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天诛

夜深了。

密林中能听到动物们的叫声，最常见的是鸟叫，靠近河流能听到蛙叫，而接近山崖边上，有时候能听见狼的嚎叫。

几只狼悄然爬上山顶，抬起高傲的头颅，对着今夜的明月发出一连串恐怖的叫声，带着狼特有的野性。

在这密林深处，它们就是绝对的王者，不受任何生物的威胁。

突然，它们发现了下方的树林中，似乎有个纤细的人影在走动。

恰巧，它们正是出来觅食的，而现在，竟然真的有食物送上门来了。

恶狼们纷纷露出贪婪而凶狠的目光，紧接着猛地跳下山，以极快的速度向那个人扑咬而去。

刷、刷、刷——

几道凌厉的刀光在恶狼扑来的同时被斩出，它们的身体瞬间断成了两截，但它们就像不自知一样维持着扑食的动作，眼珠子在眼眶里不停地打着转，锋利的牙齿在月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但这些都已经失去了意义，因为它们已经死了。

“什么东西……”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表现出了疑惑“……狼？”

来人就是任务失败正打算返回黑屋本营的雫，她看了一眼自己刀上的狼血，厌恶地皱了皱眉，先是被木叶忍者打伤，然后任务宣告失败，接着又在身上一堆伤的情况下被狼盯上，今晚的自己似乎特别倒霉。

——不管了，先回去再说。

雫直接用手抹去刀上的血，入了鞘，继续迈步前进。

自懂事以来就成为始末屋的她，生活中唯一的乐趣应该就是完成任务之后的归途了吧，没有出任务时的压力，可以自由自在地观赏景色，与大自然亲密接触，呼吸每一口最新鲜的空气。

但现在不同，现在是任务失败后的归途，有的只有负罪感和危机感。

不知不觉，雫来到一条小河前，见还有时间，她便走到小河旁打算清洗一下身上的伤口，毕竟让血黏住皮肤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受了。

在清澈河水流过胸前伤口的同时，受到刺激的伤口生起些许疼痛，但这对一个成熟的忍者来说根本不足挂齿，雫透过河水的映照看到了天上的明月，那月亮又圆又大，银白的光芒淡淡地洒在这片土地上，洒在这片不断争斗的土地上。

是了，她记得，那个晚上也是这样的，一样大，一样圆，一样美丽。

她是在某个破落的小镇被黑屋的首领——黑镰姬捡到的，她没有父母，孤苦伶仃，独自一人的她为了生存想尽了一切办法，然后，在那个寒冷的冬夜里，她在商店偷食物又失手了，被店家打了个半死丢出了门外，连同着她那个偷到了之后就死也不肯放手的面包。

面包这种食物在这冰天雪地里果然是一点都不靠谱，小小的雫一口咬下去，只听咔嚓一声，几颗牙顺着她疼出来的眼泪掉在了雪地。

“呜呜呜……”

肚子填不饱，又被打了一顿，她已经没有力气了，自己今晚肯定会被活活冻死。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就在她面临绝望的时候，一个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替她挡掉了呼啸不停的寒流。

“怎么……小鬼，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的父母呢……”

黑镰姬一身黑袍，左手绕着一把镰刀扛在肩上，搭配上她本身的气势，宛若死神。

“呜呜……我，我没有爸爸妈妈……”见到黑镰姬，雫吓坏了，她身子缩了缩，头枕在双腿间。

“喔……被父母抛弃了吗，真是个可怜的小鬼啊……”

黑镰姬多看了她几眼，根本没放在心上，但刚打算转身离开，却听见巷口传来一声“黑镰姬在这里！！”

“哼……还在追我啊。”黑镰姬瞄了一眼站在巷口的几个凶神恶煞、气势汹汹的青年，他们的装束看起来像是盗贼的装扮“不就是杀了你们的老大吗，至于吗？”

“少废话！我们向来重情重义！”为首的盗贼拔出匕首“受死吧混账！”

“要当贼就别给自己贴上那种冠冕堂皇的标签……”黑镰姬挥舞着镰刀，杀意沸腾地冲了上去“要作恶就给我坦坦荡荡地作！”

一阵风沙过后，蹲坐在角落目睹全程的雫愣住了，刚刚还耀武扬威的三个盗贼此刻已经化为尸体倒在了血泊里，滴落的鲜血一路从他们的尸体旁延伸到黑镰姬脚下，她看了看自己的镰刀上挂着的三个人头，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

“不自量力的家伙，活不长……”

