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自御驾回宫后便热闹得不得了。令妃明里暗里的向小燕子打听芙蓉姑娘的事,得知皇后竟然不拦一个歌女进宫后冷笑一声,转身就不知道从哪寻了位江南姑娘,也姓陈,承宠抬了旗为陈佳氏入宫一个月内连升三级从名不见经传的答应封为了婉嫔一时风头无两;皇后也不甘示弱,从科尔沁选了位姑娘入宫,巴林氏的格格身份贵重直接封了颖嫔。原本还算安生的后宫次次晨昏定省总要争风吃醋一番,最受宠的贵妃和最尊贵的皇后各领着一群人打擂台,乾隆哄了这个美人又得惦记着那位佳人,有好事的人想起宫里还住这位贵妃来探她的口风,愉妃颇为淡然的哄着窈窈头也不抬,“争去吧争去吧,有什么可争的……”
但老佛爷气的大病一场,听说手腕上那个养了多年的上好的镯子都摔碎了,盯着满地的碎玉叹气,“一个皇后,一个贵妃,只知迎合奉承,不知规劝皇帝,把这后宫折腾的乌烟瘴气……”
“还是你舒坦,愉妃娘娘不止一次在老佛爷面前夸了你。上次有人说她手上那串念珠不错,她连摸都不舍得让人摸,就夸你说‘小燕子这孩子孝顺,南巡还记着她的喜欢!’把那群娘娘们说得一愣一愣的,连老佛爷都惊讶。”晴儿好不容易等老佛爷睡下抽了空来永和宫串门子,抱着雪团儿白绒绒的毛在怀里取暖,笑眯眯的瞧着懒在床上的小燕子,“恭喜你小燕子,守得云开见月明。”
小燕子勉强的牵了抹笑,“好不好的谁知道呢。南巡都回来快半年了,窈窈在我跟前的日子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从前她是不能提‘女儿’这个字眼,如今又是抱着不撒手。要是以前我俩那关系,我吵一架抢也抢回来了,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日日小燕子长小燕子短的,对我嘘寒问暖关心备至,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燕子那天晚上的辗转反侧还劝自己是想多了,说不定愉妃真是心疼她想让她好好歇一歇,再不济也是心疼永琪,怕孩子半夜醒了吵了他安眠;可一连几日她早就活蹦乱跳了还是不肯把孩子抱回来,逗随她逗就是放到她怀里一盏茶的功夫也不舍得,小燕子犹犹豫豫的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还没提一句,愉妃就笑着堵了回去,‘孩子闹腾,你好好将养着,早点给窈窈生个弟弟’。那一双眼睛像是长在窈窈身上一般,时时刻刻的跟在后边‘窈窈’的唤着,就连这小丫头爬高上低的把她那盆精心修剪了大半年的盆栽一脚踩了个平,整个永和宫的宫人们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下,小燕子揪着帕子不停的给窈窈使眼色,这姑娘却看都不看一眼的依旧伸出手拍了两下那支棱不起来的根苗,她只能挪着步子打算把女儿抱下来,一脸歉意的冲愉妃笑,“额娘别气……”
愉妃铁青着脸不说话,窈窈懵懵懂懂的抬头冲着她笑,伸出手瓮声瓮气的喊,“玛嬷~”
愉妃还真就没追究,缓和了脸色抱着她去午睡了。
这样的情境下,她当真是半句指责的话说不出来。
雪团儿通人性,嗷呜一声已经扑倒了小燕子怀里,‘汪汪’叫着拱着小燕子,她一把捞起抱在怀里,盯着它湿漉漉的眼神笑,“你叫什么。你晚上还能陪着她呢,比我好过多了还在这里叫!”
