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四起,脚下每一块土地细看都是残肢碎骸,这些血气聚到空中,怨得浓烈,让人睁不开眼睛。
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他们三人。
“画霄”
楼清行轻轻叫住前方的师妹,一眨眼却人影消逝,紫衫同沙土飞扬,惨叫声伴着修为的溃散化为点点荧光,小小的女孩将附身的魔物困在自己的灵力里,散尽修为与其同归于尽。
淡淡的光晕消弭在血色中,也散去了那些修仙的梦。
楼清行想奔向那个女孩,却是雀入樊笼,孤行万里仍在原地。
“师弟……”
楼清行猛然回头,却滞住呼吸,被鲜血刺痛双眼。
大雁悲鸣,浓重的黑影下是大漠尸山盛放的奇景,糜烂血肉开出的红花的原地蠕动,恶心得流脓。
他的师兄谢晰,就这样僵直着跪在地上,身披铠甲,却被数封剑刃贯穿,发丝缚着血痂,在风里无声息的摆动,死睁着双眼,像是不甘,却无可奈何。
他死了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敢向前。
复方门极具盛名的天才,他与楼清行一同长大,亦师亦友,最后死在马鹏之战。
年少至交,生死两隔。
梦境有时如蜃楼,美梦不见,噩梦不离。
楼清行一抬头,便是谢晰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他跪在原地,与那双不曾瞑目的眼睛对视。
谢晰忽然轻微得动起来,像是被操控的傀儡骨骼一寸一寸扭曲,他仰头声嘶力地大喊。
“快跑!!!!”
尾音处骤然停住,像是一个八音盒被人恶意捣烂生生消了音。
“……”
楼清行从梦中惊醒。
屋檐外珠雨清寂,云是天际的黑,他向来爱听雨声,此刻却被吵的睡不着。
距离马鹏之战已经过去了很多年,战争刚结束时楼清行却仍彻夜难眠,一闭眼就是至亲死在眼前,到后来他噩梦做得少了些,但仍是只要一想起,便会痛的透彻心扉。
楼清行是穿越来这个世界的,不过毕竟是胎穿,自幼活在这里,几十年下来,如果不是有系统的存在,他几乎要以为现世的所有不过是一场庄周梦蝶。
那场大雨,那场血战。
世人皆赞他生死一剑灭万魔,只身孤影对魔尊,为伏魔阵拖下至关重要的一刻,但只有楼清行自己知道,如果再来一次,他未必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被魔王用寒毒废掉双腿,垂死跪在敌人面前也罢,他并未后悔过,只是楼清行不愿因为自己的选择影响到旁人。
画霄本不该散尽修为,谢晰也不该与魔王死战,是他那时过于骄傲,才提出要去会战魔尊,才有了后面的一切。
从此迷了心,也盲了眼。
“……”
系统:反派谢阁砚今天可能会来拜师,你记得收徒
楼清行:急什么?你上次也是这么说,他还不是没来。
系统专治各种不服,冷笑道:楼清行你最近很飘啊,那这个月的业绩你就自己努力吧……
我靠!
楼清行躺在床上垂死病中惊坐起,他最怕这非人类的玩意儿拿他的业绩要挟,他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只有一条,完成系统发布命令,补完故事线,然后就可以开开心心go home!
“谢阁砚是吧,我马上让他成为我关门弟子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
楼清行握拳信誓旦旦道。
即使有着那样惨痛的回忆,楼清行也一直努力在走出那段阴影,因为眼睛不好经世不太方便,掌门便为他取来可破世间心魔上古黑龙逆鳞助他视物,但逆鳞难得,只制了单边眼镜,也算勉强能看见了。
楼清行居住的竹林离收徒的地方很远,但耐不住他骑轮椅如开奔驰,一日千里,眨眨眼便能到目的地。
虽然路上风尘仆仆,但他仍是端的一副冰清玉洁的高贵样。
“你怎么来了?”掌门郑逸仙看到他很是诧异。
虽然这个师弟受伤修为难以精进,但这么多年的杀敌经验摆在那里,不少人想出重宝拜入楼清行门下,这人都曾对他们嗤之以鼻,现在却上赶着来收徒。
“年纪大了,想找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温柔漂亮贤惠有天赋努力肯吃苦任劳任怨还会赚钱的徒弟养老。”楼清行得意洋洋仗着是传音那些个弟子听不见,说得很是嚣张。
楼清行的师姐晏恨竹是修真界一个出了名的医修,身姿妖娆妩媚最喜欢跟病人不清不楚,此刻她嗤笑着翻了个白眼道。
“你这是收徒还是找道侣啊?师弟认清现实吧,在你伤好之前来找你处对象的,八九都是馋你脸蛋的渣男。”
他们还在互相寒暄,有些懂规矩的弟子此刻已经自发斟好了拜师茶,低头候在一旁等长老们说完。
而那些不懂规矩的,也有各自的顽劣。
殿内最暗处的阴郁青年在楼清行进殿的那刻便心有所动抬起了头。
轮椅上的人肤白如雪,嘴唇像抹了胭脂般生动媚人,他光是坐在那里,一袭白衣,就如同圣光之下无力的神明,让人忍不住想将他拉下。
每一寸每一处都似是照着青年的心意长的,他舔了舔嘴唇,勾起了一个恶劣的笑。
他在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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