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互诉衷情 剑拔弩张

永琪骗她的后果就是，一路上走到了南阳，她都没给永琪几个好脸色，直到看到了紫薇，才咧开嘴跑过去，“紫薇！我想死你啦！”

然而站在她面前的却不是紫薇，而是听见声音急匆匆跑出来一路高喊着‘小燕子’的萧剑，眼见就要撞上去，小燕子猛地往后一撤，晃晃悠悠的倒在了在后边追上来的永琪怀里。

那一刻她无比的感激上苍，还好还好，没碰上。

经历了此番挣扎的小燕子也渐渐开了窍，虽说她自己从来都是坦坦荡荡，只把萧剑当作和尔康、柳青一样的好哥们儿，可那日永琪那一番话却也让她突然发现，他这醋吃的不是一点半点。

不是她哄一哄气一气就能解释的清的，也不是他又犯什么刺猬病乱吃飞醋，而是永琪真的观察到、感觉到，萧剑对她的感情非同寻常，甚至都有了几分自卑的要放弃的心思。所以即使她还是不太明白永琪是怎么观察的感觉的，却也已经在刻意的避着点距离，不然永琪又一个急怒攻心的瞎了可怎么办！

萧剑不知道小燕子心里的弯弯绕绕，只知道这些天来他半点消息都收不到，每天在南阳等的心焦又担惊受怕，如今见她完好无损的回来自然有些激动，也不在乎她往后躲的动作，大步上前拉着她的袖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遍，又急又气道“小燕子，你们这些天到底去哪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身后靠的人明显一僵，永琪抢在小燕子出声前慌忙解释着“没怎么，就是在洛阳耽搁的时间长了点。”

“那也不能这么久啊，是不是伤到哪了？”

萧剑的语气有些不耐，小燕子瞥了一眼永琪不自在的神情，知道他一定不想让大家知道这件事，接过了话头回了句，“诶呀，就是我不小心摔下了山崖嘛，然后把腿给摔到了，不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就多养了一阵。”

话音才落萧剑就又往前了一步，一边说着她怎么这么不小心，一边伸手要掀开她的裤腿察看伤势，永琪惊讶的喊了声“萧剑”紧扣住他的手腕，再开口已经带了点恼怒，“男女授受不亲！她已经没事了！”

小燕子也尴尬的想要缩回脚，嘿嘿的晃了两下，“是啊是啊，我没事了！”

“什么没事！要是小事你们能耽搁那么久嘛，当时就不该让你们两个一起走，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知道什么叫危险嘛，那点功夫都是绣花枕头，这次是摔到了腿，下次呢，直接把命丢林子里了！

虎毒不食子，那个皇帝老儿再狠也要不了他的命，可你呢，又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出点什么事难道要我担心死嘛！”

“萧剑！”

紫薇和尔康同时出声提醒着他失言，小燕子愣在原地被他这直白的话语打得不知该说什么，本能的抬头向永琪看去，他抿着嘴唇沉默着，目光却投向了门口——晴儿正立在那里。

她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面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开口依旧是温温柔柔的，“永琪，小燕子，你们回来啦！”

不知道为什么，小燕子突然有种被人抓包的心虚感，萧剑蹲在地上也松开了手，倒是永琪最为镇定，微笑的应了她一句。

可众人的目光还是都停在她身上。

晴儿眨了眨眼，半是玩笑半是疑惑道“我脸上有东西吗？天色不早了，永琪和小燕子走了这么远的路，赶紧进来吃饭吧！”

紫薇和尔康反应最快，一个悄无声息的把小燕子揽过来，一个拉着萧剑打着圆场，“知道你萧大侠最守江湖规矩，女孩子要多照顾些。可是他俩不一样啊，我和紫薇，你和晴儿都是男人受了伤，女人小意温柔贴心照料别有一番风情，可是小燕子和永琪，要真是永琪受了伤让小燕子去照顾，那我估计啊，永琪这辈子都别想好了！”

他刻意加重了“晴儿”两字，提醒他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更别忘了还有晴儿这个人的存在。

“尔康，你一天不打趣我身上痒痒是不是！”

