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是个热闹的好地方。
五百年前,人族与妖族之间爆发了一场近乎毁灭性的两族战争。战火一烧,焚灭经年,硝烟遍野,尸骨满地。
明争与暗斗,人族手段残忍,妖族负隅顽抗,黑红血迹从城内一路延伸至荒郊野岭。百姓流离失所,只能不断迁移,有的是抄家带狗的连夜跑路,有的则是妻离又子散。最后彻底对外界不闻不问,缩进余烬的废墟中,落得个成为别人刀下亡魂的结局。
那一段无光的岁月,载了太多怨念与悲愤,在无数的呐喊声中沉浮,最终,尽归炼狱。
恢复安定究竟耗费了多久?
没人愿意细数。
战争为何爆发?
到底是说不清楚。问起,就答对方先动的手。
无人乐意言明,不提也就罢了。
京都城,本只是个连木头房都少的可怜的穷小镇子,起了这名,叫也叫不出口。然而,大概是因为穷困潦倒、地属偏僻的本顾,它反倒成为战火劫掠后受损极少的地界。五百余年吭哧前行,别处专注于百废待兴,它则一路延伸发展,终得昌盛。
一个穷小镇子,真的变成了城。
而今城中街市热闹,夜娱通宵达旦,歌舞升平不绝,年年月月日日,繁灯霁华,戏鼓复发。
此地归属人族,所以,也不论发展的如何如何,人们对妖辈还是秉持不欢迎原则,见一个赶一个。
奈何世道艰难,妖辈们若有心闯荡江湖比人更加不易,于是也有那么些妖怪,被某种原因牵动着混进人群,处处留心,苟且过活。
太阳东升西落,日子吭吭向前。
这么看着,城内一派祥和。
六月丁丑,亥时。
拂袖缘的招牌乌金锃亮。
其内灯火辉煌,笙歌萦纡。这城里最为富丽奢华的青楼,此时正使那些达官贵人魂游极乐。
能进来的大多体态圆润丰满,男女皆有。想来楼里的鸨婆乃宽容之人,只要钱给够,就不管来的是人是鬼。
但是,底线还是有的,还是钱得够。
举个例子,就拿这位刚被鸨婆踢出来的年轻人说道说道。
这小哥儿就是典型代表。
触及底线还想混进去,结果被抓了个正形。
鸨婆先是警告他,然而他似乎全当耳旁风,接二连三的混进人群,到最后还是被认了出来。
鸨婆气急败坏,简直忍无可忍,且这人态度执拗堪比狗皮膏药,问其纠缠不休的原因也不正面回答,这样显然会影响到生意。于是把嘴一撇胸一挺,她气嗷嗷的骂。
“没钱还想进来?眼瞎了瞧不见这儿是什么地方吗?!死穷鬼滚远点!”
年轻人倒是淡定的很,普蓝长衫上沾了灰,却仍一本正经的摆手:“钱我定然会还的,您先行行好,让我进去吧。”
“你到底什么事儿?!没钱免谈!”
年轻人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个一二三。
鸨婆见他沉默,越发咄咄逼人:“你这样的老娘见得多了!精虫入脑图一时爽,最后赖账赖的哭爹喊娘!没钱就滚回家做梦去,别在这儿碍老娘生意!”
“……”
年轻人眼瞅着她的态度坚不可移,无奈般轻轻叹了口气,又偏过头朝灯火通明的大门内望了望。
“看,看,看什么看?!”鸨婆伸手指着他的脸,咬牙切齿的甩出最后通牒:“再让我瞧见你,老娘就报官!”
别的鸨婆报官多半是没人搭理的,但她报官,一定会有回应。
许是不想进衙门吃苦头,年轻人眨了下皂白分明的眼,有点欲言又止。但到底仅是一抿薄唇,抬手弹弹袖面尘土,便欲离去。
刚走了没两步,他却又回过头来,视线扫过楼阁,他忽然开了口。
“我感觉你会后悔。”
“滚!”
年轻人再无言语,迈开步子。削瘦高挑的身影渐渐融入夜市喧嚣处的灯火阑珊,直至踪迹无寻。
鸨婆立于原处,怒火在依旧不绝的笙歌与欢笑中渐熄。在心底粗口一句“这厮真乃癫者也”便沉下脾气,招牌笑面往脸上一挂,甩起喷香的小绢儿转回楼里了。
夜色浓重,天幕被染成了匹黑绒锻子,黑成了个纯粹的色泽。星辰是寻不见的,只能辩出那轮不太圆亮的月。
某时刮过一阵强风,吹得树叶噼啪作响,树影浓淡相宜,抽搐的厉害。
黑云成群结队幽幽飘着,慢慢掩过月的半边脸,恰好形成了个“云遮月”的光景。
作者有话说:癫者=神经病
(不定时更新,感谢每位读者)
(大家可以脑补一下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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