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米

午休刚刚开始，嘈杂声中，玉木仍然是拿着便当过来找相叶。青峰起身，胡乱的把桌子上的杂物推一推，相叶瞥他一眼，把过线的书本推了回去，给玉木的便当盒腾出位置。青峰啧了一声，拿上钱包准备去食堂。

“阿大。”

青峰看着面前的青梅竹马，不禁挠了挠头。五月仍然是张扬的粉色头发，她拎着两个便当盒，却在青峰的书桌上左右找不到放置的位置。青峰把一摞乱七八糟的本子放在地上，五月才能腾出手来。

“为什么昨天不回家。伯母都打电话给我了。”五月腾出手的第一件事就是抱起双臂，责问青峰。

青峰自顾自的拉开椅子坐下，顺带把地上那摞本子踢了踢。他伸手去拿便当，便当盒却被五月按住。他回头瞟了一眼相叶，总觉得盯着手机的他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嘲笑。

青峰更烦躁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啊。”青峰向后一靠。

“你昨天去哪儿了。”五月也在青峰对面坐下。

“打架了。”青峰满不在乎地说。

玉木抬起眼责问似的看了一眼青峰，青峰这才想起来相叶对面坐着一个班长，不耐烦的朝另一边侧了侧身子。

“为什么打架啊。”五月依旧不依不饶。

“一伙儿诚凛篮球部的人。”青峰说。

“阿大，你不是这样的人啊，如果你想和诚凛较劲的话，就给我好好练球，而不是…”五月说着说着，声音弱了下去，征询般的开口：“是因为小黑子吗？”

青峰点头。

相叶将手机的画面暂停，向青峰望一眼，恰好二人四目相对，又都假装没事的移开目光。

“阿大…”五月叹了口气，伸手打开便当盒，“总之，记得给伯母报个平安。”

又是四个人和谐的吃着午餐，五月询问着青峰的伤势，相叶安静的玩着手机，玉木时不时把盒子里的小香肠分到对面的饭盒里。青峰吃了几口白饭，窗外的那棵树不知为何吸引了他，那树梢的几片叶子泛黄了。他认识阿哲也是一个秋天，那时他们都在帝光中学篮球部的二军，他们会在球场投篮到体育馆的老爷爷来催促他们。

真的很烦躁。青峰干脆放下了筷子，为什么五月要提起这件事。

无论是即将泛黄的树叶，还是即将响起的蝉鸣，还是早就过去的时光…

“哎，你来看看这个。”相叶把手机递到青峰面前，摘下耳机。外放声音开到最大，挂在脖子上的头戴耳机又成了小型音箱。那是一段CG动画，画面里的人物穿着欧洲中古世纪的盔甲，拿着一把金色的比人更高的长刀，在一片荒野中奔跑。教室环绕着音乐和纯正的英文旁白，青峰看着那个人在草地上奔跑，在下坡时滑行，在高处跃下时灵活的翻滚。

视频时间不长，但英文青峰一句也没听懂，只大概知道这是个打怪的游戏。

“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我又听不懂。”

邻座的少年已经拿起了耳机准备戴上，闻言，顿了一下，回复道：“这你都听不懂？你不是要去我家住么，我可以带你玩游戏。虽然玩不了这个，但有的游戏可以分屏玩。这游戏你以后买主机我带你玩。”

窗外的风吹过，泛黄的叶子晃了晃，落下了。青峰看着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微妙的平静了下来。

是啊，过去的时光也就罢了。还有以后的日子呢。

青峰重新拿起筷子，五月抬头望了他一眼。

“怎么了？”青峰问。

五月摇了摇头，眼神却依然复杂。

午休才过去一半，玉木温子刚收拾好她和相叶的便当盒，五月刚刚离开他们的教室，所有人都回到座位上坐齐了，不吵也不闹。青峰用胳膊肘捅了捅左边的男生，问：“今天是怎么了？”

相叶斜了一眼青峰，小声说：“上午通知现在选运动会的运动员。”

玉木走上了讲台，娟秀的板书写下了运动会的各个项目。青峰哦了一声，百无聊赖的趴在了桌上。趴了一会儿，青峰换了个方向，把头偏到了左侧。相叶没在玩手机，倒是在写着练习册。青峰趴着的角度看不清是哪一科，也很快移开了目光，看向了窗外。

高中的第一次运动会，大家都很积极的表现着。每当玉木询问有没有人报名的时候，教室都会有一阵的嘈杂。

青峰的余光下，相叶一直无动于衷。他仍然带着那副头戴耳机，耳机里可能播放着青峰根本听不懂的英文歌。

明明是个那么懒的人。青峰想起英语作业上的此题省略，还这么执着做作业。为什么那么吵他还能写的下去呢？耳机隔绝的世界真的这么舒服吗？

他们俩待在教室的角落，却好像被这个嘈杂的集体隔绝在了另一个空间

“五千米有人要报名吗？需要两位男同学。”玉木最后问道。

这次提问之后，教室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和之前的短跑中长跑不一样，五千米这种既吃力还很难得到荣誉的项目是几乎没人愿意去干的。

“不需要名次的，有人参加就好。”玉木见没有反应，补充道。

“我可以参加。”星野川站了起来，“但我有个条件。”

听到星野川的声音，青峰皱起了眉，但没有回头。

“什么条件？”玉木问。

“让相叶纪夜同学陪我一起参加。”

一时间，教室里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相叶纪夜身上。青峰爬起来扫视一圈，在教室中间，以星野川为首的那帮篮球社男生的笑容带着嘲讽。

“我们不能强迫其他同学参加。”玉木将手中的粉笔放下，抱起双臂，似乎是察觉到了空气中的火药味。

相叶感觉到了教室氛围的变化，摘下耳机，轻声问青峰：“怎么了。”

青峰低下头去假装找书，挡住了教室中间那些男生的视线：“星野川想让你跑五千米。”

“我不参加。”相叶冷冷地说。

“哎，相叶同学。”星野川说话的声音阴阳怪气，“上次体育课你跑的特别好啊。咱们也不图名次，就一起去凑个人数，免得别的班笑话我们班嘛。”

“我不参加。”相叶这次连眼皮都没抬。

“你要是不参加，我也不参加。我们都不参加，玉木班长会很难办的。”星野川说完这句话，环视了全班，与他目光相对的男生们纷纷低下了头。

相叶闻言，看了一眼讲台上站着的玉木温子。玉木看他望向自己，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那好吧。”说罢，相叶戴回耳机，将手中的笔合上，趴在了桌上。

运动员的选拔在这诡异的氛围中草草结束。相叶已经闭上了眼睛，玉木木然的从讲台上走下，经过某个男生的座位时被绊了一下。她冷淡地回避了青峰的视线。星野川还站在座位上，半侧着身子对着望过去的青峰洋洋得意，挤眉弄眼。

青峰揉了揉本来就凌乱的头发。

正午窗外的阳光正盛，晃的人心烦。他看了一眼并不知道睡没睡着的相叶，阳光在他脸上随着树影斑驳。青峰叹口气，小心的把胳膊环过去，拉上了窗帘。

世界暗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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