小燕子气恼的要追着他打，尔康绕着院子作揖求饶，紫薇一边笑着说瞧着小燕子这伤是真的好全了一边拉着晴儿进屋，刚刚那段插曲好像没发生一样，几人聊着闲天把桌子围得满满当当的，表现之自然让这场风波的始作俑者萧剑都有点惊讶。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在皇宫里生活过的人就是不一样，都会一些他这个江湖人根本没琢磨过的本事。

其实小燕子也有点不适应，本着不能沉默的原则，她故意闹腾的厉害，捧着脸眼睛努力瞪得大大的瞧着桌上的菜色，举着大拇指赞叹道“这是你们谁做的呀！看起来就好好吃！”

“我的手艺你都尝不出来了？”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小燕子惊讶的回头去看，柳青因为生火热的满头大汗，一边接过金琐手里的毛巾擦着一边笑，柳红叉着腰走在前边，后边跟着位俊郎君端着菜，见了她也是同样的眉开眼笑。

小燕子惊讶的张大了嘴，左右指了指，好半天才道“柳青金琐，还有柳红，你们成亲了？”

柳红没好气的敲了下她脑门，“什么叫我们，好像我们仨过日子似的，给你介绍一下，我家相公江墨，济南的举人呢！”

被称作江墨的男人腼腆的笑了笑，举手投足间十足的书生模样，小燕子变着腔调哦了一声，跳到柳红身旁抑扬顿挫的喊道“没想到呀，咱们狗尾巴胡同最能打的柳红姑娘竟然喜欢这样白白净净的读书人呀！”

柳红也不甘示弱，“怎么，你这个飞来飞去的小燕子女侠，不也被人家五阿哥那舞文弄墨的本事勾走了魂？”

又被打趣的小燕子眼神一转，回身向着脸上一直挂着笑的江墨道“江，江什么来着？你可得小心点，俗话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以后呀好日子有你过的！”

突然被点名的江墨啊了一声有点不知所措，永琪好心情的揽过她的肩

永琪笑着帮腔“没事，这方面啊我的经验多，多教你几招！亲测有效！”

“永琪！”

小燕子又羞又恼的锤了永琪一拳，偏偏他还极其配合的“诶呦”一声，连一直满腹心事的萧剑都被逗得脸上多了几分笑意，紫薇和尔康对视一眼，举起杯道“难得重聚，让我们庆祝亲人归来，也欢迎新人加入！”

小燕子举杯举的最快，眼波流转间突然惊喜道“我们现在是十个人诶！岂不是那句，什么美来着？”

“十全十美！”

众人齐声迎合，杯子被高高举起，青瓷碗碰撞着泠泠的水声，小燕子摩拳擦掌的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还不忘左右逗着趣，到最后吃的满足的眯着眼，拍着柳红的肩膀道“还是咱们会宾楼老板娘的手艺最好呀！”

紫薇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错啦，会宾楼老板娘是人家金琐！”

小燕子嘿嘿笑着拍了拍脑袋，“是呀是呀，忘了恭喜咱们金琐呢！诶不对，是恭喜柳青，这个榆木脑袋啊，我当年还真担心他会娶不上媳妇呢！你都不知道，他当年还喜欢过～唔～”

余下的话被眼疾手快的柳红给堵在了手心，挤眉弄眼的让她不要乱说话，紫薇靠在她肩头要拦着柳红，金琐也凑了过去问到底是谁，几个姑娘在饭桌上笑着打闹好不快活，沉默了很久的晴儿突然笑着感叹，“看来，在我没参与的那段过往里，你们的日子是那么的活色生香”

她说话时的眸子亮盈盈的，好像是向往，可更多藏匿的是一种被她用力掩饰下的忧伤，永琪离她的位置最近，轻轻握着她的手臂，低声唤了句“晴儿”

她笑着抬头应声，望着他目光里的同情和安慰自嘲的笑了笑，自己斟满了一杯酒，“我敬你们，感谢你们让我也体会到了宫城之外的肆意和自由，这真是我人生中最快活的一段日子了。”

