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中原境内最古老的书院——仁德书院由仁家历代先主积累经年之书卷与人脉建立而成。而仁家也是放眼中原唯一重才甚于血脉的家族,仁德书院历数朝,期间异姓院长的存在远超于本家。其中学子出师后除却回归本家和入朝的多数还是留在院中做先生。
现任院长霏斈便是如此,据说他是西门家长子后经高人点拨引荐拜前任院长为师,师长过世后霏斈便承师志留在师门,又经师叔指点继承院长之职务。
霏斈领着严黎至琼露苑,为他详细介绍院中作息及院落分布,严黎行止于石桥,目光定格在立雪阁旁的小山丘。
霏斈解释道:“那是寥师叔的居所。”
仁寥是夕溟的老师,严黎原以为自己会拜在他门下,谁知在辈分上还高出夕溟一截。
“寥师叔喜静,不必日日请安。”
在严黎的印象中老一辈的好像都不是很喜欢热闹,严垣如此,时常驾临严府的那位算命先生亦是。
北海的风雪比琅峄城大,碰点热气就烧起来了,青玉制的博棋在其中碰撞,刀光剑影,摄人心魂。
“你也按奈不住了吗?”藏青色的宽袖袍上印着成片的墨竹,给单调的腊月增添了几抹春色。
布满茧纹的手指揭出棋盘上的行径,“小楠放他过来究竟是何用意?”
老萩撑着伞踏雪而来,止步于亭外眺望临淄宫,“试探怀如?”
严悸之事是怀如和白茸之间的横沟,亦是红阎王心中的一根刺,他就这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地失踪了。
“但愿严黎能像他祖母多一点。”雷老夫人一生勤勉却落得那样的下场。
仁寥惋惜道:“严黎从未和雷家来往过。”严垣不曾提及,雷家也从未到访。
严黎出生后玄幽就将其和严雷两家隔开,玉氏之乱后虽回到严家但傅隐也严禁雷家与其接触。
老萩从棋盘上捻起一子,摩挲道:“上一辈的事情小楠也不打算让他知道。”傅隐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明白了“雷泰和轩辕瀚什么态度?”
悬崖上的老树阅尽千帆,看尽世间百态,崖边的树梢年轻气盛妄图跳出桎梏,最后却是自取灭亡。
“轩辕瀚和少湫一个德行,至于雷泰······为了家族也不会说什么。”
说起少湫,仁寥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自己的事情从来不做,只会一味的推三阻四。
另一个是身系几百号人族长,在家族存亡和个人恩怨之间,如何为最明智的选择在清楚不过了。
更何况雷泰还欠着人情,就算是为着这个他也得把这口气咽下。
或许结识的多是像傅隐之类的女子让仁寥忘记了寻常女子的命运多是被家族父兄所掌控的。
但即使是傅隐也做不到完全摆脱这种束缚,只是相较于两位雷夫人,她的选择更多罢了。
“小楠还不知道吗?”对于轩辕拓的死,老萩并没有什么感触。虽然无法确认他是否和乐玥城之事有瓜葛但自己对轩辕拓委实没什么好印象。
仁寥的看法和老萩不同,他比较担心轩辕肃会不会借此事再生事端,“也许还没轮到罢。”
一个人身上的担子多了,就难免要排个序,这样才能记得更牢。和严悸相比,轩辕拓什么都不是,更何况在处理轩辕家的事情上,冷逸似乎比傅隐更得心应手。
老萩似乎也想到了这点,只是心中还是不免忧虑,“小楠会让令宣掺和轩辕家的事吗?”
“不希望掺和也已经掺和了。”
蜻蜓低飞,鱼跃出水,暴雨将至。
“子仲到哪了?”虽然严悸于公家并无仇怨但公夫人出身轩辕,难保其父兄会不会参与其中。
老萩出言制止道:“轩辕和公家之间的事小楠自有定夺。”和蓁莽的事情一样,关系到各个世家之间的事情轩辕楠都不是很希望外人插手。
仁寥笑着摇头道:“我是担心子仲去了刑砜谷。”
立雪峰的清净被贸然闯入的小松鼠打断,树洞中滑落的松子为茫茫白雪增添了几抹新色。
青袖在炭火上扫动,陈旧的热血被冬风吹起却纹丝不动。
“若真是那样······就好了。”
北国风雪立寒冬,桃花依旧别样红。
宫里的炭火烧的比宫外旺,映的核桃色的云绸都在发光,柔胰抚琴,弦动人心。
“子户已经到仁家了。”身后传来年轻富力的声音但琴声依旧。
抚琴者柔声道:“他是你弟弟,也将是你师弟。”
“现在只是仁家的师弟。”话中机具避嫌之意,女子安抚道:“她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可怕。”
青年躬身道:“师父闭关前交代及内阁与巫山仍有合作,凡及内阁弟子不得与红阎王冲突。”又故作疑虑道:“师叔······不知吗?”
