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一向起得早,醒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小燕子还躺在一边舒服的会着周公,一只胳膊亘在他胸前,睡得十分的奔放。他无奈的笑了笑,轻手轻脚的把胳膊移开确保没打扰到她,才要起身时又看见中间那个已经被折腾的有点散的被子,心虚的用力把它平整了几番,才敢出门。
然而一推开门,便看到老婆婆坐在院子里剥玉米,瞧见他醒了,指了指一旁的桌子道“那有饭,快趁热吃吧”
他更加感觉不好意思,胡乱的抹了两口便要去帮忙,学着她的样子拿着玉米上下比划了好几下,还是才剥下几个玉米粒,正在挫败之时便听到一阵笑声想起,小燕子一边伸着懒腰一边笑道“哥你这个技术,不行呀!”
“你少笑话我,你会吗?”
小燕子自得的挺了挺胸脯,坐到马扎上便开始像模像样的剥了起来,动作之利落令永琪汗颜,就连老婆婆都夸“这丫头瞧着这般的贵气,竟也会做这些事!”
她嘿嘿一笑,手下的动作也不停,洋洋得意道“我小的时候这些活可没少干!不像我哥,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心只读圣贤书!”
被吐槽的永琪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看了看周围堆成山的玉米,不由得奇道“阿婆,这些都要您自己来吗?”
“是呀阿婆,您儿子和儿媳儿不帮忙呀?”
话音才落便听见外边一阵嘈杂,老婆婆迅速的站起身向外望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喊了句“官兵来了”倒比小燕子和永琪还着急,把两人往地窖里一推喊了句“别出声”就把盖子死死的盖住,自己一个人又坐了回去剥着玉米。
被猛地推下去的小燕子和永琪大气都不敢喘,既奇怪于为何官兵会追到这里,又不解这老婆婆难道知道些什么,然而耳听着外边的马蹄声越来越响,也都咽下了满腔的疑惑屏气凝神的听着外边的动静。
“不,不要!”
“娘!”
“相公!”
“爹!”
“求求你们了官老爷!”
此起彼伏的呼唤声和哭声响彻在整个村落里,扰醒了这个明媚的清晨,嘈杂声中满是焦急与担忧,更也夹杂着官兵的厉声呵斥,和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永琪心里隐隐有一个答案,然而还没确定便觉得头顶响起一道怒喝“你儿子呢!”
老婆婆苍老的声音沉重的响起,“官爷问我儿子在哪?我还想问大人他在哪呢?”
“少废话,胆敢藏匿,便是耽误军国大事,诛九族的大罪!”
“那便诛吧!老太婆我守寡二十年把儿子养大,乾隆二十年你们把他带走送上战场就没回来,儿媳怀着孩子被你们推在地上早产又难产,大的小的一起没了。我还有什么九族!”
她的声音不尖也不响,无怒也无怨,但就这么平静的道出这句事实,却让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小燕子微张着嘴,只听着那边的脚步远走,整个村落只剩下一片哭声和叹气声,还死死的抱着永琪不撒手。
眼前突然一片刺眼的光亮,老婆婆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勾了勾嘴角道“没事了,上来吧孩子”
又看着紧紧抱着永琪的小燕子,安慰道“没事了,人都走了,一时半会也不会再回来。不过你们得赶紧走,这一片这两天只怕是安宁不下来,真要见了这孩子抓走上了战场,那可就是凶多吉少了!”
她握着永琪的手愈发的紧,永琪却觉得喉咙发干,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对不起”
老婆婆不懂,可小燕子却看得明白。他这句对不起是代大清而说,也是代皇阿玛而说。那时候她突然在想,如果这个老婆婆知道,她拼命救的这两个人就是要了她儿子命的皇帝的儿子和女儿,又该作何反应呢?
这是他们这一路上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所谓的民间疾苦,从深宫中逃出来的兴奋劲与劫后余生感尽数散尽,只突然觉得这身上担子沉甸甸的重,于是在告别了老婆婆之后向西走的一路上都在沉默,小燕子握着他的手,一直走到了白水镇也没见他说一句话。
尔康他们早就等的望眼欲穿,瞧见他们两人终于姗姗来迟,松了口气之余也不由得奇怪的看着两人的脸色,“你们吵架了?”
“唉,咱们现在都出来逃命了,有时候便收敛些自己的脾气。永琪你大度些,小燕子你也安生些!”
