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程门立?”
“为何妆十里?”
“为何切切笼中语,利禄将门闭?”
“竹马青梅之意,乌纱笏石替。”
“问君何时,归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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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姒卿自幼在缠云楼练得一身柔妩身段一手绝世好琴,即使已经放下多年,也依然有原来的功底在。
她体态轻盈,踩于鼓上可舞点于手中可立,如凌燕蜉蝣般没有重量似的,当免在京兆引得一众贵族子弟为卿红颜折腰。
而当朝名臣,风流才子严爵,亦在新帝登基之初她献舞时亦亲笔为她题词曰:
尺素千丈,凝妆胭脂点唇绛。
秋水横波,柳腰盈束媚奈何。
今憩美人侧,红袖展,复回还,凌燕掠空拂霄暮,螓擦如镜水玲珑。
惊鸿差拟风流,鹧鸪强比柔喉。
往古佳人不足留,谁愁眸?今宵舞罢倚千秋。
——《明德六年入殿见浏姬舞》【南明】严少顷
足见窈姒卿之技艺已到了何等境界,故世人皆称其:“一舞可平天下战,一曲可消千古愁”。
而此刻,这首词的作者也正在席中。户部侍郎严爵,字少顷。长眉媚眼,男生女相的容貌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他举起酒樽,佳酿倒映着鼓上的倩影,影影绰绰,恍惚迷离。
在坐的诸位可是什么身份都有,大臣、使者、帝王、后妃、皇子和……
严爵把目光投向角落里的女子,白发如雪,姣颜似月。独立于歌舞靡靡之外,避世不染。
这是昭寒长公主,先帝最疼爱的独女,先公子淼胞妹——唐洛冰。
严爵如此想着,后者淡淡将眼神对上,波澜未动,宠辱不惊——这也是在逼宫后公子淼被逼自戕,而长公主却依然受新帝敬重的原因。
他回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继续品酒。
昭寒长公主……倒是个奇怪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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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相迎富贵王权,莫相迎苟延残喘。莫相忘痴情一段,莫相盈离泪满眼……”
鼓上蹁跹银铃脆,反弹琵琶步轻娥。
一身殷红流仙衣,袂摆缀铃平添风情,琵琶声声断肠,脚下击鼓和音。眉间点血、红唇白齿、秋水盈眸、歌情绮丽。世间绝色,莫过如此。
“相知相错不相亲,来世莫相迎。”
琵琶锵然收音断余韵,红衣飘然速翻延铃声。
她在鼓上不停旋着,似是被旋风卷起的落枫,铃声和流苏的碰撞声碎成一片却突然停止。而鼓上,她的脚下,却在隆冬时节开出了一昙佛莲!
清淡的幽香浮动着,她徐徐走下鼓面,铃声微起,步步生莲。发间梅簪温润,暖温中红玉生香。
她抱琴起身对上他的眼,未语却甚千言。
“好!”
这一嗓门把气氛破坏了个彻底,什舍伽的掌声带动一片,这故意的小动作落在白光莹眼里,无端暗自嗤笑。
可她也未料到,昭寒长公主身后的随侍,竟然是他……
白光莹有些惊慌失措,他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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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衍同父亲求了许久,才跟着昭寒长公主进了这宴。
按理说这是家宴,来的都是寿星浏贵妃的亲友或皇上的重臣,他不过一介加冠茅庐后生,刚入朝为官,脚跟未稳。没资格来这般的宴乐。
可他始终想见她一面,他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是不是舒心?旁人可有欺负她?可这一切似乎都已有答案:她过的很好,跟笼中鸟一般的好。
他看向皇帝身边的她,两人只不过十步之遥,可却……
他的双手紧攥成拳,如果不是那狗皇帝,他于她怎会落得如此!
“阿娘最厉害!”