它果然不叫了,温顺的趴在小燕子怀里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晴儿长叹一声,“这事说实在的谁也没法子。宫廷里的规矩大,老佛爷当年位份低的时候皇上也是养在当初的四福晋那里;永琪小时候也是在长春宫先皇后膝下长大的,愉妃娘娘养着自己的亲孙女就是皇上来了也不能说什么,更何况永琪头上还有个孝道顶着……只能说你想开些,总之孩子日日能见到,愉妃娘娘也是真心疼她。”
晴儿抬头忖度着她的表情,见她有所缓和又劝道“愉妃娘娘这一辈子也不容易,女儿夭折就这么一个永琪,眼睛还总在你身上。皇上是个薄情的人,如今后宫花团锦簇的如何能记起她,对她的态度还不如对你一般好。你就当替永琪替皇上弥补一下,她现在天天乐呵呵的多好。”
晴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小燕子也不会说什么反驳的话,转念想着同为女人,愉妃这辈子倒也的确不容易,虽是锦衣玉食但内心总是孤寂,但自从有了窈窈后脸上的笑容倒是多了,她做小辈的忍耐就忍耐些吧,谁让永琪和皇阿玛对她这么好呢!
过了年天气就转了暖,进了二月接连是永和宫两位主子的生辰,永琪不想太过铺张便提出他晚过几天,“我多大的人了过一个生辰老一岁也没什么意思,跟着窈窈热闹热闹就行了。到时候咱们在永和宫里摆上那么一桌,把紫薇尔康他们都叫过来吃顿铜锅涮!”
小燕子拗不过他也只好同意,初七那日只一早带着一群人拜寿“请五阿哥寿”,听得永琪摆手笑,“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请什么寿”便急匆匆赴了早朝;二月十二花朝节一大早永和宫就张罗了起来,小燕子连御花园花宴都没去,内务府的大太监捧着一溜的锦盘进来说了一串的吉祥话,小燕子一眼就相中了那件藕荷色的裙袄,云锦缎光滑柔软绣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她跪坐在地上刚好和女儿一般高,细心的替她整着衣领;愉妃手巧,手指上下翻飞着替她挽了两个小卷在头上,一左一右的各插了朵蝴蝶穗子,小燕子对着镜子里的小人儿笑,“玛嬷的手就是巧,快让额娘瞧瞧,是谁家的姑娘这么好看呀?”
母女俩笑作一团,愉妃笑眯眯的抚了抚窈窈左摇右晃的穗子,正欲说话发觉外边似乎有人进来,小燕子也听见了脚步声,目光依旧停留在女儿身上,捏了捏她的脸蛋儿“快去让你紫薇姑姑瞧瞧去。”
“姑姑!”窈窈已经喊着跑出了门,愉妃也知他们这群人总爱一处热闹,不过她对紫薇一贯没有多好的印象便索性直接避而不见转身进了房,小燕子收了梳妆台上的东西才扭头,却发现来的并不是紫薇。
院子里一大一小互相对视着,许久未见的西林夫人一身深蓝色命妇吉服,旁边还站着位妙龄少女,一身水绿色宫装如出水芙蓉般清丽淡雅,两人徐徐跪下叩首道“臣妇/臣女给公主请安,请公主千岁。”
窈窈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迷茫的扭过头看着小燕子,“额娘~”
“夫人快快起来!窈窈如何能受得住您这样的大礼!”小燕子快跑了几步把女儿搂在怀里,略带歉意又有些慌张的看着西林夫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这西林夫人来寻她准是没什么好事。但面上依旧要过得去,小燕子笑着寒暄,“这么冷的天别在外边站着了,袅袅快去奉碗茶来!”
“不劳福晋麻烦了。今日花朝节京城命妇恩典入内,臣妇想着今日是公主生辰,咱们家是公主的外家,自然也要来恭贺一番,便带着你妹妹来了。”说完她碰了碰立在一边一直沉默的姑娘,“这是你三妹妹,之前一直养在奉天老家,你没见过。”
小燕子抬头望了过去,不同于陈知画的弱柳扶风,奉天的水土养出的姑娘都高挑,平添了几分端庄稳重,此时被小燕子盯着也丝毫不露怯,含笑福身道“臣女见过长姐,见过公主。早便听闻长姐国色天香,今日一见果然是沉鱼之貌,公主也是气度不凡,竟出落得这般雅致。”
小燕子听着她的奉承话抿着茶笑,心想才三岁的小姑娘如何能用‘雅致’这样的词来形容,她虽然知道自己容貌还行,但也称不上‘沉鱼之貌’吧,永琪和她说过,那是形容西施的词。
看来来者不善呐,只怕不是为着窈窈生辰来的吧?小燕子含笑不语,果然见这两人虽是低头喝茶但目光却一直向旁边瞟着,她们看东窈窈就跟着看东,她们瞅西窈窈也跟着瞅西,转了一圈后小姑娘似懂非懂的问,“你们在找什么呀?”
