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番外）清明雨琴（1）

又是一年清明。

清明时节雨纷纷，也许只有雨才是清明的最配搭档。

过去，秦千慕的清明扫墓仅仅是和家人一起外出玩闹的一件快乐事情。但是现在却不是了，清明是他再也笑不起来的日子。

秦千慕再次踏上那条山路，这条散发着泥土气味的山路，撑着一把纸伞，一手又抱着一束白色的花。

他要去看望自己的家人。

秦千慕永远无法放下那个雪夜，那是他余生心中永存的一个心结。

并排的四座石碑，一看见它们，秦千慕就忍不住心里涌上的那一股股悲伤，泪水也是不由控制的滴落。平时的笑嘻嘻不过是暂时的遗忘罢了，他所做的不过是隐藏自己的悲哀把自己原先的一面展现给别人看，让所有人都觉得他已经走出那个阴影。

只是，那哪有那么容易。

笑脸背后是更深厚的痛苦。

笑，不过是隐藏罢了。

秦千慕就撑着伞静静地站在那一堆堆土前，轻轻地放下了那一束花。他知道母亲喜欢火红的山茶花，妹妹喜欢紫色的山上小野花，但是他竟然找不到，真是可笑。今天这座山上竟没有任何可见的彩色花朵。所有的花要么没有开放，要么已经凋谢。

秦千慕一直看着眼前的坟墓，任由泪水肆虐。他好想家，曾经的温馨的家。那个不富裕却是每一天都美好的家，那个有人爱他，也有他深爱的人的家。

“哥哥！”“千慕！”“孩子……”

熟悉的只存在回忆中的声音彻底冲破了记忆的盒子涌现出来。

“爸爸妈妈，哥哥妹妹……我好想你们……”

“我经历很多事，我变强了……”

秦千慕喃喃中开始讲述一些事，这一年来他经历的快乐与悲伤，他见过的各色有意思的人与事，他杀过的鬼，他救过的人，还有那个银发的少年。

不经意间，秦千慕说了很多次墨韶寒的名字，在得知墨韶寒的名字后，秦千慕总能一遍遍回忆起他的名字在心头，仿佛，这个梦境与现实重合出现的名字是他无法忘怀的。

“他很神秘，但是没有他也许我已经在地下和你们团聚了。”

“我想这也许是给我一个机会代替你们好好见证这个世界，然后为你们报仇。”

“我说过，我会杀尽这天下所有的鬼，不知道让我有一天把拔刀于墨韶寒兵刃相见时会怎么样。”

“他很强，我打得过他吗？而且，我也真的不想和他打，他救了我好多次，他给我与别的鬼不一样的感觉。”

“不过，爸爸妈妈，哥哥妹妹，我会更加强大起来的。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如果……我早点学习呼吸该多好……那样子……”

“我是不是还可以在伤心时扑进你们的怀抱，像以前那样撒娇？”

“我想你们了，我真的好想……”

“我想妈妈你的菜了，你说过要教我怎么做红烧肉的，你说想吃上我亲手做的一桌子菜。我想爸爸你的烧酒了，你说了你会教我喝酒的，你说男子汉要懂酒，你说了待我成年就教我……”

“我，再过三个月就成年了……爸爸，你的酒该教我喝了吧？”

“哥哥，你说过等我过了十六岁生日就把你心爱的钢笔送给我。我一直把它放在你的房间里，就放在你原来的地方，我希望是你亲手把它给我。”

“还有小洁，你说希望和我去放风筝的……我一直保管着我们一起和哥哥做的蝴蝶风筝……现在又是一个春天。”

“我……我究竟在等什么，我想再次和你们在一起啊！”

“为什么啊！我真的好想你们！我……”

秦千慕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仅仅捂住了脸，不受控制地抽泣了起来。

这是这一年来他最痛心的一次哭泣了。也许，只有清明节才会这样。

秦千慕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知直到猛然间手中的伞一偏，几滴雨洒在了脸上，冰冰凉的感觉让他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也能够收复住自己山洪暴发般的悲哀。

“是啊，一切都结束了……”

思念也好，自责也好，无限的渴望又如何，一切都回不了过去了。他不是说了嘛，他要替他们好好看这个世界。

往事如烟，一切不会时光逆流，能做的也仅仅是继续走下去，迎接接下来的风雨。

他们也想看见的是自己阳光的笑吧。

“抱歉，我想我之后一年不会随随便便哭了。我会好好的，等我长大，我会让你们自豪的。请陪着我长大！”

秦千慕说完最后一句话，朝着面前轻轻挥手，就像以前离家那样告别家人。

“我相信你哦，哥哥是最厉害的！”“千慕，加油，我们一直陪你呢！”

“孩子，你就是我们永远的骄傲。”“千慕小子，要做男子汉啊，去吧。”

秦千慕擦干脸上的雨水混杂的泪水，转身撑着纸伞踏上归路。这一年的重逢已经结束，心中的人依旧在心中在身边陪伴。

回路不似来时那样充满悲伤，也许秦千慕已经哭过说出来自己的心里话，他放松了。

直到，一股淡香加杂着些许鬼的气息让秦千慕再次戒备起来。

现在是白天，但由于下着雨没有阳光，鬼虽然不会直接冲出来但也会有所行动。只是秦千慕几乎没见过如此大胆的鬼，要知道白天对于鬼来说是完全没有优势的。除了，秦千慕见过的那个最独特的鬼。

