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贺峻霖坐在一楼的沙发上，面前茶几上放着两份离婚协议书。客厅亮着几盏小灯，照亮沙发旁地毯边的一小块区域。电视机被人打开，正播放着纪录片，声音传出来，显得客厅不那么空荡，可依旧有些静。自从爷爷走后，贺峻霖就开始不习惯安静的环境，倒也不是害怕，就是待在安静的房间中会不安。现在奶奶走了，这个不算毛病的毛病更严重了。

现在人们对于同性恋问题已经不像之前那样避之不及，国家也出台了同性恋婚姻法，除了少部分人，大部分人都认为同性结婚是一件很普遍的事。

贺峻霖和严浩翔是在两年前结的婚。

四年前，贺峻霖大学毕业，刚好碰到国家电视台选拔主持人，专业对口的他凭借自身过硬的能力成功入职。本以为找到一份好工作的他能让奶奶享享福，不料奶奶的病情突然加重。那对于大部分毕业生已经够用的工资，对于贺峻霖而言根本不够。于是，贺峻霖一边照顾奶奶，一边熟悉工作，晚上直接住在医院。

那段时间的贺峻霖恨不能一个人变两个人用，这样的生活贺峻霖过了近两年。

就当贺峻霖认为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时，命运又向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奶奶的病情突然恶化，到了即使支付一大笔医药费都不一定能延长寿命的地步。医生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再治疗也只是无用功的意思。奶奶也说让他留着钱，不用管她，攒着买房买车娶媳妇。

可是贺峻霖怎么肯！但平常的医药费已经让人捉襟见肘，更何况这么一大笔钱。

他拿不出来。

然后他就在一次活动中碰到了严浩翔，二人由于工作原因加了微信。他也不知道严浩翔是怎么知道他缺钱这件事的，反正最后，严浩翔以自己被家里逼婚逼得急并且公司刚起步需要一个已婚身份为理由，跟贺峻霖签订结婚条约，两人结婚。作为交换，严浩翔帮他支付奶奶的医药费，给奶奶提供最好的医疗资源。他们约定，等奶奶病好后，二人离婚。

其实早就预见，一个缠绵病榻多年的人早就撑不住了，最好的医疗资源也不过延长了两个月的寿命。奶奶去世的时候，贺峻霖格外冷静，直到奶奶下葬他都没掉过一滴泪。按照奶奶的遗愿，将她带回老家，跟爷爷合葬在一起。等葬礼办完，贺峻霖回家收拾东西，看着老屋空荡荡的样子，连院子里的杂草也只是临时清出来一条小道，眼睛发酸，泪止不住地流。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到的医院，也不知道是谁把他送去医院，只知道一醒来就看到严浩翔在病床边拿着手机好似在跟什么人发消息。是了，他是个大忙人。

自己都没有跟他说过老家的地址，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只是他没问，严浩翔也没主动说。

奶奶去世后本该立即办理离婚的。之后贺峻霖出差，严浩翔也有工作，一来二去竟拖了大半年。

前段时间贺峻霖有空了，便开始着手找律师拟离婚协议。毕竟这桩婚事，是他占得便宜比较多，也不好一直赖着不走。

——今晚严浩翔回家，尽快签了，不能再麻烦他了。

这一等，贺峻霖就等到了凌晨。

严浩翔一进家门，听见客厅传来的电视声，心下觉得惊讶，更多的是柔软，以往这个时间贺峻霖早该睡了。

多年照顾病人的经验让贺峻霖的睡眠很浅，几乎有一点响动就会惊醒。

“回来了，”贺峻霖站起来看向严浩翔。

严浩翔换完鞋，快步向贺峻霖走去，“嗯，跨国公司的会议，时间长了些。怎么没去睡？”

“等你，有事跟你说。”

严浩翔坐到沙发上，动了动脖子，坐的时间太长了，颈椎有些受不了。晃动脖子的时候，余光看到茶几上的两份离婚协议，就那么明晃晃的放着，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什么事？”严浩翔已经猜到了。

贺峻霖看着严浩翔，语气认真地说：“结婚的时候就说明白了，等奶奶病好后，我们离婚。可奶奶没好。”

即便客厅的大灯没打开，严浩翔依旧能感受到贺峻霖眼里的落寞。

“奶奶去世也有半年了，之前我们两个都忙，就这么一直拖着。现在我也闲下来了，去找了律师，让人拟了份协议，我们签了，再找个时间去把证办了。你觉得呢？”

严浩翔的心情已经不像刚进家门时的轻松了，“你说什么？”

贺峻霖再次重复道：“我们离婚。”

说罢，怕他不放心，又道：“我们之前都说好的，你的财产我一分都不要。至于奶奶的医药费，我会还给你的，就是需要一点时间，我现在还拿不出来。”

其实，严浩翔根本没想让贺峻霖还医药费，他觉得人家跟自己结婚就已经吃亏了，不好再要。可贺峻霖坚持还他，他也拗不过。

严浩翔伸手揉了揉眉头，他不想离婚，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离，反正现在不能离。

“不离。”

“什么？”贺峻霖以为自己听错了。

严浩翔重复道：“不离。至少现在不能离。”

“为什么？”贺峻霖不解。

严浩翔整了整坐皱的西装，“公司的发展虽然逐渐稳定，但还存在很多不确定性。现在离婚，我怕有什么变故。我的意思是再等等。”

“我们可以保密，不说出去。”

“太麻烦了。公司的事情多，我没有精力。”

“很麻烦吗？”

“很麻烦。”严浩翔认真地说道。

贺峻霖很快被说服，他都帮了自己这么多，只是晚点离婚，又不是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没道理不答应。“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婚？”

“等你还完钱，”严浩翔许是怕他不答应，语气放软又补充道：“就当是帮我个忙。”

“好。”话都说到这份上，贺峻霖没道理不答应。

“好了，快去睡吧，不早了。”严浩翔边说边往楼梯走，脚步比之前更快，他怕贺峻霖突然反悔。

严浩翔：不管怎样，就是不离，先把老婆稳住再说

贺峻霖：他是我的恩人，他需要我，我要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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