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西米露

二十四、

在帝光的时候，青峰有时候会等五月一起回家，就撞见过一些篮球部不太熟悉的同学来找五月哭诉。

那时候，青峰总是在五月结束了“知心姐姐”的工作之后，对这一现象加以冷嘲热讽。

“你说，这些男生到底是为什么这么脆弱？篮球打得不好就去练啊，还找一个女生哭诉，丢人。”

五月慢慢踱步，粉色的长发随着她的步子缓缓飘动。

“阿大，绝大多数人都有着各种各样的苦难，世界没有你所希望的这么简单。”

五月难得一见的严肃，于是青峰虽然心中不屑，但是没有加以反驳，更没有深究的兴趣。

于是现在，青峰面对着比往常更沉默的相叶纪夜，忽然就想起了之前的往事，懊恼之前没有多听五月说一些。

他忽然感悟了，就像赤司有一个那样的家庭，总有一些人，就是永远活在压抑的环境里的。

而相叶纪夜这个人，虽然他与他朝夕相处，但是终归是谜团甚多。

相叶纪夜看起来非常麻木的看着视频，任由视频一个个自动跳转，他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跟着视频读英语。青峰无数次想说话，但是看着相叶的侧脸，总觉得开不了口。

毕竟，他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眼看着时钟快到正午，青峰把相叶手里的ipad按灭，说：“中午吃什么？”

相叶果然是一脸茫然，完全不像沉浸在视频里。他说：“不知道。”

青峰想了想，说：“跟我走。”

他拉着相叶出门上了地铁。青峰挑了一个位置坐下，望着相叶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相叶站着没动。

青峰也站起来，额头靠着地铁的顶层扶杆，看着相叶。

“你和你爸关系不好吗？”青峰说。

“这不是关系好不好的问题。”相叶回答的倒是很快，“我讨厌他。”

意料之中的答案。

青峰想起自己在帝光读国中的往事，他总是不爱学习，只爱打篮球，还常常看小麻衣的杂志，如果被爸爸发现了，就是一顿暴打。不过，他爸爸总是很忙，暴打的时间也不是常常有的。

“你爸打你吗？”青峰问。

“就一次。”相叶回答。但显然，他没有细说的兴致。

“不就一次嘛。”青峰故作轻松地笑笑，“我爸打我就像上班打卡。”

这是个失败的玩笑，因为相叶没有笑。

好在地铁到了，青峰拉着相叶的手腕下车，这里是一个大商圈。

两个疑似拉着手的高挑帅气男生在商场行走，总是会遇到许多注目。青峰对着手机查目的地，相叶也在玩扒拉手机屏幕，一旁的女生都捂着嘴笑着走过，还频频回头。

“走。”青峰终于查到了地点，拽了一把相叶的手腕。相叶一个没站稳，踉跄两步，头靠在了青峰肩上，看起来很像在撒娇求安慰。

“呀——”一旁有女生们惊呼起哄的声音。

不过相叶不知道她们在干什么，以为是什么地方出事了，茫然的抬头找出事的地方。青峰没去看别处，抬起手揉了揉相叶的脑门。

“疼不？”青峰问。于是一旁的女生们沸腾地更加严重了。

相叶皱着眉看青峰，眼神里全是“你今天怎么这么恶心”的质问。

青峰尴尬地笑笑。

这的确不是他的性格，但是自从知道相叶的家庭并不和睦之后，他就好像有了什么奇怪的责任，一定要让相叶开心起来。就像，当初他知道黑子总是被欺负之后，就好像有什么义务，一定要让黑子不再受侮辱。

那个时候，他分不清他对黑子的感情是想要亲近还是见鬼的正义感。

现在，他也不太分得清他是不想看见相叶难过还是他薛定谔的责任感。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带着相叶纪夜来到了一家牛排店的门口。

相叶对着这家牛排店的招牌无语了半晌，回头对青峰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青峰讪笑几声，他就是故意带相叶出来吃牛排的。虽然相叶不喜欢和他爸爸一起吃牛排，但是并不是牛排的错嘛。他双手搭上相叶的肩膀，轻轻推了一把，说道：“走吧。”

他们在服务员的引导下来到一个小卡座面对面坐下，横着摊开了一本菜单两人凑着脑袋看。没吃早餐的青峰点了两份牛排，相叶非常快速的决定了自己要吃哪种牛排，然后快速翻动菜单，寻找看起来比较好吃的配菜。青峰的眼神也跟着在菜单上滑动。长期在场上捕捉篮球动向的他动态视力相当好，于是，他轻易地捕捉到了相叶仅仅两秒的一个停顿。

“等等。”青峰在相叶翻到下一页之前眼疾手快的制止了他。

相叶视线停留的地方不是什么正经的菜品，是一个甜品。普通的水果西米露，但是用了很好看的杯子，还有“男生款”和“女生款”，里面选择的水果稍有不同，一看就是给热恋的情侣或者是喜欢精致甜点的年轻男女准备的。

“什么嘛。”青峰歪了歪脑袋，“你喜欢这种东西吗？喜欢就点呗。”

“不可能想吃这个好吧。”相叶无奈地看了一眼青峰，盯着造型极其可爱的水果西米露杯半晌，接着说，“但你不觉得这个做的，额，很….”