一个两个的都在她身边劝着,惹得她心烦,噼里啪啦把今早发生的事讲了出去,便看到尔康紫薇晴儿都沉默了下来,唯有萧剑义愤填膺道“我就说了,你们那个皇帝,大兴土木、穷兵黩武!好不容易新疆战事停了,又要去打蒙古!当年文字狱杀一批文臣,现在打仗又要损一批壮丁,这就是他要的‘康乾盛世’吗?”
“萧剑!”
永琪怒拍了下桌子与他针锋相对,两人眸子里的怒意都清晰可见,尔康一边拉着萧剑一边扯着永琪,“好了,我们现在腹背受敌,难不成还要起内讧?当今皇上好不好,和你我有什么关系?从今往后,我们不是阿哥不是格格也不是少爷,只是一介平民甚至是朝廷的钦犯,就不要再管这些闲事了!把心里的这些抱负、这些怨念都先放下,我们才是一家人!”
永琪松开了攥紧的拳头,萧剑也收敛了怒气,晴儿和紫薇拉着两人坐下,店小二送来了一桌子的酒肉,尔康给所有人都倒满了酒,端起杯子道“既然说是一家人,便要有个一家人的样子。打扮成夫妻总比兄妹来得容易掩人耳目些,咱们6个人,刚好是三对,从今晚开始,便要以夫妻身份示人。”
“不办婚礼吗?”一直沉默的小燕子突然出声,见众人把目光投向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羞红了脸道“我我我,我不着急!”
永琪噗嗤笑出声,挽着她的手道“小燕子,婚事是一辈子的大事,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可除了天地之外,我也想给你一场让世人看得见,有亲友相伴的盛宴,而不是还逃命在外便随随便便的让你做了我的妻子。”
小燕子被感动的无以复加,紫薇笑着揽过她,“好啦,亏我还担心你们吵架了,我看啊自从出来以后你们俩这日子比蜜还甜呢!可是我们总也得从长计议,一家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又该取什么名字呢?咱们都好,只是晴儿、永琪、小燕子,该姓什么为好?”
永琪和晴儿相视一笑,看了眼紫薇,“不知道夏姑娘,可还愿意认我们这个哥哥和姐姐?”
紫薇神情激动,自从皇上否认了她娘的等待和她的身份后,她本已经对皇家失去了任何的期待,却不曾想永琪会用这种方式肯定这段过往,于是哽咽道“当然可以!”
谁知道小燕子却不满的嘟着嘴道“喂!紫薇,你明明是我妹妹,怎么又成了他妹妹了,他姓夏,我姓什么!”
萧剑适时的插了句话“你要是不介意,跟着我的姓便好了!我姓萧,你姓小,说不定我们五百年前就是一家呢!”眼睛一转又看向永琪,“这样啊,某人也不要总是乱吃飞醋,误伤我这个大舅哥了!”
永琪不甘示弱的怼了回去,“切,谁还不是个大舅哥呢!你别忘了,晴儿也是我妹妹!”又看了一眼笑得直不起腰的尔康,更是洋洋得意道“你笑什么!紫薇是我嫡亲的妹子呢!”
这次数小燕子笑得最欢,“哇!原来我们家永琪最厉害呀!”
说罢几人笑作一团,尔康举起酒杯道“来来来!让我们所有人共同庆祝新生,咱们这个大家庭呢,以后就是夏府一家人了!柳青柳红已经寄了信,说带着金琐向山东走了,到时候也去大理和我们汇合。咱们呢就轰轰烈烈向南出发!”
“向南出发!”
几人纷纷举杯,对着月对着星,对着知己与爱人,共同期许着未来的美好。
大抵年轻就是如此,即使前路艰险,也总觉得充满着希望与乐趣。
第二日一早,逃亡六人组便踏上了南下的征程,晴儿和紫薇瞧着铜镜里梳起的妇人发髻还有些羞涩,倒是小燕子大大咧咧的满不在乎,左看看右看看笑着道“把头发盘起来也不错,我早便觉得垂在下边怪热的,还有点碍事!”