她不提和萧剑的感情，只说逃离那座皇宫的快乐，好像她之所以放弃所有跟着他们踏上逃亡之路，原因简单的不得了。

就是因为她想叛逆，就是因为她受够了宫里的规矩，就是因为她想看一看外边的景色是什么样的。

根本不是因为萧剑。

九个人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笑着仰头一饮而尽，永琪抬手想拦却没成功，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样子作为哥哥的那种保护欲一下子被激发，在她再一次的要握住酒杯时强硬的扣住她的手腕，“晴儿！”

她笑得更加的灿烂，轻轻的甩开永琪的手，晃晃悠悠的站起来，那幅很久未在她脸上看见过的庄重神色的面具又被她戴了起来，拂袖间十足的贵族女儿情态，不紧不慢道“你们先吃，我回去歇一歇。”

永琪讪讪的收回了停在半空的手，推了推萧剑却发现他挣扎了两下自己转身回了房，叹了口气自己追着晴儿过去，小燕子蹭的站起身也要去，被紫薇死死的拉着，“小燕子，你最不该去！”

“啊？”

小燕子怔怔的看着她，突然有点生气，“连你也觉得我和萧剑有什么？你真是和你那个好哥哥一样，一个说什么要把我托付给萧剑，一个现在又说我不该去，我对永琪什么感情，紫薇连你也看不清，也要怀疑吗？”

她气的胸前一鼓一鼓，踢开板凳就往厢房跑，一不留神差点被门槛绊倒，还是跟在后边的紫薇扶住了她，连忙摁住她又要乱挥的手臂，“小燕子你当真感觉不出吗？那不然今天萧剑迎了出来，你又为什么要躲？我当时真是被吓个半死，特别害怕你大大咧咧的就迎了上去，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没个分寸的再把永琪气到！”

小燕子斜瞥了她一眼，“还不是你那个好哥哥乱吃飞醋，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那么在意萧剑吧，但是人家毕竟‘大病初愈’，我还是多照顾他一些！”

“乱吃飞醋？亏我还觉得你开窍了，你摸着自己的心问一问，你当真看不出萧剑对你真的和其他人不一样？”

她被问的有点心虚，要说真的一点都不知道那当然是假的，有时候她也会好奇，为什么每次吃饭的时候萧剑都爱给她夹菜，为什么每次遇到官兵时他总是第一个喊“小燕子注意安全”，为什么每次她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他总是会好不反驳的全盘接受，可是，萧剑喜欢的不是晴儿吗？

所以她晃了晃脑袋，嘴硬道“哪里不一样了，他对你不好吗？诶呀，你不要因为是永琪的妹妹就什么都站到他那边好吧”

紫薇没好气的把她摁在椅子上，“刚还夸你开窍了！我问你呀，就你们进门那一幕，如果永琪见到欣荣也一脸的激动的冲过去，拉着她的袖子关心她的情况，这一路上还总是找机会和她说话，把人照顾的无微不至有求必应，你一问他，还理直气壮道‘我们都是好姐妹呀！”

“他敢！”

小燕子蹭的从凳子上站起来叉着腰气势汹汹的回了这么一句，紫薇却不依不饶，盯着她的眼睛道“尽管你心里知道他最爱你，可却无法否认，欣荣格格的确是个优秀的不得了的人，的确在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讨长辈欢心这里都胜过你一筹。小燕子，你说，你会害怕吗？你会生气吗？你会吃醋吗？”

她原本叉着腰的手渐渐松了劲，在仔细品悟着紫薇话里的意思。

推心置腹换位思考一番，萧剑是不是有些越界，永琪这醋吃的是不是有道理，他这么一个天之骄子到了江湖上满腹的学识不再有用武之地，只能天天看着这位在江湖上呼朋唤友好不热闹的人夺了他的全部光芒，他这些日子的难受，怕是不比她以为永琪要娶欣荣的时候少吧？

