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转瞬

那天的雨不大，却伴着阵阵雷声。琳达失踪，同时秦初尧被推进手术室。

当希燕推开熟悉的病房时，并没有看到一个人。她转头，让伊戈尔和于飞飞进来，窗边是罗丝的电脑。

电脑没有上锁，最上面就放着一个文件夹，简直像是故意让人看见的。希燕点开文件，却再也说不出话。

「琳达健康状况及心脏匹配率」

除去密密麻麻的资料，希燕很快划到了最后一行。

“预计五月十四日进行心脏移植手术。”希燕一字一句念出上面的字，心中却是越来越冷。

“今天……是五月十四号。”于飞飞小声说了一句。

很巧，在今天秦初尧进入手术室，琳达不见。

这份资料出现在秦初尧的病房里，一切都在朝一个方向指明。

希燕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走出病房的，只记得灰蒙的天持续了好几天，心不在焉几天，再也没见到琳达，却是又一次见到了秦初尧。

男孩坐在轮椅上，背后是毕恭毕敬的罗丝。秦初尧看见希燕地表情时，只有一瞬的迷茫。

“初尧，琳达呢？”希燕只问了这一句，他便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在半个月前，他已经预约好了医生，此刻琳达正在希哈姆的别墅中，而拒绝了最后希望的他将在几日后到达别墅。

至此，他们将再不相见。

这要他怎么开口？原本计划是借着休养转院，这样对双方都好，可此刻人站在面前，他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或许唐晓翼的话是正确的，他确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无视希燕的喊叫，他让罗丝把自己推回了病房。

待到病房的门彻底关上，男孩像是突然爆发一般，看着背后的少女：“马尔科姆，我希望你给我一个解释。”

他的语调平静，没有一丝起伏。罗丝却感觉冷汗直流，无法开口。

天依旧灰蒙，却完全不下雨。秦初尧深吸一口气，最终看着窗外：“你回去吧。”

“……什么？”

……

六月，马尔科姆家族彻底没落，秦家小子身边再没有一个少女。

七月，羽之冒险队完成第一次冒险，其成绩打破有史以来最高，创造一个传奇。

次年一月，在烟花响起的同时，秦初尧得到了消息。唐晓翼带领羽之登上了浮空城。

他本来离开这家医院的，此刻却在熟悉的病房中看着窗外的烟火。

良久，十一岁的人才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恭喜……”一声轻到几乎听不见的话语，不知是讲给谁的。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黑发男孩茫然地回头：“……唐奶奶？”

唐雪轻轻地走进来，怀里还抱着一只白色的兽类生物。

“……基奈山狼王。”秦初尧小声念叨着，微微伸出手想摸一下。

“是我送给晓翼的伙伴。”伴随着唐雪的低语，他的手猛然一顿，最后默默收回。

小狼似乎带着好奇，圆溜的眼睛看着从未见过的男孩。

“它为什么在这？”

“洛基在上次冒险中受伤了，这次在我这疗养。”唐雪摸了摸怀中的白狼，“初尧喜欢什么动物呢？”

秦初尧一怔，随即看向闪着彩色光芒的天空：“能享受自由的动物吧。”

唐雪眼中有一种复杂，最终转化为温柔，她笑笑，坐在了男孩的身旁：“羽之他们这几个月去了好多地方，大概再过不久，就会去香巴拉了吧。”

“这样吗，挺好的。”秦初尧笑笑，没再多说什么。

唐雪看了眼少年，又低头照顾下洛基：“初尧，你的病现在怎么样了？”

秦初尧转头看了眼唐雪，最终低下头：“能活好几年呢。”

“这样吗……”一声传过，彻彻底底被烟花埋没，唐雪似乎还说了什么，秦初尧并没有听清楚。

……

夏季到来后，秦初尧曾找过一次温莎。得知温莎为羽之资助后，他没有过多的反应。这倒是出乎温莎意料，正当温莎以为他毫不在意时，秦初尧却以温莎的名义又给羽之了一笔钱，事后还不让温莎泄露。

那时温莎优雅的拿着茶杯，看他的眼神带着平时见不到的复杂：“你这又是何苦呢？”

春去秋来，两年过得很快。在亚历山大和家庭教师的关注下，秦初尧的成绩终归没有落下。羽之偶尔会回到这家医院，几次都被他避开不见。唐雪也会来看看，琳达也终于在地震受害者中找到了匹配的骨髓。

羽之彻彻底底地出名了，他们也终于轰轰烈烈的冒险了一次，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意外总是突如其来的，少年十四岁的那一年，伊戈尔离开了。

噩耗不止一个，两个月后希燕也闭上了眼睛。

据说他们离开的时候很安详，护士姐姐眼中是抑制不住的难过。

年末的时候，于飞飞也不在了。浮空城的一代传奇，就此消散。再被人提起，也只会以可惜二字带过。

唐晓翼没有回到医院，再也没有。新年之际，秦初尧被雷欧叫上了浮空城，至此以B级冒险员的身份混吃混喝。

只是，当少年收拾行李的时候，看着书架上掉落的《山居岁月》，突然就没声音了。

温莎在门外等了半天也没见人，打开病房门的时候，什么抱怨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少年坐在窗边，一手拿着书一手捂着嘴，肩膀在微微的颤抖。

见来人，他闭上眼：“为什么啊……为什么啊温莎。为什么……现在才想哭呢……”

明明得到噩耗的时候，除了平静就再没其他。为什么看到这本书反而受不了了？

三个孩子的转折点，在几年前的一个午后，黑发男孩勾起嘴角，第一次提到了“世界冒险协会”这个词。

人对死亡最深刻的认知，往往不是自己的死亡，而是身边人的离去。

他突然想到，于飞飞离开的时候是怎么想到？亲眼见证了两个伙伴的离去，唐晓翼又是什么感受？

他真的做对了吗？

他突然觉得唐晓翼打自己那一拳太轻了。

视线不停的变模糊，早已忘记是第几次擦眼睛了。明明很想重新看一遍这本书，却一个字都读不进去。

……

少年在孤独中行走，在迷茫中彷徨。

当少年在圣斯丁学园住宿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了那个中年男子。

曼宁校长笑着看他：“试着活下去吧？”

试着……活下去吧？

……

少年微微睁开眼睛，感受着眼前的白光。他看着没有品味的床单，明显是蓝德的眼光。

四肢的无力和嘴唇的龟裂在提醒自己睡了非常久。头上还有些许绷带。

正当他准备起身时，身旁的窗帘被人猛地拉开。蓝德对上他的目光，也有些惊愕：“哇，你终于醒了。小祖宗，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看着窗外的小雪和身旁的暖气：“……两个月？”

“是七十六天！”蓝德看着虚弱的人，“真是的，你知道海龟岛被你炸成什么样了吗？”

没理会蓝德的念叨，他转身看着激动的极乐鸟。

长乐的羽尾出现了淡淡的红色，是换毛了吗？

鸟也会换毛吗？

秦初尧呆愣地看着窗外的白雪，思绪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

这算是最后一次见到你们了吗？

希燕、伊戈尔、于飞飞……是否应当感谢你们，带来的曙光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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