出来的,师父说那都算不得招式。”阿燃说着又嚼了口米饭在嘴里。
庄牧尘当时看的明白,他的那几下虽是普通,但却是蓄着内力于腿脚之间,虽算不上大乘,但却也非常人气力能比。
“可否把手腕给我?”庄牧尘放下筷子,问道。
“作何?”这一来让阿燃很感惊奇。
“刚才一番动作,恐那一帮喽啰伤你心脉,我懂些医术,替你把把。”
“那里会有!给!”阿燃一脸无奈的将手伸了过去。
庄牧尘掐着阿燃的腕脉,指间但觉一阵跃动,那跃动如燎原星火,虽是蓄力不足,但刚烈待发之势已成。
由此而见那庖厨早已将火字一门的心法内力暗传了于他。
庄牧尘忽显喜色,阿燃生奇,便追问其中缘由。
“无妨,没有大碍,对了,伯父称你做‘阿燃’对吗?”
“嗯,你也可以这要称呼我。”
“是哪个‘燃’字?”庄牧尘追问道。
“‘燃烧’的‘燃’,师父收我为徒的时候说我是根破柴火,叫这个名字,也好有点子用处!”
庄牧尘听罢又笑了。
“我说你老笑什么啊!”阿燃以为他是在嘲笑自己,有些生气。
“啊,没什么,来,吃菜!”庄牧尘说着将一块白切鸡夹起,咬了半口,将剩下的放在了自己的碗中。
阿燃却吃得不痛快了,只觉得他这个人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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