她慢慢的低下了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让紫薇看得十分的欣慰，“你也不必太过于愧疚，你这么大大咧咧的一个性子，现在能想到这些，能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知道和萧剑保持距离，知道也去在乎永琪的情绪，真是成长了太多太多。”又捧着她的脸一字一顿道“可是小燕子，你有事瞒着我，你们在洛阳，一定经历的不是轻描淡写的几句‘摔了腿’吧？”

紫薇总是有这样的魔力，温温柔柔的直接点出心中所想，那一双眼睛温和的望着你，让人心里藏的那点秘密无处遁形，于是她嗯嗯啊啊了几声，小声说了句，“我其实也不想瞒着你们的，但感觉永琪应该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根本没有伤了腿，是永琪磕了后脑勺，眼睛看不见了。”

她在紫薇惊讶的目光下讲完了整个故事，从她钻进圈套害永琪受伤，到在猎户家的所见所闻，把两人那次的争吵以及部分羞人的细节省略了过去，最后握着她的手恳切道“我真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我心里也特别的不好受。”

紫薇还没从刚刚惊心动魄的情绪中缓过来，此时抚着心口不住的喊天，“那群人竟然这么狠！”

又看向正惭愧的低着头的小燕子，安慰道“小燕子，不需要道歉，你做的真的很对。

这件事情你再也不要告诉任何人，尔康、萧剑、晴儿、柳青柳红他们，甚至是如果有朝一日你遇见了皇上和愉妃，也再也不要提起，就当没有发生过吧。”

“啊？皇阿玛和愉妃不是他的亲爹娘吗，这也不行吗？你们都是我的兄弟姐妹呀，我今天撒谎的时候心里愧疚了好久呢！”

紫薇摇摇头，“父母也好，兄弟姐妹也罢，和爱人是不一样的。人世间有许多关系，每一层的亲密程度都不一样。对于父母，我们得学会报喜不报忧，过去的事情何必让他们担心；对于朋友，那也是有界限的。很多事情是只能和爱人分享，很多脆弱的、孤独的瞬间，是只能让爱意来化解和陪伴的。永琪的这份经历，他那个时候的纠结、无奈、痛苦和脆弱，只想让你一个人知道。

小燕子，你要记住。你是那个能走进永琪内心的人，你是那个永琪愿意敞开心扉把所有都展现给你看的人，你要珍惜也要好好守护。

这个故事我听了就会忘记，你把它当作只属于你和永琪之间的小秘密，好好地记在心里就好。”

小燕子听着听着嘴角就抑制不住的上扬，紫薇说的可真好，众人只见过意气风发的五阿哥，可只有她见过那个拼命的掩饰着痛苦的永琪、那个强忍着害怕的永琪，那个脆弱的发泄着他心中所有的忧伤的永琪、那个真真实实的、完完整整的永琪。

她好像突然有点理解‘爱人’这两个字的含义，是亲密无间、是毫无隐瞒、是坦诚相待，是超乎所有关系的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缠绕，是把最真实最全面的自己毫无保留的给对方看的一种信任。

紫薇看着小燕子不住的傻笑就知道她还是听进去了，于是趁热打铁道“所以，在萧剑这件事情上你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要知道，这件事情不只牵扯到你、永琪，受伤最重的还是晴儿。

人家一个老佛爷捧在手心的正牌格格，什么错都没犯，凭什么要跟着我们这样一群“亡命徒”过这样的日子受这样的委屈呢？”

“晴儿，你当真是因为想要逃离那个皇宫，才跟着萧剑跑出来的吗？”

同样的话永琪也在问晴儿。

她低着头不说话，永琪索性和她并排坐在台阶上，因着河南境内连日多雨，南阳的天气也潮湿了许多，夏夜凉风习习，见她迟迟不语，永琪也低着头沉默着。

心里有许许多多的话想说，可到了嘴边才发现自己说不出口。

他从来不擅长和这些兄弟姐妹打交道。

生在皇家，他的兄弟姐妹多的数都数不清，可偏偏少了同胞兄妹。宫里水深清淡，后妃娘娘们只放心让亲生的孩子们在一起玩闹，一来二去的他也习惯了冷清，在遇见小燕子之前，他对哪个“妹妹”都是不冷不热的。