窈窈一向大胆,又在宫里被宠的难免娇纵些,此时话一出口就带着点颐指气使的意思,吓得两人忙收回了目光尴尬的低下了头,小燕子假嗔了句“没规矩!怎么和外祖母和姨母说话呢?”
“哼!”窈窈气性极大,蹭的从小燕子怀里跳下去往愉妃那里跑,小燕子抱歉的笑了笑,“这孩子被她阿玛宠的无法无天的。”
“哪里哪里,公主天真烂漫……”西林夫人终于找到了话头连忙接着问,“怎么不见五阿哥?”
“他啊?忙着呢!”小燕子随口应了句并不往下说,气氛又沉默了一会还是小燕子最先沉不住气,“夫人这次来可是有什么事?”
“想来看看你,太夫人也惦记着你,说是公主虽尊贵,但到底不是小阿哥。前不久太夫人寿宴不少命妇都去了,听着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也都盯着你的肚子,不少人家也都打听着想把姑娘送进永和宫。太夫人的意思是,自己家的姑娘自己疼,不能叫你受了委屈。”
“啊?”
“你三妹一向乖巧懂事,与其等旁人入宫威胁你的地位,倒不如让她来。自家的姐妹自然比外人亲近些,若是能下个一儿半女都养在你这,也能堵住了众人的攸攸之口”西林夫人还欲再说,但一看小燕子铁青的脸色也有些犹豫,小燕子冷笑出声,“夫人打的好算盘!口口声声说自家的姑娘自己疼,若我真是西林家的女儿,太夫人和夫人舍得往自己家姑娘心上插刀吗?”
“福晋这说的哪里的话……”
“杭州话!”
小燕子丝毫不留情面,“我的底细夫人了解的明白,这几年来我也好永琪也好不曾有半点疏远西林家,怎么是还嫌不够,想再送进来一个吹吹耳旁风?”
“臣妇没有这样的意思”
“你哪里没疏远了,没疏远我二哥至于混的这么惨?”
“三姐儿!休得胡说!你二哥能进礼部全凭五阿哥和五福晋恩典!”
“那叫什么恩典!我二哥日日在礼部被那些老油条们欺负。”
两人一唱一和,小燕子这才反应过来味,她原本还想着西林家是疯了还是飘了敢直接送女儿进宫,原来是打着这样的算盘——知道她一定会拒绝,趁她心里的那点愧疚心理顺势提出来鄂家二郎调任的事,是料定了她不好意思接连拒绝是不是?
“那依夫人的意思是……”
“让他姐夫多带带他,刑部那地方历练人。”
“礼部都混不下去还敢去刑部?错的那可是人命官司的大事!”
小燕子心中的吐槽被人完完整整的道了出来,愉妃踩着马蹄鞋由山眉扶着慢悠悠的走过来,西林夫人见是她连忙跪下行礼,“愉妃娘娘吉祥。”
愉妃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并不叫她起来,西林夫人只能附和着笑,“多日不见,娘娘比从前更添风韵了。”
“日子过得舒服,没有那些不长眼的人烦心,自然将养的好。”
西林夫人的脸上已经有些挂不住,强撑着笑回,“娘娘说得是。五阿哥懂事上进,娘娘的福气还在后头呢。臣妇真羡慕娘娘,不像我家里那个不成器的……”
“我的儿子的确是争气,挣得功名利禄让我这当娘的享清福。永琪常说,是要还了我对他的生养之恩。不过你又没生他没养他,也没生养小燕子,我的儿子凭什么让你享福呢?”