想着，那股香味又觉得似曾相识。

秦千慕脑海中一下子蹦出一个银发少年的身影。

一时间，秦千慕就想跟着气息一探究竟，如果真的是普通鬼的话，那他也带了日轮刀，一般还是能应付的。

跟着气息一路前往，秦千慕竟然隐隐约约还听了琴声。琴声！

透过一丛树叶，秦千慕看见了一株怒放的樱花树。樱花树下，是一个银发的少年袭地弹奏琴。他背对着秦千慕，身后没有黑翼，但那一头银发，与一袭白衣，还有那熟悉的琴声，秦千慕便知道这定是墨韶寒。

落花在雨中飘洒，沾在银发上，为银色点缀上一片片淡淡的粉红。那一袭无染的白衣也是一时有了一丝颜色不再是苍白无力。

琴音悠扬，配这落花飞舞，漫天的红雨在琴音中舞动最后一曲舞。秦千慕早就知道这里有一株樱花树，他曾经也很喜欢在树下赏花雨，但这是第一次遇见在樱花树下弹琴的墨韶寒。

墨韶寒的曲子很悲又带着一种温和的力量，让人仿佛能坠入海底，又走出悲伤。落花很唯美，也很凄凉，却让人心情平静。墨韶寒似乎很伤心，却有有一种释然，有一种经历太多岁月后的沉寂。

他就在雨中弹琴，雨丝弄湿了他头发，他的衣服，但他丝毫没有在意，继续弹奏着这一曲秦千慕没听过的曲子。

但是，秦千慕却觉得，在某一个地方他听过这一曲。这一曲仿佛能够勾起他记忆深处的星辰，让他见到不知多少年前的自己，这一曲也似乎他没听过，很模糊，像是梦中的迷音。也许，在某个混乱的梦中，在那个一直有一个神秘少年的梦中，他听见过这一曲子。

仿佛隔世。

恍惚间，秦千慕脑子里似乎有了这一曲子接下来的谱子。他阴差阳错地拿出很久没有碰过的小时候父亲给他做的长箫，忍不住放到嘴边开始了吹奏。难以置信的是，他竟然能够吹出这首从未听过的曲子的后面的调子，他下意识吹出的调子竟能和墨韶寒的琴音完美的配合在一起。

弹琴的墨韶寒明显一愣，但也没有停下来继续弹奏的手。他就这么弹着，秦千慕就这么吹着。直到墨韶寒弹出最后一个音，秦千慕也根据脑子里自动的旋律停了下来。

这一刻，墨韶寒转过头看向秦千慕，银色的瞳孔中是淡淡的惊讶。

“是你？为什么你会吹这一曲？”

“我，我也不知道……好像很熟悉……”

“除了他没人听过……你怎么可能。”墨韶寒轻轻地说道，眼眸下垂，忽然间又看向还手握着箫的秦千慕。“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探亲。”秦千慕很简单地回复，又把这个问题拋给了墨韶寒，“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回忆一个友人。”墨韶寒起身，伸手触碰头上的花枝想要摘下一朵樱花，可是樱花树很高，墨韶寒发现他摘不到。墨韶寒轻轻叹了口气，秦千慕本以为他会召唤出黑翼，结果他没有。现在的墨韶寒是银瞳而不是血瞳，是和他人类时最相近的样子。

来见朋友的墨韶寒不想要以鬼的身份来见。

“没想到，这里还有你的朋友……”

“不，其实，这里埋的仅仅是他的遗物罢了。”墨韶寒脸上满是悲伤，“我甚至挽回不了他的一点遗骸。”

秦千慕明白了，这是更惨的一种生死别离，连遗骸也挽回不了，他至少还挽回了家人门们的遗骸。

“他是鬼……却是我最好的朋友。”

墨韶寒轻轻道出这一言。雨中，已湿透的身体看起来单薄无力。秦千慕举着伞把罩在了墨韶寒头上，鬼不会生病，但这么淋雨秦千慕看不下去。

秦千慕忽然间的举动让墨韶寒眼里闪过一丝不知所措，也许现在的墨韶寒是最接近人类是的样子吧，他的情感也不似原先那样的冰冷。

墨韶寒眼中，撑着纸伞的秦千慕就像极了记忆深处快要磨灭的那个身影。好像啊，好像在他还是人类时，也有这么一个琥珀色眼睛的少年在雨中为他撑伞。那个少年他如今在哪里？过去的岁月中，墨韶寒亲手杀死了他，而他的遗物此刻在樱花树下沉寂。

“这里以前是我和哥哥最喜欢来的地方。”秦千慕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说出这些话，“棵樱花树在我最开始的记忆里的里就有了。”

“这棵树在我记忆开始也有了。”墨韶寒捡起一片落地的樱花，修长白暂的手指摩挲着薄如蝉翼的花瓣。“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同一棵。”

墨韶寒还是人类的时候，在这里度过的是他满是泪水的童年。但在泪水中，也有一星点美好希望的光。

仅存的记忆里，墨韶寒天生奇异的发色让村子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他是天降的灾星。而他到降生却也恰恰好碰上村子里一棵不知多少岁的老树轰然倒地，也似乎有人说那一天有一家子的鸡全都死了……

墨韶寒是不祥的孩子。就连父母也这么认为……

（未完待续）

夜星：秦千慕的悲伤如上，接下来是墨韶寒的悲伤过去了。

夜星：鬼的过去很多是悲的，墨韶寒的过去自然是满是黑暗的，不过肯定会有一些亮光铸成为未来的墨韶寒的。

夜星：感谢各位的支持，接下来的部分很快会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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