怀如心底一凉,白茸闭关前支架去请安却不得见,也未曾交代半句,难道······
“殿下,萩先生请见。”婢女的通报打断了怀如的窘迫。
怀如压下琴弦,何子敬识趣的从影子中离开。
来者鹤发白须,步伐矫捷,“百步之外闻弦音,足下急,近前美人却止弦,可惜啊!”
“严公子进京快一日了,殿下还忍得住,真是不容易。”
“你去过仁家了?”怀如问道。
老萩环视一周,感叹道:“蓁莽过世后,殿下好像一点也不高兴。”蓁莽和怀如从初见便不对付,可当蓁莽的死讯传入妫城时,怀如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喜悦。
“又没有深仇大恨,为何要高兴。”
关于那一日的事情怀如只记得白茸放下了几十年的架子,第一次不顾面子的驾马离去,一声不吭的消失了半年,归来时背着用锦缎包裹的利剑,虽然没看见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肯定是沉烁。
怀如本想询问白茸为何不将尸体带回来却被师父拦住了,怀如也就没有再问,那之后老阁主也下令阁中不得在白茸面前提及蓁莽。
后来怀如也想过如果蓁莽消失的代价是抹掉白茸的灵魂,那怀如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恨她了。
老萩并不想对此事做出任何评价,或许是因为他并不了解蓁莽,又或许是因为他和少湫的关系。
“殿下请老朽来究竟有何吩咐?”
怀如起身走到老萩身边为其斟茶,低声道:“子户手中的沉烁是真是假?”在怀如的印象中自那日起,白茸再未将沉烁示人。
老萩使出内力将半空中的茶水收回,“真的。”
“不是文烨弄出来的吗?”
老萩轻笑道:“他没这个胆子。”现在的文烨已经不像十几年前那般放肆了,他也放肆不起来了。
“可如果不是文烨,又是谁有理由又有能耐这么做呢?”怀如举起茶壶往麒麟上浇,黯淡无光的茶宠瞬间起了神色。
“找个机会带子户进宫。”怀如平静道。
老萩扶着额,叹气道:“不可。”
怀如有点生气了,“为何?”
老萩用食指沾了点水走到怀如身边,无声地写了个“楠”字。怀如想起方才何子敬所言,叹道:“你们太惯着她了。”
老萩讥笑道:“她需要我们惯着吗?”一个三岁就组建江湖帮派,联合各大世家的奇女子何时需要别人惯着了。
怀如许是看出老萩的担忧,安抚道:“她如果要子户的命,早就动手了。”
老萩冷笑道:“也许在小楠的死亡名单里还没轮到他罢,更何况令师姐不必小楠更想要他的命吗?”
自从白茸察觉怀如对严悸的心思就一再禁止严悸出现在妫城。
“严黎现在的处境就和公望差不多。”
怀如思索道:“小宣上山后,小楠不就把刑砜谷的暗线撤掉了吗?”
老萩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件事连少湫都装聋作哑。
“小宣不知道吗?”
“他以为是玉氏安排的细作。”毕竟当年的玄幽就是这么干的,“更别说严垣还是坞枫的宰相,严黎要是在滋国入朝,那都不用小楠动手,坞辽帝就把这祖孙俩给撂了。”
天色逐渐暗下,月色携风从门外潜入,无声无息的偷听着。
“严黎是孝子,断不会让严垣因为自己身陷险境。”
怀如默了默,老萩继续道:“再者说滋国朝中见过严悸的不在少数,若是议论起来传到他耳中,以严黎的性子定是要深究的,到时若冲撞了小楠的计划可就真的是引火烧身了。”
滋国的布局是巫山和及内阁联手布置的,其中的分寸和需要拿捏的程度都是极为精细的,至于这场局的主导者是巫山之主和及内阁之主,这两位一个手段明确,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所以负责行动的总指挥,另一位不动声色,暗中观察着行动的动向。
更何况这场局还有老阁主坐镇,其中的重要程度更是不言而喻。
怀如顾虑的另一方面是白茸的态度转变很大,而且现在白茸已经开始放权给少艾,而少艾本身就和严悸不对头,可怀如还是不想看白茸和严悸对立,因为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老萩见怀如走神便提醒道:“还有紫菀······”因为怀如的颓废,紫菀曾经找过白茸,在知道了其中缘由后紫菀就一直给严悸找不痛快,后来又因为节衡的缘故,紫菀就连带对严黎都没什么好脸色了。
“罢了。”
怀如深深地叹了口气,许是对当下局面的妥协也或许是因为住在思考该怎么劝自己的徒弟。
熏炉中的云烟穿过影子往外窜,怀如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
该留下的自会留下,不该留的也强求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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