包括晴儿，这个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半生不熟的妹妹。

晴儿多半的时间都待在老佛爷身旁，既不像三格格那般是个飒爽的性子常常爱和弟弟们去草原上跑马，也不像四格格一样最喜欢吟诗颂词在宫里一坐就是一下午的描花样，更不像六格格一样喜欢带着一群姐姐妹妹在御花园坐着聊闲天，她在宫里，更像是传说中的人物。

是老佛爷跟前的红人，是皇阿玛口中的“知心姑娘”，是后妃们恭敬的称呼的“晴格格”，是愉妃有时候开玩笑的那句，“就是晴儿是咱们家的姑娘，不然你要是能娶了她，那真是三生有幸。”

更也是尔泰当时笑眯眯的跑过来，神秘兮兮的告诉他，“我要有嫂子啦，是晴儿！”

他到那时才认真的打量了下这位‘晴格格’，人如其名，笑起来甜甜的灿灿的，仿佛春日明媚晴朗的阳光一般，开口温言软语又挑不出错，再难缠的局面，她笑一下撒个娇，在老佛爷那儿也就过去了。

直到那日，他在慈宁宫吃酒误了时辰，跌跌撞撞的躲进她的卧房害怕被老佛爷骂，迷迷糊糊醒来时才发现她正慌张的藏着什么东西，见他发现了索性也不躲，大大方方的拿出来那本，包着《列女传》皮的《孙子兵法》。

“你还看兵书呀？”

她并不躲闪他盯过来目光里的惊讶，理直气壮的反问道“我不能看吗？四书五经还有什么《淮南子》《抱朴子》甚至是《桃花扇》《西厢记》里面哪一句哪一个字写着‘女子勿读’呢？”

他被她问的哑口无言，盯着她笑盈盈的眸子没再说话，却从那一刻开始觉得，这个众人口中的皇室格格的标杆，在那张高贵平静的面孔下，藏着一颗热烈的跳动的鲜活的心。

这也是为什么，他当时没拦着小燕子和晴儿交好，因为他总觉得这三个姑娘，即使一个活泼，一个温柔，一个端庄，可本质上也是一样的热情似火。

永琪的确没有看错人，晴儿实在是太好了，比他认为的还要好。

即使是他，有时候也会忍不住端起阿哥的架子，因为自己那些迂腐的原则而不讲道理，为了小燕子乱吃些飞醋搞得鸡飞狗跳，但是晴儿在她们这群人面前，从一开始就从未展现出过一丝丝正牌格格的自持。

尔康拒婚时她笑着说自己也要那份唯一，小燕子难过的时候她在一旁温言软语的安慰，紫薇受罚时她在老佛爷身边苦口婆心的劝说，即使是萧剑今日如此的失言，她也没有大吵大闹的发泄，而是尽可能的维持着属于她的体面。

正如此刻，笑着歪头看向他，“永琪，你也觉得我在吃醋是吗？”

萧剑对小燕子那样的关心，你不在乎吗？”

见她终于肯开口，永琪也长舒一口气，对上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曾经在乎”

“曾经我也觉得，萧剑实在是太关心小燕子了。特别是在宫外，萧剑这样一个朋友遍地、武功高强、又有江湖气的‘大侠’是真的将我这个过去的‘五阿哥’比下去了，我甚至都在害怕，小燕子会不会突然觉得我不够好，宫里有一个不喜欢她的额娘，还有个到现在还在纠缠的欣荣，更不要提未来的那些未知和风雨，从而选择放弃，选择萧剑这样一个看起来更符合她的豪爽性格、更能给她想要的自由人生的人。

可是经历这次洛阳的事情后我才知道，原来在她的心里，我是那么的重；原来在她的心里，我和萧剑一点都不一样；原来在她心里，我是那个独一无二的人。我们共同经历过太多的大风大浪，她已经不需要我去守了。

她只需要我去用尽全力的爱，去偿还她对我的这份珍贵的感情就好。

晴儿，你不妨也想一想，也许萧剑是有些过分，可是他也是爱你的呀”

