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馆新开,老板年纪估计也不大,店内装潢设计都很紧跟潮流,进去之后就有穿唐老鸭工作服的服务人员,流行乐都能绕梁直上三尺高。
透露着一种生存的热情。
迎合大众审美与要求,目光着落于年龄不高但消费欲望高的人群……只不过是家餐馆,到底能不能长期存活下来还得凭真本事。
马嘉祺和丁程鑫前后脚走进去,刚忽略掉冲耳的杂音,就有位年轻漂亮的女服务生拿着菜单飘过来,声音礼貌且甜美。
“请问只有二位先生吗?”
“……不,”马嘉祺环视一周,随后朝她莞尔,态度随和且彬彬有礼,“三个人,只是还有一位没到,我们等等再点餐。”
“好的,二位请先这边入座。”
站在一旁的丁程鑫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全程非常识趣的没插嘴。直到看他演完,才不着痕迹的往他的细腰上胡乱掐了一把,不动唇的凑到耳边哼唧。
“不是两个人的约会么,你避什么嫌啊。”
“我要是说第三个人是张锦,那确实得避嫌。”马嘉祺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
尊重死者,尊重死者。
两人被带到靠窗的一处,服务员将菜单摆好,刚准备转身去拿茶壶,马嘉祺却在此刻状似不经意间开口。
“你们这里位置是好,靠近中心商城,旁边又有大学,平时来吃饭的人应该不少吧。”
“是的,本店新开,来的基本上都是些小年纪的人,总是三五成群,我们还为此添加了套餐系列,这里,二位可以了解一下。”
“嗯,听着是不错。诶,我认识一大爷,他人啊年龄大了,家也离的远,前些日子来这儿吃过一顿,回去后就还想再吃一回。这里能外卖到家吗?他不太会用电子设备,今天赶巧,我们准备帮忙点一份送过去,你看可以吗?”
“好的,请您跟我到这边登记一下信息,以后如果还有类似需求可以方便联系服务。”
“也许不用,他好像过说自己来这儿办了会员卡,有过登记。”
“好的,”许是从善如流惯了,服务员掏出本子和笔,头也没抬就顺着问下去,“您报一下姓名吧。”
“姓李,李国辉。”
“李国辉?”
“李国辉。”
清晰中顿挫有序,似生怕她听不出来是哪几个字。
服务员明显愣了一下,但随即便将本子和笔都收了起来,摇头:“抱歉,李先生并没有在这里办会员卡。”
“啊?诶呦,那大概是我记错了,”马嘉祺笑容中满是歉意,“不过老人家都快一个月没来过了,你们竟然还记得住,真没想到。”
到最后几个字却放了缓。
服务员不是傻子,听得出来他话里有话,并凭借经验从这番对话中摸到了其中骨头,萌生出一种非常强烈的直觉——这俩人绝对不是来吃饭的,八成是来查事儿的。
至于到底是什么事,关于什么,他们又为什么要问得这么隐晦,这服务员眼尖心更明,秉承“丝毫不想惹是生非,闲杂人等干我屁事”的原则,她立马将那点疑问尽数嚼碎了咽回肚里,端正态度,问什么就答什么。
“哦,是这样,我们店毕竟是新开张,常来吃饭的又都是些小年轻,会员注册的本来就没有几个,李国辉……他前一阵子来的时候我印象挺深刻的,而且那段日子里就他一个花钱买会员,结果钱也没掏够,所以记得。”
他随口一应,垂头看看菜单。
“老爷子也没长两个鼻子八只眼——我能问问他那天是干了什么吗?难道惹了事?”
“也……也不算。”
服务员发现自己这一结巴,俩哥就迅速朝她投来目光,于是突然生出种反把自己磕绊住了的错觉,到嘴边的话彻底吐不利索了。
“……他那天也没干什么……就是,就是我看到他脖子里戴了个狗项圈,觉得奇怪,所以记的久了点。”
又是狗项圈。
“什么样?”
“这……这谁能记得……”
“你再好好想想。”
丁程鑫偷瞄了他一眼,听他原本温和的语气突然上了层霜,字句间已然变了种味道。
服务员握住笔的手明显一抖,然而嘴上却没敢继续抖下去,仿佛被什么东西盯住了后脖领般惶惶无措。
她把稀碎的记忆糊里糊涂的重新拼凑一遍,终于在某种莫名的慌乱中落了地。
“哦,哦。我想起来了——好像是个红色的皮质项圈,和市面上卖的狗项圈差不多,但那上面坑坑洼洼的,纹理似乎很深……说来也真奇了怪,现在的人怎么都玩的这么花?”
服务员干笑两声,试图缓和一下那种如影随形的不自在感,却见马嘉祺将菜单推向丁程鑫,面上又是温吞的和煦。
“那我看张姑娘估计也有点奇怪的癖好,嗯,琢磨不透,等她来了自己再点吧。哦,一碗茄丁捞面,你要什么?”
“跟你一样。”
马嘉祺朝服务员笑了笑,笑的她心惊胆战,礼貌性微笑抽搐在嘴角怎么都扬不起来,白日见鬼似的抱着东西就窜了。
服务员前脚刚飞,丁程鑫便骤然收敛了闲散的神情,四下里看了看,他坐直身子凑过去,压下声音,眉头紧锁:“你要不要再明显一点?六十多岁的老头子跑到市中心一家没名没分的餐馆子里办会员?你丫谎话都不会编了?”
