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山 VS 桐皇 2

偌大的体育场中熙熙攘攘坐满了人，但是桐皇和洛山的人倒是在少数，一时间，整个场子中除了洛山球员为了交流战术而呼喊的简短词语之外，没有任何声音。

毕竟桐皇的队员基本不会有什么交流。

相叶纪夜无意去看球权的来回转换，桐皇打的是单人快攻，属于进攻类型，洛山的团队配合也是进攻类型，两边有来有回的得分，目前看来攀咬的很紧。但是相叶非常清楚，叶山小太郎虽然比不过青峰的个人实力，但是洛山控卫、分卫比桐皇这边好出来太多，在进攻组织和防守组织上会优势渐明。

在双方来回几个球权之后，青峰大辉开始觉察到了一丝违和感。虽然他能一眼看出黛千寻的位置和意图，但是他的队友们似乎在这个人身上感觉到了面对黑子时一样的困境。在黛断球出界，等待樱井良中线发球的时刻，青峰把视线挪到了赤司身上——他大概猜到了，这个人在刻意的培养另一个黑子哲也。

赤司觉察到他的视线，对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让青峰直皱眉。

他被黛和赤司挡的很死，若松去给他挡拆，但是青峰没动，因为他知道，赤司没有那么容易被若松挡住，而黛，假设他有黑子十分之一的实力，那么他想要断掉这个球也是极度容易的。洛山的根武谷永吉根本就在他们自家禁区没有动作，如果被截断，那么他们将会再得两分。

青峰一直没有动作，副裁记时手势不停，今吉翔一被迫退到中线附近，接到发的球，桐皇被迫落入他们没有丝毫优势的阵地战。

桐皇的每个人都在全力以赴。而青峰只觉得无聊。

他能突破三人的防守，把自己手中的每一个球打进。哪怕是赤司，只要他远远地发觉了赤司的意图，他也能迅速的变换动作，避免和赤司的正面冲突。而到了防守的时刻，他站在禁区旁边，看着自己的队友努力的防守，却还是被赤司组织的传球耍得团团转。

真的很无聊。

“相叶。”替补席上，五月坐在相叶和球队其他人中间，把他们隔离开，“你在赛前见了赤司君吗？”

相叶正看着青峰得上篮放空思考，听到五月的问话，他下意识地望向她，但还是躲开了她的视线。

相叶明白，她能知道这件事大概是很正常的。他从来没有向桐皇的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球服的编号，但是五月能知道，就说明她跟赤司有联系。不过，他们的关系确实和星野川说的传言那样，应该是在初中的后期彻底闹掰了。

因为加入她真的问了赤司，她就会知道，周五那天晚上他在餐厅的门口站了两个小时，直到赤司离开，他也没有出现在餐厅里。

“我没和他讨论IH战术，他不用问我。”因为他一定会赢。

“对，对，我知道，只是…”五月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她哪里不知道以他们现在的情况根本打不过。她和今吉翔一、诹取佳典的确在一起制定了战术，一切的确是最优解，只是青峰大辉没有参与，没有配合，所以他们的那些设想都是痴心妄想。他们都清楚，他们只能尽力。五月尽力的压抑着自己必输的烦闷，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怎么了。”

相叶纪夜看着她，漆黑的眼神在替他问为什么。

“你不会不知道，为了赢下IH，我们从来没有放弃过让你上场比赛。”五月回望他，“更重要的是，”五月想起了青峰每次为了他来找自己时烦躁又茫然的表情，“我们是你的朋友，就像玉木温子一样，我们会关心你。”

五月试探地伸出手，放在相叶的膝盖上，相叶没有拒绝。

她不像青峰，是个遇到感情的事情就只会大脑沸腾的傻冒。从她知道相叶纪夜的突然的转学经历，对篮球的抗拒，以及卧室里那一双34码的Soldier 10，她大概能猜到相叶应该遇到过针对某个女孩儿的严重感情问题。而无论是因为什么，青峰误解他喜欢玉木，而他不敢问相叶，所以大概率问了玉木温子。而温子，出于种种原因，把相叶纪夜带到了这里来，想让他回归生活的正轨。她不确定玉木温子知不知道那个女孩儿的事情，但如果她知道，一个青春期的女孩儿可能会永远的拒绝再出现在自己喜欢的男孩子的面前。