“西林夫人,你说说,天下有这样白捡靠别人儿子的道理吗?”
“西林家也是百年望族,鄂尔泰大人是三朝重臣,他老人家要是知道后世子孙总想着靠女婿,只怕是羞得没眼见先帝了!”
愉妃一句句反问甚至还带着笑,把人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叩首告退,小燕子看着她们落荒而逃的背影才回过神来,愉妃这张嘴啊,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
这段日子习惯了她的春风化雨,到忘了自己的这位婆婆从前是个什么厉害角色,那可是能把自己怼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的主儿啊。
“你见了老佛爷都不害怕,怎么在她面前倒是不敢说话了?”
愉妃捻着小燕子送她的那串念珠闭着眼问她,不等她回答又道“世上没有报不完的恩,你为西林家已经做的够多了。人家没把你当一家人只想着从你身上捞油水,你还念什么旧情?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只怕是哪天你落魄了,这些人也不会拉你一把!”
小燕子这人有趣,生气的时候恨得牙痒痒巴不得把人大卸八块了才好,可若有人和她一起骂,她反倒觉得人家没那么不堪,平白又想起人家的许多好处来。然而此时也不敢反驳,只低头道““是,小燕子谨遵额娘教诲!”
愉妃还欲说些什么,紫薇和晴儿已经结伴走了过来,她挥手让她们年轻人一处热闹去去了祠堂替窈窈祈福。小燕子把刚刚的事和两人说了一通又问起晴儿和萧剑的事,想着明年萧剑孝期将满老佛爷总该放人,不然晴儿这么一年年耽搁下去当真是不年轻了,便在一处计划着该如何让老佛爷松口。东拉西扯眼见太阳落了山星星升了空,天幕一点点变得漆黑还是没见永琪的身影。
窈窈已经在愉妃怀里打起了瞌睡,愉妃瞧着也有些精神不济,遣了人去刑部衙门看了好几遍还是说那边的灯没熄,小燕子叹了口气,“额娘要不先歇息吧,刑部总是一忙起来没日没夜的。”
“哪有这么当爹的,闺女生辰他都顾不上!”愉妃咕哝了一句又抱起窈窈,袅袅端着长寿面犹犹豫豫的站起来,“这面凉了热了好几次,公主还没吃呢。”
那碗长寿面当真做的不错,金黄的鸡蛋卧在白花花的面条上,清亮的油汤里飘着绿叶,这是袅袅专门给公主煮的。小燕子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但又舍不得吵醒女儿,拿起筷子蘸了一滴油汤,伸到女儿嘴唇上轻轻一点,“好啦,你的祝福她收到啦!”
“这”
愉妃已经抱了孩子进屋,小燕子笑着拉她坐下,把面碗往她跟前一推,“你也忙活一晚上了,这面自己吃了吧。”
“福晋我”
自从回宫后袅袅便喊她福晋,说是她姐姐出了那样的事不吉利,况且每每喊姐姐总会想起故人难免伤心 。小燕子听得有理也就随她去,却忽视了她每次见到紫薇依旧是喊姐姐。
“主子您可回来了!”
宫门吱呀一声,小桂子跟在身后提着灯笼不停的念叨着,永琪嫌烦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进来,“还没过子时,窈窈呢?”
“你还记得你闺女今天生辰啊?”
小燕子没好气的白他一眼,“那刑部的案子今天不审明天就不能过是怎么回事?还是离了你那些官员都不会办案了?谁说的要好好办一场,要陪你闺女去西山放风筝的,她眼巴巴的等了你半天,梦话里还念叨着‘阿玛带我放风筝去~”
她一边训他一边帮他解着披风,夜里风寒露重打湿了一圈绒毛,惹得小燕子又心疼的不舍得再骂他,永琪愧疚的脸皱成了一个包子,坐下来捧着汤婆子暖着身子,“我也想走的,可尚书说案子紧,‘身为臣子理应为皇帝分忧,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皇上近来宵衣旰食人都瘦了一圈’这话明摆着就是说,‘你家公主生辰有那么重要吗?’大家都在那挑灯夜战,我也不好仗着自己是皇子就搞特殊。你也知道,我才去不久,刑部诸事才上手,尚书是皇后的哥哥,与他一党看我不惯的人多得是”
“那咱就不去了,明儿我和皇阿玛说去,六部换哪一个不好,非要去刑部受这个罪去!”