紫薇和晴儿笑她太过不知收敛,三个姑娘在屋里笑作一团,立在门口的三个男人却相视一笑,都觉得日子当真是活色生香。
如果,他们不那么多管闲事的话。
以前总觉得小燕子古道热肠,路上遇见个阿猫阿狗都要救,后来发现其实永琪更甚。
路上经过一个村庄,族长手持火把要把那珠胎暗结的姑娘直接烧死,萧剑的本意是村有村规咱们南下要紧,谁知道小燕子直接拉着永琪,一个急的跳脚大骂村长,一个引经据典之乎者也的说他有违人性,直把族长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所措,紫薇又是一番爱情论,羞得那男子直接出来认下了错,本来的火刑现场直接成了大婚典礼。
街上遇见人卖身葬父,小燕子本能的警觉,把永琪拦在身后掏出一把银子扔在那,人都走远了还要敲打永琪,“以后遇见这种事,你就让我来管!”惹得永琪憋笑憋的难受,最后搂住她道“知道啦!”结果她猛地跳开红着脸说什么男女大防,永琪却一本正经的指了指她头上的同心髻,附在她耳侧悄声道“晚啦,你已经上了我这条贼船了!”
晚上有一次借宿在庙里,才把被子拿出来还没暖和两下,便被一群人蜂拥而上,稀里糊涂被打了一顿一点脾气没发不说,反而看着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有点惆怅,一股脑儿的把被子都留了下来,六个人抱团取暖的捱过了一夜……
等到好不容易过了沧州进了河南境内,已经穷得叮当响。
然而这倒不是最可怕的,他们这一路多少有些招摇的行为完全暴露了行踪,没多久便有折子到了乾隆面前,他哭笑不得的拿着折子去了慈宁宫,正碰上来请安还没走的一众后妃。
“皇上吉祥”
乾隆摆摆手瞥了她们一眼,奇怪道“怎么欣荣也在?”
欣荣还没开口愉妃已经拉着她的手道“这孩子孝顺,知道臣妾心里担心,一直在永和宫陪着臣妾。皇上,她实在是个好孩子呀。”
乾隆也觉得欣荣是个重感情的姑娘,夸了她两句撩起袍子坐了下来,把折子给太后看了一眼,笑道“皇额娘快瞧瞧,这几个孩子呀,哪是逃命呢,分明是出去行侠仗义了!”
老佛爷见状长舒一口气,还有心情管闲事,至少说明他们现在不愁吃喝,没有危险。于是也笑道“谁说不是呢!永琪这孩子当真是古道热肠,心存宽仁。出去历练一番知道人间疾苦,倒也不错。皇帝啊,我瞧着你也没必要追,派人好好地跟着,就他们这个撒钱的阵仗,用不了多久就会穷得自己灰溜溜的回来了!”
乾隆跟着笑着点头,皇后离得最近,更敏感的察觉到太后话里的意思,难不成这五阿哥闹这么大阵仗,竟然还要赚一个贤名回来?
“容嬷嬷,你瞧着皇上今日是什么意思?五阿哥如此张扬,没把官兵没把罪责放在眼里,他难道一点也不生气?”
攥着坤宁宫凤椅上的手青筋暴起,容嬷嬷也面色凝重道“娘娘,父子哪有隔夜仇。这么长时间不见,只怕皇上心里就惦记着五阿哥的好了,哪还能想到这个。还有太后和愉妃吹耳旁风。更何况,那欣荣格格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您瞧瞧,还没嫁进来呢,便已经让皇上的心偏过去了,真要成了五福晋,那手段还了得?”
皇后有点慌张,急切的拉住容嬷嬷的手,“那本宫该怎么办?本宫的十二阿哥又该怎么办?”
容嬷嬷反握住她的手,一字一顿道“娘娘,借刀杀人,斩草除根!”
反正没有人知道皇上已经不追了,反正所有人都觉得皇上应该痛下杀手,反正不能再让五阿哥风风光光的刷了一圈的名声回到皇宫。
说完她又加了一句,“娘娘,欣荣格格也留不得。这样的姑娘,哪怕嫁入后宫,也不该嫁到永和宫去!”
皇后凝眉看向她,手却在不住的发抖,她入宫数十载,虽说也争宠,也宫斗,可到底不曾害过任何人的性命,如今要她做这个决定,还是会有太多太多的犹豫。
窗外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永璂喊着“皇额娘”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她一把抱起这个自己33岁才盼来的儿子在膝上,笑着问道今天可学了什么。
小十二晃着脑袋道“皇阿玛看了我写的字,说我这字有几分五哥的感觉,要我等他回来好好讨教一番呢!皇额娘,五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小孩子天真的昂着头问她,皇后眸子里的笑意却愈发的淡,到最后只是抱紧了轻声道“永璂,你是嫡子,唯一的嫡子!”
至于你的五哥,他不会回来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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