“爱吗？我不知道。

我有时候感觉他喜欢我，有时候又觉得不是；我觉得他是有一点喜欢我，但是又不那么喜欢我；这种感觉你大概不会懂，小燕子从来都是坦坦荡荡的，她喜欢就直说，生气了就发火，所有的情绪都摆到明面上，你才不用体会我这样的时刻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他前脚在街上给我买了副手镯，转身也会递给小燕子一副耳环；吃饭的时候惦记着把我最不喜欢的香菜挑出来，可也忘不了小燕子最爱的折耳根；逃亡路上他寸步不离的跟着我照顾我，可目光却也常常停留在小燕子身上。

小燕子是什么样的人我太清楚了，她不过是对男女之情不那么在意，对男女大防没那么多规矩。可是他呢，那么坦坦荡荡的江湖大侠，如果真的喜欢，为什么不肯开口说呢？

他总是这样，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说一些话让你辗转反侧一夜都睡不好觉，可第二天起来人家清清爽爽的好像没事人一样。这一路上假扮成夫妻，我的心就这么的时而上时而下，因为他的一句话眉开眼笑，又因为他的哪个动作而失魂落魄。

这些天在洛阳，他有时候拉着我说幸好我陪在他身边，有时候又发疯的要去找小燕子，他心里的对小燕子的那份担心，比对我的情意要重的多。”

永琪从来不知道原来女儿家的心思会这么的细腻，一句话都能反复琢磨这么多遍，又转念想起当初他与小燕子没定情时他不也是整天想要什么‘定心丸’吃嘛，也好奇过她那些偶尔脸红的瞬间，不经意触碰的手，对他的那份感情，究竟是兄妹之情还是朋友之谊还是，他心里的那份恋人间的在乎与心动。

脑海里突然想起当年南巡时候的趣事，她先是爱管闲事的要抢绣球替他张罗婚事，被他表白后又迷迷糊糊的不给什么回应，又因为采莲的事情乱吃了一顿飞醋，最后才被他那碗不怎么好吃的没什么味道的还夹杂着鸡蛋壳的面给彻底的拐回了家。

可当时小燕子因为什么犹豫呢？大概是因为不相信这样一个优秀的五阿哥会爱上她这样一个‘不学无术、不讲规矩’的小燕子吧。

“你笑什么？”

晴儿看着他脸上浮现出一道甜甜蜜蜜的笑容，便知道这个痴情种怕是又想起小燕子了，带了分羡慕与祝福的问了他一句，谁知道他却笑意更深，“晴儿，你心里有那么多的想法，那么多的不满，那么多的苦涩，为什么不和他说呢？”

你和他说过你很喜欢他吗？你和他说过你不喜欢他与小燕子走得太近吗？你和他说过你想问问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吗？

“也许，他也觉得你是那样一位高高在上的皇家公主，他心里也有很多的自卑很多的不确定，而不敢轻易唐突了佳人。

我知道你是个冷静的人，可是感情的魅力就在于那份‘不冷静’，你看小燕子会为了采莲吃醋，紫薇会为了你和尔康吵架，我也会因为萧剑而时不时的犯刺猬病，虽然事后想想觉得可笑，可是这些争吵、这些抱怨、这些莫名其妙都会让对方感受到你的情绪和你对他的在乎。这又没有外人，你要那么多规矩那么多面子干什么？”

晴儿眼神亮了亮，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感叹道“洛阳这一路上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突然在感情这方面好像比尔康还专业了！”

想起那场尴尬的‘失明’往事，永琪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岔开话题继续问道“所以你先想清楚，你对萧剑是什么感情？你爱他吗？”

“我，我也不知道”一向伶牙俐齿的晴儿突然顿住，好半天才叹了口气道“我一开始把他当作救命恩人，当作知己，当作我在深宫中的一个发泄情绪的地方，在他的身上我能感受到自由的气息。后来小燕子总爱撮合，你们也开玩笑说我们不妨凑成一对，一来二去的我这心里还真就有了点不一样的感觉，好像他真的和我在感情上有些牵连，他之于我的身份，就像你之于小燕子、尔康之于紫薇一样。每次你们那么的打趣开玩笑，我都是一种既抗拒又享受的状态。也因此，大逃亡的时候我看着飞身而下救下紫薇的他，突然萌生了一起走的念头。