走到巷口，黑镰姬回头看了最后一眼，那小小的身躯在狭小的巷子里颤颤发抖，她想，这孩子恐怕永远也忘不了今天的事了吧。

“喂，小鬼……”

沉默片刻，黑镰姬开口了。

“跟我走吗？”

那个女人将她抚养成人，教她生活、教她知识、教她道理，而她为了报恩，也理所当然地加入了黑屋，为那个只有她能亲切地称为“婆婆”的女人做事。

“婆婆，其实，什么才是邪恶呢？”她问“什么又是正义？”

“听好，孩子。”

在黑暗的本营里，年老的女性语重心长“在我们的世界里，永远不要谈论正义与邪恶……有时候，这只是个伪命题。”

“为什么呢？”

“因为绝对的正义和邪恶，并不存在。”黑镰姬回过身，对她微笑道“人们总是说，做好事的就是正义，做坏事的就是邪恶。”

“这个观点，何其愚蠢啊……”她的笑容里忽地带上了些许讽刺的意味“这个世界很多事情都是非常复杂的，在没有谁去定义所谓好事坏事标准的基础下，就更没有办法去定义什么才是正义了。”

“有些人倒是自称正义，说自己做尽好事，铲除邪恶，这就更加令人啼笑皆非了。”黑镰姬边说边来回踱步“你自称是正义，认定我为邪恶，但是有时这何尝不是一种自欺欺人？因为当有人妨碍到这种人的道路时，即使自身并非邪恶，也会被他笃定地视为邪恶，并讨伐到底！”

黑镰姬一回头，直勾勾地看向雫“明白了吗？所谓战争，正是因为双方皆都自认正义，才会产生的！”

“……”雫听完黑镰姬的话，被震惊地无以复加，她沉吟片刻，道“那，婆婆，我们黑屋又该为谁而战呢？国家？还是人民……”

“哈哈哈！”黑镰姬笑了，仿佛是被雫的话逗笑了一样“傻孩子，我们不过是些干杀手这一行的穷凶极恶的罪犯而已，哪里会有那么伟大的想法……”

“……但是。”

“但是？”

黑镰姬走了过来，与雫面对面，脸色一正“无论何时都绝不能背弃自己的想法，想杀的人就杀，若是遇上不想杀的人，就立马放弃任务，不要犹豫，不要被【使命】或者【责任】这种无聊的东西束缚住……”

她伸出手，轻轻地在雫的头顶来回抚摸“我们所追求的……就是无束无拘的【自由】！”

自由。

这是黑镰姬交给她的，最重要的词语。

踏过漫长的回忆之路，雫已经到了黑屋本营。

本营前方，几排竹子加上大树形成天然的屏障，一般忍者绝对找不到这里，而且黑屋的本营并非固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转移阵地。

雫将双脚搭上竹排，三两下就跳到了上方的树顶上，接着向前一跃，顺利落到了本营内部。

里面很静，出奇地静。

——大家还没回来吗。

雫走下昏暗的楼梯，往下一瞥，竟然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坐靠在楼梯边，手捂着腹部，有丝丝血液从指缝中渗出，显然是受了伤，而这个人她再熟悉不过了。

“峡野！”她跑到峡野身边“发生什么事了？！”

“是……是雫吗……”借着月光，峡野勉强看清楚了面前的人“流太……流太那家伙……背叛了我们……”

“什……”雫向里边一望，发现受伤的伙伴远远不止峡野一个，有的身体断成两半已然死去，有的趴在地上奄奄一息，雫扫视一圈，伤势还算轻的只有一个叫做水息的，但此时的水息也是脸色苍白，表情痛苦。

“怎么会……”

这个流太虽然平时就对黑屋很不满，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

“峡野，水息，你们在这里休息。”雫丢下随身携带的伤药，踏过伙伴们的尸体，冲向本营深处“我去里面看看。”

“雫！老大有危险！先去办公室！”背后传来峡野焦急的呼喊。

“我知道！”

雫心中十万火急，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就是黑镰姬，如果她出了什么事的话，那她的一切都将彻底地改变！

一路狂奔之后，雫到了首领的办公室，心中默念着千万不能有事，她侧身撞开了门。

“哟，来了啊，雫……”

面前的是手执长刀的蓝发青年，以及……倒在血河中的黑镰姬。

“婆婆……”

雫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已经触及不到了，那个永远对自己温柔相待，体贴入微的婆婆……已经再也触及不到了。

“流太……”

她的手顺势抽出忍刀，旋转半圈，愤怒地指向对方。

“我黑屋的雫，要在此将你天诛！！！”

第60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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