“怕打草惊蛇?那也得看对方是不是蛇,”马嘉祺气定神闲的闷了口茶,连眸光也不带丝毫波动,“虽然证据还是没出来,但我有种感觉,李国辉和张锦确实没见过,那能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的恐怕就是另外一种媒介,一种有极强烈目的性,压制性,且介于黑与白两方之间的灰色地带的媒介。”
“他们两个,再加上那个大学生,虽然生活在一座城市,但各居异处,彼此之间的生活轨迹基本上没有交叉,那么,几乎能在同一时间段把他们悄无声息聚集到同一个地方,甚至干同样的事。社会上这种分散却又异常集中的力量,你能想到什么?”
丁程鑫蹙着眉思忖,随后兀的抬眼。
“地下组织。而且规模很小,人数基本集中在十人之内,具有较好灵活性,能够对周遭环境变化迅速做出反应。”
马嘉祺将杯子搁下。
“如果是真的,那他们不会选择把这里当做据点。人太多,关系层更复杂,每天车水马龙必定会对行动造成影响,极大降低组织的灵活性,而且,照两位死者的情况来看,我认为他们并非属于那种能安分守己的类型。想做出点什么见不得人的动作,首先要避开的就是能把他们带到法网面前的人民警察,要是选在这里,但凡露出半点纰漏,警察同志顺着往这边一挖,那岂不是什么老鼠蟑螂都要被掘出来了?纯粹得不偿失的事他们不会做。”
“所以你是觉得,他们并不在这里?”
“壁虎就算将四肢砍尽,也无法从本质上改变它不是蛇的事实,敢在这里扎根,那就没有必要如此偷偷摸摸大费周章的搞事。何况,这时候再装傻充愣没有太大意义,咱们不是傻子,他们也不是,你我常年在警局里待着,真要是上心,光闻味儿就能闻出来了。”
丁程鑫沉默一下,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不论他们人数多少,根据地在哪儿,他们明显都不是什么善茬。狗项圈,集中自杀,合理怀疑他们是某种邪教组织,再不济也得和非法传销沾边。”
其实从刚才服务员的话中也能提取重要信息,最为显著的一点莫过于——这里的员工压根儿就没发现自己打工的地方已然成为别人借刀杀人的枢纽站。
“人能骗人,但同样具备揭穿骗局的能力。”丁程鑫挺直腰板,沉住气,神色专注:“张锦生前戴的也是红项圈,我特地去查了一下,很久以前,那种红色项圈主要用途是‘模仿’,用来记录或悼念被施以绞刑的亲朋好友,模仿他们濒临死亡的状态。如果说,普通项圈带有暴力,约束,牵制的含意,那么这种红项圈则更偏向于另外的特殊寓意——效仿和悼念。不排除可能暗含一些邪教观念。”
“关于上面‘很深的纹理’,这倒让我想起浏览过的一桩十几年前的悬案。警方接到报案,在郊区树林里发现一具无头女尸,女人浑身上下除了头部消失外没有任何创伤,身上也没有携带任何物品,唯一能引起旁人关注的,就是套在她脖子上的红色深纹理项圈。后来警方将证物带回去检查,发现那上面的‘纹理’由长串不规律符号和字母组合而成,很难提取有效信息。警方怀疑这是一起恶意谋杀,周周转转的进行调查,结果一无所获。尸体压根儿就没人来认领,现场也非常干净,除了那个项圈再无任何线索,要说当时无名尸体也不少,查起来简直是大海捞针无从下手,后来也就搁置了。”
话到此处,两人同时静默一瞬。
“……你刚才故意提到张锦,是为了试探这里的人,这点我理解了。我曾询问过李国辉的女儿,她当时说了这样一句话——‘10号我们通过电话,老头子还絮絮叨叨的头脑不清醒,对我说什么,啊人死不可怕,心境至高才是超越生死达到更高维度的力量……’她那时只当他人老犯糊涂,但如今倒成了疑点。”
马嘉祺知道他在盘线索,于是问:“那对于张锦二次进入餐馆,阿程,你有什么看法?”
“我看用‘折返’可能更妥贴一点。”
“说来听听。”
“嗯,”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同一天,只是时间段不同,且目击者非常有限,说明她再次进入餐馆应正值人流低峰期,穿着也应该非常普通,没有戴项圈,所以不会引人注目。这家店有两道门,后门是后厨员工清理厨余垃圾时用的,也可以通人,距离较近的就是停车场。虽然现在监控有缺损,但通过员工们的话也不难发现,张锦第一次进餐馆走的就是正门,而第二次进来,却只有清洁工表示曾看见过她,那她很有可能是在餐馆后门处晃悠过。两次进出的行为有差别,目的必然也不一样,那她莫名去后厨溜达,只可能是为了见某个人。”
“那个人不会在后厨工作,但必定常常能接触到这个地方。”薄唇微抿,他抬手揉了揉下巴,若有所思。
“这里每隔两天都会有垃圾清运工。”丁程鑫冷不丁开口。
与此同时,服务员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走过来,大老远就看见那位纤瘦高挑的帅哥突然“噌”的一下站起身,直吓得她脚步一虚。
“邪教组织里,最开始也是最基础的,通常是和猎物构建一种虚假的亲密关系,而能轻松获取张锦这类人的信任的,身份、从业、背景、身世,和他们不能差太多。”
丁程鑫上身前倾,几乎是用气音把这段话说完的。
与他无言片刻后,马嘉祺从兜里摸出手机,转身走出了餐馆。
熙攘而又充斥着烟火气的街道上,有人摆摊,有人在拖着自行车上的娃娃停在路口,穿着艳丽或朴素,嘴巴动着的,目光动着的,都鱼龙混杂的聚集在阴云之下了。
他就在这片人世间按下一串号码。
手机里播起老歌,随后又戛然而止。
“喂,马队?”
“贺儿,你带上张哥和浩翔,有些事,需要你们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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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啊,诸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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