我告诉自己，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我只要握紧了他的手，我就能逃出皇宫，看看外边的世界，和紫薇小燕子一样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而不只是深宫里的‘晴格格’，我体内的那股叛逆之火被他点燃，我要借着他这股东风好好地放肆一场燎原。

可”

“我只是你放肆的东风？只是你逃离皇宫的工具？”

萧剑颤抖的质问打断了晴儿的话，永琪慌张的从地上站起来，心想这人怎么听话只听一半，连忙握住他的手，“萧剑，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你闭嘴！这不是你的皇宫大内，我没有必要听你这个五阿哥说话！”他气冲冲的怼了回去，袖子用力一甩直接让没什么准备的永琪摔在了地上。

永琪顿时有点火大，这人从他们进门就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那点醋劲儿不知道怎么的又上来，他也没好气的瞪了过去，“不识好人心！”

“不识好人心？你要真是好心，能让小燕子受伤？你要真是好心，就应该离小燕子远一点；你要真是好心，在床上躺半个月的就应该是你！她要不是认识了你们皇家这一群人，至于在外边提心吊胆的被人追杀？早就找了个如意郎君过着快活日子去了！

都是你那个皇阿玛，当年欠一笔风流债，又错认了女儿，还心狠手辣的要斩草除根，不然小”

“萧剑！我再说一遍，这事和我皇阿玛没有关系！”

“那和谁有？册封的旨意不是他下的？赐婚的旨意不是他下的？要斩立决的旨意不是他下的？要”

他还没说完就被冲过来的永琪给打断，侧手一挡用了十足的力气，又把此时在气头上没有任何章法的永琪给击倒在地，身子整个向下倒去，砰的躺在了地上。

听见外边争吵声的小燕子正好跑出来，看见永琪倒下瞬间睁大了眼睛冲了过去，一把扶起永琪紧张的看着他的头，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害怕和心疼，“永琪，你没事吧？”

一边说一边双手还颤抖的在他眼前晃了晃。

萧剑实在是看不下去，“皇家的人还真是擅长演戏哈，还要躺在地上不起来了吗？”

小燕子蹭的站起来，张开双臂护着他，昂着脖子瞪着他大吼着“萧剑！你要是伤了永琪，我就和你拼命！”

萧剑被她这句‘拼命’给惊到，不可置信的问了句，“你为了永琪要和我拼命是吗？”

“是！”

“他在你心里最重，重的超过一切是吗？”

“是！”

一句句颤抖的质问换回一声声斩钉截铁的肯定，萧剑闭了闭眼，心里又苦涩又庆幸。

苦涩在于自己的妹妹这辈子真是栽在了这个仇人之子的身上，庆幸的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小燕子还不知道这段血染的过往。

“好，那我便不管你们的事了！”他转身就要走，却被从地上爬起来的永琪拽住了袖子，“你不能走，你总得给晴儿一个交待！”

“那是我和晴儿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

“晴儿是我妹妹，出门在外，长兄为父。她已经被你耽搁了这么久了，我不能再袖手旁观。你今天必须要说清楚，你究竟是爱晴儿，还是爱小燕子。

如果你爱晴儿，那就请对得起她对你的情意，不然我这个当哥哥的就会带走她；如果你爱小燕子”

他一把抽出身上那只自从洛阳受伤后就一直随身携带的匕首，“那对不起，除非你把我杀了，否则我一分一毫都不会让！

你究竟有什么样的底牌，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究竟又做什么打算？我们这次开诚布公的谈清楚吧！”

萧剑转身看着在一旁默不作声眸子里还满是希冀的晴儿，又看着被永琪护在身后紧紧攥着他的袍子的小燕子，以及站在最前边，举着匕首相向的永琪，终于长叹了一口气。

看来这一次是再也瞒不过去了。

“我对晴儿，是真心实意。

对于小燕子，她是我的亲生妹妹。”

啪嗒一声，永琪手里的匕首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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