“话不能这么说,孟子曰: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肚子极其配合的叫了一声,永琪尴尬的笑了笑,“看来上天先饿我肚子了!”
“就你嘴贫!”小燕子招呼着袅袅去端菜,永琪摆摆手拉过桌子上的面,“不用忙活了,大晚上吃太多夜里再睡不着。我吃这个面就行,看着就好吃。”
“也行,袅袅你先去睡吧。”
“可”
夫妻二人纷纷扭头看向她,袅袅摇了摇头请安告退,“五阿哥福晋也早点休息。”
永琪不明所以的低头吃面,小燕子蹭的凑过去脑袋,“她做的好吃还是我做的好吃?”
“你俩这水平也没什么可比性啊。”
“爱新觉罗·永琪,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小燕子恶狠狠的盯着他,永琪唔了一声又吃了一口,嚼得若有所思,“你做的好吃,她这碗太酸了。”
“酸?我瞧着这汤还……你又诓我!你骂我吃醋是不是?!”
永琪笑得前仰后合,嚼着面说话含糊不清,“我哪有这个……哈哈哈哈哈……这个意思……你自己……哈哈哈……说得……诶呦”他一连咳嗽了好多声,小燕子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活该!”
他终于把咳嗽压了下去,见她好像真生了气,又蹭蹭挤过去和她坐在一处,小燕子烦躁的晃了两下身子,“离我远点,热!”
“二月的天气热什么热!”他伸手揽住她,“古语有云,一曰养口体,二曰养心志。面也好,菜也罢,山珍海味与粗糠苦米在我看来都不过是填饱肚子而已,唯有你的那碗面不是,是我的定心丸,也是我的归港帆。”
他敛了玩笑的情绪说得情真意切,小燕子听得心怦怦直跳脸颊烫的不行,一把推开他催促着他赶紧吃饭,“惯会寻我开心……吃你的面去,这是你女儿的长寿面,你敢不吃完!”
“那我肯定喝的汤都不剩!我们家姑娘必然长命百岁!”永琪乐呵呵的应下坐定大口吃着面,小燕子给他倒了碗茶坐在一旁陪他聊天,吃着吃着永琪突然道“忘了告诉你个事,塞娅有了个弟弟。”
小燕子一口茶喷出来,不可置信道“啥?谁有弟弟了?”
幸亏永琪坐在她一边没被殃及到,手忙脚乱的拿帕子帮她擦着身上,“今个收到的信,和安生了,是个小贝勒!母子平安!”
“那科尔沁王爷不是都快要死了吗?还能生孩子啊?”
“急病,好了不就行了。又不是成太监了。”
“他不是年龄和皇阿玛差不多吗?”
“那前年令妃娘娘不是生了小十六?前不久不有位贵人也怀孕了,只是小产了而已。男子八八六十四,圣祖爷六十三那年还生了他第三十五个儿子呢”
“唔,那就是说,到时候我不能生了,但是你还能生,那”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下,永琪无奈的看着她,“整天瞎想些什么。那么大岁数谁还生孩子去,只怕是儿子都当爷爷了!”他突然顿了下,“不过嘛……”
“不过什么?”小燕子警觉的看着他,永琪坏笑了下突然把她抱了起来,大摇大摆的往寝居走,“不如趁年轻,及时行乐去!”
永琪结结实实哄了他这宝贝女儿好几天,搜刮了一通好吃的好玩的窈窈才肯和他说话,“我要放风筝!”
“放放放!下旬修沐,阿玛带你放风筝去!”
“我就要生辰时候去!”
“那等明年,明年你生辰,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阿玛也陪我们临安公主去放风筝好不好?”