然后相叶就说不下去了。他的表情传达的是“这个东西做成这样就很没有必要，不过好像还真的挺好看的，但是我绝对不会点”这样一种复杂的情绪。

青峰耸耸肩，把菜单拉到自己面前，向服务员示意要点这个。

“这款甜品男生女生款一起点有优惠哦。”女服务员笑着说。

青峰正准备点头呢，相叶忽然出声：“呃。”青峰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相叶解释道，“我们俩是不是点两个男生款比较好啊。”

“这个看你们自己啦…”服务员说。

青峰愣了愣。他没想到相叶是会计较这种小事的人，在他看来，反正内容都差不多，用什么颜色的杯子或者叫什么名字好像是无所谓的东西。忽然，他觉得介意一下这种东西，好像也挺好玩的。

“那就点两个男生款吧。”青峰说。

服务员离开了，青峰毫不客气的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柠檬红茶，相叶对着杯子发呆。

“那边有自助水果。”相叶指着店里的一角，“想吃可以去拿。不过我比较喜欢拿那里放着的薯片。”

青峰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要，然后后知后觉地问道：“你对这里很熟悉吗？”

“嗯。”相叶说，“之前我爸就经常带我来这里。所以我才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啊。那我可不知道，我只是选了比较近的一家。”

“我就说你怎么知道的。”相叶浅啄一口红茶。

牛排店人不算特别多，比较安静。相叶离开座位去了自助区，回来的时候带着一碟子薯片。他把碟子往青峰这边推了推，青峰不喜欢薯片，但还是吃了一口。相叶纪夜快速消耗着薯片，青峰很想问相叶的家庭到底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他一个人租房子住，为什么他屏蔽家里的所有人，为什么他和他爸的关系看起来这么紧张。然而，他犹豫良久，最终还是不痛不痒的问了一句：

“那你喜欢这家的牛排吗？”

啊糟透了。青峰在内心里捂脸。什么时候他在问问题的时候也会犹豫了。

“挺喜欢的啊。”相叶耸了耸肩，“尤其喜欢这里的薯片。”

他说着喜欢，可是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吃到喜欢的东西那种欣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爸爸才吵过架，相叶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青峰哪怕是带一肚子疑问，也不太好开口。

那个奇奇怪怪的甜品比牛排先上，两个蓝色的马克杯里装着冒冷气的西米露，对于任何没吃早饭的空腹正常人来说都不是什么非常合适的食物。不过，青峰自认铜肠铁胃，拿起雕花的小勺子开始吃。

相叶原本都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但是看着青峰开始吃，也一口一口吃起来。

这个甜品的味道绝对配不上它的外表，除了它冰冷的口感非常适合还带点燥热的天气之外没有其他可取之处。

“叮——”

金属碰撞的声音。

青峰抬头去看，是相叶手中握着的小勺子掉在了杯子中。

“到底怎么了？”青峰稍稍压低了声音，“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吗？”

“好凉。”相叶说，扬起了头。

青峰看着相叶许久，他敢肯定，这不是相叶这么反常的原因。但是，迟疑一会儿，他还是把相叶面前的杯子拉到自己面前，握在了自己手心。

“你干什么？”相叶轻声问。

“给你暖热啊。”青峰理直气壮。

“你有病吧。”相叶说，声音不是平常的中气十足，有点示弱的味道。

“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的。”青峰直视着相叶的黑色眼眸，“虽然我不像五月那么适合倾诉，也不像玉木班长那么善解人意吧，但是我国中好歹也是队伍里的大哥大哦，很多队员出了纠纷都来找我说的。”

“你们的大哥大是赤司吧。”越是消沉，相叶就越喜欢用反驳来掩饰自己的心乱，“我可是从洛山转过来的，赤司是帝光中学奇迹世代的队长这件事简直人尽皆知。”

“那你刚转来的时候还装不知道我？”

“我就是不知道你啊。”相叶反驳，“我初中不是在这边读的，不知道你们才是正常的吧。”

青峰被噎了一下，终于想起来自己不是为了和相叶斗嘴才说这些话的。他是想当相叶的“知心姐姐”来着，可是相叶完全不肯说，他干脆破罐子破摔了：“我可是连我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你为什么什么都瞒着我啊？好歹我们也是…一起熬夜打游戏的关系吧？”

相叶瞟一眼青峰：“你的故事只要是个人都知道哎，你好意思说是个秘密。”

“那你刚转来的时候还装不知道我？”

“我就是不知道你啊！”

…

上牛排的服务员打断了两个人声音逐渐增大的对话。

相叶把方形的纸巾展开挡在自己的衣服前，防止牛排的汤汁溅到自己身上。青峰则是大大咧咧的斜倚在桌上，完全没当回事。

青峰好像把牛排当成了对方一样，恶狠狠地切着。相叶则是没什么波动地优雅切牛排。

在相叶吃下第一口的时候，青峰则把自己切下的一块放在了相叶盘子里。

“相叶纪夜，你要怎么才肯告诉我你的事情。”青峰认真地发问。

“你指什么事情？”相叶咽下口中的牛排。

“所有的事情。”虽然指的是相叶和他家庭恶劣的关系，但青峰的脑海中一下闪过了相叶桌上的明信片，书包里的信，成绩条和那个手柄。青峰欲盖弥彰地咳了咳。

相叶切牛排的手顿了一下：“有什么必要吗？”

青峰扶额：“一般关系好的人都会互相知道秘密的吧。”

“你期末考到年级前一百吧。”相叶把自己切下的牛排放在青峰盘子里：“那样我才考虑考虑。”

“什…你开玩笑吧？”青峰抽了抽眉毛。

“反正我话放这了。”相叶吃起了青峰给他的那块牛排。

“那你保证，我考到前一百你一定告诉我。”青峰讨价还价。

“不保证。”

“混蛋。”

两人就这样闲聊着吃完了牛排。

吃完牛排的时候，那杯西米露也不再凉了。

鹊谣：写作不易，谣谣叹气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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