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离恨天·转8

皇帝坐在寝宫，他从皇后殿中离开，只装作一切尚未发生的模样，呵退了那些亲兵，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他一回到殿中，精神便糟了许多，他坐在床上，问道：“洵儿，你与皇后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儿臣没有。此番只是儿臣担忧父皇安危，母后一直不让儿臣前来探视，不仅停了儿臣找来的奇人医师，又不让儿臣参与朝会，儿臣情急之下采取了这般手段……”叶洵辩解道。

他将皇后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尽皆告知于皇帝，果不其然见到了皇帝诧异的神色，然而待他说完，皇帝闻言，却轻声笑了笑，他松了口气道：“洵儿，你别想太多了，你母后是怕你出事。”

叶洵一愣神，却又听得皇帝继续道：“朕命不久矣，然洵儿你尚且年幼，朝中上下不会服你，你母后在，还能帮你压着那群大臣。”

“咳咳……洵儿，朕只有你这一个孩子，朕的江山，此后都是你的……咳咳，朕这几日，早已拟好了传位的诏书……”

“诏书在你母后的手中，放在她那里，朕心安……”

皇帝的声音越发轻了，叶洵望见皇帝苍白的脸色，神色一乱，连忙传唤太医，却见皇帝摇了摇头，笑道：“洵儿，朕已经到时间了。”

皇后这个时候慌慌张张赶来，她苍白着脸，一进入殿中便听到了这句话，她颤着声落下泪来。

皇帝余光看见了皇后的身影，他想要抬起手，皇后扑到了床前，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下落。

“朕有你，有你母后，是朕此生的幸事……”皇帝断断续续道，他的意识开始渐渐涣散。

叶洵听到他的言论，听着皇后和宫人哭成一片，他心中却不合时宜地想，那南越公主呢？

这个他真正的母亲，皇帝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念念不忘的是皇后，半句都没有她的踪迹。

“洵儿……”皇帝念到了他的名字，声音轻的仿佛马上就要飘散在天边。叶洵走上前来，耳朵凑到了皇帝嘴边，便听得他那飘忽的声音，他说的是：

“洵儿，你要记得……记得……照顾好你母后，你告诉她……是我对不起她，是我对不起她……”

弥留之际，他反复地道着歉，没有半个朕字，字字句句都是“我”的歉意，叶洵神色复杂，他想，多么悲哀啊，直到这个时候，他还在向皇后道歉。他甚至还在向这个杀害他生母的刽子手道歉！

他咬着牙向皇后重复了那一句对不起，然而皇后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却僵在了原地。

她抓着皇帝的手，仓惶失措地哭着喊道：“景旭，景旭，我不怪你了，不怪了……”皇帝听到她哭泣的声音，挣扎着想要睁开双眼，然而眼前一片模糊，他奋力地想抬起手为皇后抹去眼角的泪水，然而却失了力气。

他努力地睁眼，意识却渐渐消失，最后终于归于寂静。他的手在皇后手中渐渐变凉，没了声息。

“景旭！”皇后撕心裂肺地喊道，她一遍遍地喊着皇帝的名字，她的眼睛已经哭得红了，泪水滴在地上漫出一道水痕。然而已经不会有人再为她拂去面上的泪水了。

一代帝王，终将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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