稚嫩兴奋的童声打散了他眼底的阴霾,他看向笑容纯粹的和敬,突然想到了什么。
若除去唐樽必除去窈姒卿,唐樽是猛虎,那窈姒卿便是他的利爪。当年唐樽弑兄逼宫,窈姒卿在他身侧连绞死了数位公子淼的幕僚,之后公子淼之妻王墨也死于她手……
——“而浏贵妃的死穴有三。”
——“一是和敬公主,二是东燎使臣柒珺女,第三,便是当今圣上。”
——“高公子怕还不知道,和敬公主并非皇上亲生,乃是……公子淼之女吧……”
——“有些知道事的老人们说,当年唐樽逼宫时,恰逢公子淼之妻洛王妃临盆。原想一并诛杀可奈何公子淼一再恳求浏贵妃,道幼子无辜,浏贵妃终究是女人……女人啊……为母心软是天性。”
——“可坊间传闻她与公子淼之间可有旧情,虽然有了王妃……但谁知道有没有藕断丝连,死灰复燃呢?”
——“就算没有,给别人养孩子,自己的身边人还和他人暧昧不明。即使真的接受,每每看见那孩子的脸,难道不会想起往事?”
——“之后如何一石二鸟,全凭高公子如何布局了……光莹所知……仅限如此。”
高衍,字泰明。其父高鄂乃皇商,府邸三百妻妾成群,可独有一子。
还自幼患有心疾,药石无医,七岁时随父入宫见一如臂粗白鳞银蛇险些吓死。后得苗夷圣女救治方捡回性命,自此对其日夜不忘。
而那圣女,就是如今的白微嫔——纳绮岚玛,白光莹。
原本二人已有婚约,可奈何将成婚之日苗夷被绞其妻被俘,后辗转至南明宫中服侍君王,自此,二人再不可见,一夕之间,天各一方……
面对着他的目光白光莹有些闪躲,而后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在对上他的眼神时已是包含无限凄苦与无奈地给唐樽斟酒。
光莹……
几乎骨节错位的声音都响起,高衍深吸一口气,向长公主请示离开了宴席,而白光莹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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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她许久,突然从正位上起身走到她面前执起她的手拉她起来。
“浏贵妃,深得朕心。”
——“阿初,才懂我心。”
“今日是你的生辰……你可有什么所求,但凡朕可办,都依你。”
她莞尔一笑,手的温度传到心中,十指相扣,与他紧握。仿佛前些年他对白光莹的疯魔已经所剩无几,他终究还是在意她的。
“妾身福薄,只愿常伴君侧,亲朋健安,便作辰礼。”
“这般敷衍的话?”
他点了点她眉间的痣,仿佛回到了十三年前她嫁与他的那日。
“妾身并非敷衍皇上,只是一时未曾想好……”
“那便留着,日后你想好了,再说与朕也无妨。”
她将琴递给夕绯,后者抱琴而退,她便俯身谢恩。宁儿从位子上跳下来挤在两人之间咯咯笑,也要讨赏。
皇后方进,入眼便是这一幕其乐融融。
“谁能插进去呢……”
她低喃着,看向脸色复杂的白光莹。轻蔑一笑。
“她以为,自己可以撼动窈姒卿么?”
本宫不能办到的事……她也配?
奴才扶着她的手,连声应和,“是啊娘娘,白微嫔不过一介战俘罢了,贵妃娘娘和皇上相守十三载,她终究掀不起浪来的。”
皇后的眼神突然冰冷,“本宫也同皇上相守十三载,你的意思,是本宫比不上窈姒卿么?”
小奴才吓得扑倒在地使劲磕头,声音止不住颤抖,“不敢娘娘!奴才不是那个意思!奴、奴才掌嘴!掌嘴!”
皇后冷笑一声,直径越过他。
“起来吧,本宫没那么狭隘。”
“下次,小心你的舌头。”
她注视着窈姒卿,这个和她一起在王府伺候皇上,这个和她斗了近大半辈子的女人。
她什么都有了……
可是她所有的,又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呢?
倒不如一开始就孑然一身……
方才唐樽点窈姒卿额头的动作……他从来没有对她做过……
皇后转过眼,笑容端庄大方。
“臣妾来迟了,见过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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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窈姒卿估计也不会想到,
她这一舞,
就是今生最后一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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