“是因为某个女孩儿吗？”五月尽量柔和了自己的声线。

相叶纪夜的瞳孔微微扩张，可很快又回到了平静的模样，或许是他隐藏的太好，总之不像是被戳中了心事的样子。他扭开头，从挎包里摸出了他那副正红色的头戴式耳机，声音闷闷地传来：“你不用在我这里费心思了，我是不可能上场的。”

他的抗拒让五月感到挫败的同时又松了口气，她的确，的确还没想好怎么去解决他的秘密。哪怕是青峰、黑子，她也只能看着事情自然而然地在他们身上发生了，而她除了努力的弥合愈发不可挽回的裂缝之外，根本无能为力。

她看得透男孩儿们自己都读不懂的细腻感情，但是无法用她的语言挽回男孩儿们的偏执，更无法用她的温柔带着他们成熟。

于是，她愈发对玉木温子升起了一种奇妙的感情——她勇敢，而又无私。她和自己一样，知道了相叶的某些脆弱，可自己只想利用这种脆弱，让相叶完成她的想法，无论是上场比赛，还是吐露他的秘密，好让她能够安抚自己的竹马。而玉木温子，她没有和他独处，试图安慰自己喜欢的男孩儿，她把他带到这里，送到了她觉得最适合他的地方，并且把自己也留在了这里。

68比54，裁判响哨，因为根武谷永吉和若松孝辅两个人一起抱住了球，超过三秒。

主裁和所有队员的视线都投向记录台。争球意味着球权转换，所有人都需要知道球权在谁手里。那个秀德的女孩儿却没有抬头，盯着记录本不知道在找什么，大概是没有经验的新手。

相叶微微动了动手指，比了个手枪的手势，指着左边的半场。那是洛山的阵地，桐皇进攻的方向。开场以来争过一次球了，所以这次的球权应该是桐皇的。他知道，可他也没打算说，会有人去争论的。

所有人没想到的是，站在秀德女孩儿旁边的玉木温子抬起胳膊，比了一个手枪的手势，直直指向了洛山防守的阵地。主裁跟着做了一个手势，歪着头用眼神询问是否确定，温子点了点头。

球权被交到桐皇手中。

没太多人注意到这个细节，主裁和记录台之间的交流一向不是球场上所有人关注的焦点。但是青峰、相叶和五月都注意到了。

球入场哨响之后，玉木首先注意到相叶的视线。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出了多么夸张的手势——那是国际篮协规定的标准执裁手势。她脸微微一红，用手把栗色长发别在了脑后，露出一个小巧的水滴型耳坠。

五月望着这个女孩儿。她再次让五月感觉到了她的勇敢和真诚。五月想起了自己的初中，她也曾有过那样的时刻，注意到一个总是神出鬼没吓到她的男孩儿，看着他在场上神出鬼没的传出一个又一个关键传球后心跳加速，又因为一根中奖的冰棍无可避免地彻底心动。她在遇见黑子之前就已经因为青峰和篮球纠缠在一起，她在遇见黑子之后也没有勇气彻底抛下让自己担心地青峰跟着他一起去诚凛。

但是玉木温子为了相叶纪夜一步步地靠近了篮球，坚定地大方地坦露了自己。

五月抬起头，在上方的看台上寻找黑子的身影。她知道他一定在，但不知道他在哪里。在她选择桐皇的那一刻她就知道，黑子和她的距离永远不会再拉近。可她还是这样选了，因为她不是玉木温子。

她没有那么多勇气。

这次中场开球，青峰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应了诹取佳典的挡拆，溜底接到了球，上篮得分。接着，青峰忽然开始了近乎不要命的，针对赤司的全场盯防。大前锋不该和控卫对位，但是所有人都清楚，能和对方控卫对位的只有己方的大前，青峰大辉。

相叶这次没有嘲讽他独比。在这种情况下，或许只有青峰大辉去拆解对方控卫的组织能力才是有效的，起码能拖对方的进攻时间。如果在赤司落阵地之前就结束他们的攻势，甚至抢断，那就更为有利。但是，这对一个大前锋来说，实在是太耗费体力了。

但青峰好像感受不到。

赤司也被他挑衅的有些恼火。在一次后场发球的过程中，但赤司没有管在中场接应的黛，偏要自己运球，在两次被青峰逼的变向之后，赤司微微后撤，轻轻一晃，过掉了青峰。

这是件正常的事，赤司有既富有洞察力的眼睛和敏锐的思维，被大家称为天帝之眼。如果不是为了保存体力和效率最大化，他可以次次都过掉青峰的。但是，被过掉的青峰有过短暂地变向意图却没有成功。他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追回阵地。