小姑娘终于破涕为笑,永琪长舒一口气擦着汗,这几日不知怎么染了风寒一直冒虚汗,扭头问看热闹的小燕子,“她这到底像谁?你的脾气好像也没她的大,才三岁怎么这么大气性?”
“像你爹呗!动不动就要告罪掉脑袋的”
“小燕子你又说朕的坏话呢!”
说曹操曹操到,小燕子一脸心虚的看着款步走来的乾隆,上前讨好的挽住他胳膊,“皇阿玛今天怎么有空来永和宫了?”
“不来还不知道你这丫头要怎么编排朕呢!”乾隆宠溺的点了点她额头,那边窈窈已经喊着‘皇玛法’冲了过来,小燕子抬头看了看永琪的表情,戳了戳他胳膊,“羡慕吗?对你爱答不理的宝贝女儿,对她爷爷那么热情。”
永琪从牙缝里蹦出一声咬牙切齿的‘哼’,拦着窈窈“别坐你皇玛法腿上,好好坐到一边去!”
“小孩子嘛,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乾隆又把窈窈向上抱了抱,永琪摇着头叹气,“你们就宠着她吧,无法无天的。”
窈窈一幅幸灾乐祸的样子晃着脑袋,小手搂着乾隆的脖子甜甜道“玛法玛嬷最疼我!”
乾隆大笑出声,连夸他的临安公主当真是冰雪聪明,盯着这可爱的小姑娘怎么看怎么喜欢,一拍脑袋决定,“明日让窈窈也去学堂跟着几个小叔念书去吧,这么聪明的孩子可不能耽误了。”
“她才多大,小小的人还没有桌子高,如何能”愉妃心疼的想要拦着,乾隆立刻反驳“永琪开蒙的时候还不到三岁呢!”又抬头看向小燕子,“她既然是临安公主,那就不是平常的格格。到时候一举一动都是皇家的面子,怎好不通诗书呢。小燕子,你吃的亏还少吗?”
小燕子想起自己虽受宠爱,可这些年明里暗里也没少受一些人的讽刺,从心里说,她也羡慕极了那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姑娘,也想像紫薇晴儿一样出口成章,于是也跟着劝,“是,更何况宫里的学堂也苦不着窈窈,好几个和窈窈差不多大的孩子呢。”
愉妃见几人都如此说也不好再坚持,捂着帕子点头应了好。第二天亲自抱着窈窈去了学堂,永琪早去了会正和纪晓岚攀谈,这位纪师傅苦着一张脸,“五阿哥,不是臣推辞,这当初还珠格格上学堂的时候您也在,臣,臣老了实在是承受不住啊……”
“纪师傅我哪有那么差”
“你做的那些诗你都忘了?还有两个军师在你旁边给你出谋划策!”
小燕子和永琪对视一眼都尴尬的笑着,永琪作了一揖道“当时种种,永琪给纪大人道歉了,那时候年龄小总想着讨她欢心误了课堂纪律。可如今窈窈不一样,就她一个人没人帮她。您就教着她识几个字背几首诗就好……而且,窈窈比她额娘要安静些。”
话还没说完那边嚎啕的哭声已经响了起来,愉妃抱着痛哭不止挣扎的要回永和宫的窈窈不停的哄着,也有些尴尬的向这边看过来。
“只怕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吧”
纪晓岚呵呵笑了两声,“罢了罢了,皇上和五阿哥既然信任臣,臣定当不辱使命。人总要挑战点不可能嘛!”又走到窈窈面前拱手道“公主,请随臣进去吧。”
窈窈依旧哭着不肯进,几人费了好大的劲连哄带骗的总算让她坐在了位子上,小姑娘脸颊上还挂着泪茫然的看着四周那些比她高一头的阿哥世子们,背了第一首诗。
“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梅花总不见。”
这篇乾隆的大作算是次次课堂的开篇之作,窈窈摇头晃脑的背会就再也坐不住,东张西望的左看看右看看跳下了椅子跑到了纪晓岚跟前,伸手摸了摸他白花花的长胡子。
课堂内顿时哄堂大笑,纪晓岚无奈的喊了句“公主!”
