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凌卿不由得扫了一眼,顷刻意会,“你是说这个地方无人把守,最适合逃脱?”
地蛇脑袋飞点,赞许周凌卿孺子可教。
周凌卿眉梢一挑,眼色挑衅地看着身旁的“崇岑居”,对地蛇轻叹道:“蓬莱的掌门也不过如此,可悲可叹呐。”
地蛇一愣,不知是感受到危机或是实在不想与周凌卿周旋,片刻不留地扎进泥地中,消失无踪。
周凌卿从暮景残光至月寥灯疏,直到下弦月投在沉黑的夜空中,宛若笔上一点钛白,堪堪欲坠时,才等到出关回“崇岑居”的东方崇。
三日未见,东方崇换了身红衣,玄纹云袖,衣摆曳地,伴着阑珊的月光,将他的身影照得影影绰绰,避世清冷。
啧,怎会有人将一身艳红色穿得这般雅致孤冷。
此人,妖得很!
周凌卿在园中桃树下坐得身子都僵直了,确定东方崇出关,便欲悄无声息地回屋,计划下一步动作。
谁知,东方崇似乎能听见周凌卿的心声,刚想踏进自家别院的脚步忽而一转,来到周凌卿门前,与周凌卿结界相隔,明知故问道:“周少掌门这几日过得可还舒坦?”
周凌卿面色沉黑,眼神倏忽一定,见他的袖中似藏了什么圆球状的物件,半掌大小,恍然变了脸色,开怀道:“不错,闲趣悠哉得很。”
东方崇缓缓点头,辗转望向周凌卿手中的墨迹,好奇道:“本座听闻你这几日在园内作诗,可有进展?”
周凌卿想也不想,就知道他这几日的事无巨细墨琮必然一一汇报给了东方崇,神采自若地回:“杂诗而已,不堪入耳。”
东方崇信步闲庭地撤下结界,进了周凌卿的院子,眼神有意无意地四处打量一番,最终落在周凌卿微微松动的泥土地,语气不容拒绝道:“无妨,且听听周少掌门的文韵。”
周凌卿从小胸无点墨,装得了一二文人,不过是凡间戏折子看多了,实则诗文韵律,他一窍不通。
然周凌卿行走三界,向来秉着只要他不尴尬,尴尬就不会降到他头上的无畏精神,丝毫没被东方崇的刁难怔住,反而摆出一副文人赋诗的悠然模样,道:“窈窕美人兮,谁不起色心。壮硕美男兮,我喜欢得紧。”
东方崇唇角抽动,“难为周少掌门花了整三天做出这般通俗的诗。”
周凌卿笑颜如花,腆脸道:“可还对仗?”
东方崇对上周凌卿无辜的双目,实在说不出什么打击他的话,微微吃瘪的起身,宽袖飘然,露出袖中鲜红成熟的七阳果,缓缓道:“天色不早,本座也乏了。来日在与周少掌门讨教诗文,先行告辞。”
语罢,东方崇霍然离开,如踩轻云,一步便回到了自己的别院内,临走前,还不忘将周凌卿的院子结界重启。
周凌卿看着东方崇来去自如的背影,心道古有金屋藏娇,今有东方崇结界藏美男,果然四海八荒的男人都是一副死样子,自以为权势滔天就能肆意妄为。
然他刚才东方崇启袖的时候,目的明确的望见了东方崇左边袖口装着七阳果,嘴角咧出一抹张扬的笑意,唤出早做准备的地蛇,指着“崇岑居”方向,发号施令,“趁东方崇睡着,盗取七阳果。小爷今夜就回员峤,这破结界再困不住小爷了。”
周凌卿早在墨琮设下结界的第一天,就吩咐地蛇包括蓬莱所有能动用的泥虫,在“谪莲居”后院为他挖了条逃生通道。
此番他欠下的情,足可绕整个蓬莱三圈。
地蛇不愧是周凌卿挑中的人选,未消片刻,便替周凌卿取得了七阳果,动作迅速,好似它上辈子干过偷盗这一行当。
周凌卿颠了颠成熟的七阳果,抄起绘制完成的地图,便连夜离开了“谪莲居”。
等周凌卿走到地蛇所指的蓬莱边境时,天际已泛起了白,他俯视山中风景,只见山脚下几千青石阶绵延而上,山雾迷蒙,晨光洒在蓬莱半山腰处,将周遭山脉的阴暗悉数照退,向外源源不断地溢出蓬勃仙力。