相叶觉得不对劲。

他回头看五月，五月却好像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并没有注意到青峰的事情，其他人的注意力也都在赤司的球上。

相叶再次把目光投回场上，青峰已经在底线落位，他看不出青峰和平时有什么不同。或许只是因为体力消耗更严重，所以他减小了身体对抗，更多的是在投篮。

无论如何，四十分钟的比赛其实很短暂。在一片沉默中，116比98，桐皇输了。

没有什么欢呼，只有观众陆陆续续离场的响动。相比于诚凛，洛山那边同意即使是胜利了也没有什么热络的氛围。根武谷永吉和叶山小太郎聚在场边喝水，眼神时不时地往相叶纪夜这边瞟。赤司拦住了他们试图靠近桐皇的动作，示意他们直接离开。他们的教练收起了三角相机，相叶知道，他们这是要去直接做赛后复盘。桐皇的人倒是离开的干脆，星野川或许想对相叶说些什么，但是在队友们的催促下，他对他挥了挥手，小跑着跟随他们去了更衣室的方向。

赤司没走，他在记录台附近，等着记录员拿表给他签字。

秀德的那个女孩儿看起来非常腼腆，玉木牵着她的手带她去找大口喝着功能饮料的今吉翔一，那个女孩儿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低着头把表往今吉翔一手里塞。或许是因为同校，玉木也没说什么，只是和他点头致意。

过了一会儿，玉木又牵着她走到赤司面前，这次干脆就是玉木温子拿着表了。她对着后面写着“CAP”又画着圈的那一栏名字念：“赤司…君你好，麻烦你签字确认。”

赤司接过表和笔，微微笑着看着她，让她感觉脊背发凉。她只等着他写完最后一笔，就想把记录表夺过来。但赤司把表抬了起来，让她扑了个空。她怒视着他，而他只是多盯了一会儿相叶和温子，就又把表还了回去。

玉木温子莫名其地看着他的背影，然后在登记表上发现了一张便签。

赤司朝体育馆正门走去，一红一白两个身影在记录台边，目送他离开。然后这两个人挪到了桐皇地长凳前。

“青峰君，你输了。”

一道声音几乎是忽然地出现。相叶已经收拾好了东西，靠在墙上等玉木温子。他抬眼看，是上次那个诚凛的、神出鬼没的“不得分后卫”。

青峰微微一笑，耸耸肩。

“哈，搞什么啊，输了还这么狂，火大。”旁边的红发男孩儿立刻跳脚。

“你输了，你就没有什么感觉吗？”黑子执着地追问。

“你觉得我应该有什么感觉，阿哲？”青峰一边喝水，一边轻轻转动着脚踝，“觉得应该痛哭自己的失败吗？事实是，one on one我未必会输。或者，再来一次，他未必会赢。”

青峰的视线划过黑子和火神，划过相叶纪夜。视线片刻停留，像是蜻蜓挺在相叶的鼻尖，让他有一点瘙痒，可当他想抓住它的时候，它早已飞走了。

另一个人从一层楼高的观众席上翻下来，他快步走到黑子身边，揽住他的肩：“好啦，小黑子，小青峰现在也很累了，有什么话之后再找他说吧。”

那个黄色头发的人揽着黑子和火神，把他们带走了，临走时还给青峰留下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相叶纪夜走上前，想对青峰大辉说些什么。可青峰看了他一眼，缓缓地转身，小步挪向了更衣室的方向。

玉木温子陪着相叶直到青峰大辉消失在对面走廊的拐角，她拉着他的衣袖：“走吧。”

白色连衣裙在从入口吹来的风中飘荡，相叶看着她，不自觉地伸出手，取下她背在左肩上的、挂着一个绒布兔子的单肩包。

她愣了一下，顺从地让他把包从自己胳膊上取走，两人走向球场外刺眼的光芒中。

球场的另一边，黑暗的室内，青峰背靠着走廊拐角的墙壁，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许久之后，他才蹲下身，解开了自己的鞋带。刚刚被赤司晃的那一瞬，他的脚踝的确被闪了一下，十字韧带的部位已经肿了起来。

他顺着墙壁滑下去，评估着现在的情况，应急处理已经晚了，该冰敷了。

他从拐角探出头去，直到看见相叶纪夜和玉木温子消失在大门口，才又穿上鞋，缓缓向更衣室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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