这才只是开始,此后的几天小丫头把学堂闹腾了个天翻地覆,简亲王世子上课打瞌睡她蘸了满手的墨给人家偷偷画了个黑眼圈外加两撇胡子,简亲王世子一无所知大摇大摆的穿了整个宫廷看见不停有人偷笑回家一照镜子才看见,哭的撕心裂肺泪水晕了墨汁更滑稽了;十五阿哥比她大不了几个月是个闷葫芦不怎么说话,窈窈转身不知道从哪挖出来条蚯蚓放到他桌子上吓得他呲哇乱叫一路哭着就回了延禧宫……
纪晓岚想发脾气,简亲王福晋和令妃也都有些不满,但偏偏闯祸的是临安公主——满人重视未出嫁的姑娘,口称‘姑奶奶’,尤其是嫡长女在家里的地位更是不一般,直到现在不少人家还是大姑奶奶主持中匮,咱们这位圣上亲封的临安公主,自然是打不得也骂不得。
小燕子赔着笑把人送走,扭头气呼呼的叉着腰看着躲在愉妃身后的窈窈,“你能不能和我解释一下,你吓唬你叔叔哥哥们干什么?”
“我哪吓唬了,不就是一条蚯蚓嘛。是他胆子太小了,皇玛法说过,我们满人是马背上打来的天下,连个蚯蚓都要怕,能成什么大事!”
“萧窈!这样的话你也敢说!”
永琪快步从外边走进来,愉妃被他的呵斥吓了一跳搂着瘪嘴要哭的窈窈瞪了他一眼,“你干什么呢!一进来就吓唬孩子!”
永琪见真吓到了女儿也有几分后悔,软了口气道“额娘您也太宠着她了,哪家的姑娘像她这么无法无天的。人简亲王和令妃娘娘还是敢说的,我听说学堂被她闹了个天翻地覆。”边说边咳嗽,“要她写的那几个字她都让别人帮着写了,这样你能练出个什么来!”
“他们自己要来帮我的,说我是临安公主,这辈子都是衣食无忧的,不用学这些东西。我也没有白要啊,我给了他们糖吃,还把我最喜欢的磨喝乐给小叔玩了……是他们又要来告状的。”
窈窈委委屈屈的挤出了几滴眼泪,挪着步子跑到他跟前晃着手,“阿玛别生气了。”
永琪心软的一塌糊涂,伸手替她摸着眼泪温声问着,“那你去给他们道个歉。”
“我不去!我是公主,为什么要给他们道歉?!”
窈窈蹭的跑开,山眉紧跟着追在后边,小燕子气的要去抓她被愉妃拦下,气急败坏道“额娘,这孩子再不管,眼睛都要长到天上去了!”
“女孩子刁蛮任性些有什么不好。你也不是那乖巧懂事的,不照样过得不错?人善被人欺,厉害点将来也少受欺负。”
“那也不能让她天天大闹学堂吧?”
“那就不去了。反正学堂讲得那些四书五经也没什么意思,三岁的孩子如何能坐得住。从明儿起,我亲自教她。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家,可基本的诗词我还是认得的。”
永琪咳嗽了几声也表示同意,小燕子捧了杯茶替他捶着背,“你这风寒天数也不少了,从前窈窈换季时爱生病,这回怎么换成你了。”
“那挺好,要是真能替,我愿意替她受所有的苦!”
“就你疼她,由着她胡闹,把她惯的没个样子。”
“公主不就是这样的吗?”
“啊?”
“我说,公主不就应该是这样万千宠爱于一身,娇憨任性的嘛。她又没什么坏心思,刁蛮顽劣些也无妨。你三岁的时候家破人亡,我三岁的时候寄人篱下,我们受过的苦为何还要窈窈承受?她就这么天真浪漫混不吝的长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我们能护着她。”
是啊,尽管三岁时候的事情实在是记不清,但其后那些东奔西跑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里,她不知有多少次羡慕过那些骑在父亲肩上,牵着母亲的手,或是撒娇或是玩闹的小孩子们。大概永琪在长春宫的那些日子里,也曾暗暗羡慕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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