周凌卿寻了个最高处的位置,支起飞鸢,欲趁此处无人把守时直接飞回员峤。
“东方崇,这些日子你也算对我颇为照顾。小爷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你身上伤势小爷肯定负责到底。”周凌卿对着远处“崇岑居”的位置一番低语,便双臂一展,腾空跃起。
“啪!”周凌卿前一秒还与纤云霞光齐驱,后一秒便与泥石飞沙同高。
他一屁股落地,摔得尾椎骨阵阵钝痛传来,眼冒金星。
等他重新站起来,定睛看了良久,才发现方才他从最高处一跃而下,而如今依旧坐在了山尖崖边,位置丝毫没有偏移。
周凌卿半带着犹疑地将脚边的石块扔下山崖,又见石块从高处落回他的脚底,顷刻明白这是东方崇的陷阱。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无人把守的空山,而是蓬莱护山阵所在。
周凌卿气得炸毛,想来他三夜未合眼制定的逃生计划,竟被东方崇玩弄于鼓掌。
他愤愤咬着后槽牙,心道这么回去,实在丢人,今次若不出去蓬莱,日后他在东方崇面前头都再难抬起。
不争馒头争口气!
想罢,周凌卿掏出自己压箱底的壶状法器,脸上布满了阴笑,低声骂道:“东方崇,这可是你逼我的。老虎不发威,你真当小爷是受气的小娘子了。”
他说着,抬手就将法器的壶口扯下,抛掷在空中,心中默念三秒,“三,二,一。”
“嘭!”
霎时间,蓬莱西南半座山都有大大小小的震感,响声犹如雷公惊怒,天际一道亮白色的光痕久久未散。
周凌卿硬生生将蓬莱护山阵炸开了一道口子。
诚然,周凌卿方才是怒极失了些心智,抬头看见眼前光景时,多多少少心中是畏惧的。
周凌卿的反骨来的快,去得更快。
他原地木然片刻,想着炸也炸了,造出来的烂摊子只能等老爹病愈才替他收拾。
此番一想,他快速重整飞鸢,生怕被人当场捉住,人赃并获。
不过周凌卿显然低估了东方崇御下的严明,几乎在他匆忙逃跑的同时,已有近百门中弟子御剑赶来。
甚有心者,手持弓弩,箭在弦上。
周凌卿怂得彻底,眼下别说驭鸢逃离蓬莱,他但凡有些别的动作,就可能会被万箭穿心。
正当周凌卿觉得他仙途至此便终结之时,恍然眼底一黑,一双冰凉如玉的手覆在了他的眼前,而他的周身都被裹紧了一件宽厚的外袍中。
是东方崇!
绝非是因为周凌卿多么信任东方崇在危难之际会解救自己,而是入鼻的摄魂香韵,是东方崇独有的味道。
在周凌卿眼中,此味与东方崇此人一般,道貌岸然得很。
“周少掌门,您真是一天不闯祸,心痒得很啊。”东方崇本以为周凌卿最多不过在此摔几番跟头,也就知难而退了,没想到他还有这般越挫越勇的精神。
周凌卿犯了祸事,语气绵软,“晚辈错了。”
东方崇无语,挑了眼被周凌卿炸出的窟窿,眼仁微缩,望向怀中畏缩的周凌卿,眉目间一派冷然。
蓬莱护山阵,由历代掌门与七大长老耗费七七四十九日加固而成,莫说是寻常弹硝,不能伤结界分毫。
就算加注了仙力,也无法耐它何。
周凌卿,仅凭一己之力,就将阵法炸开了近一人宽的裂口。
莫非周凌卿并非外界所传言的那般无用?
想罢,他略施隐身咒术,藏住周凌卿,飞至阵法外,与各处赶来的蓬莱弟子交代道:“本座方才在此练功,无意损了阵法。无碍,散了吧。”
蓬莱弟子朝着东方崇来时的方向望去,见确无他人在阵法中,便各自躬身散去。
直至人影皆逝,阵中独留周凌卿与东方崇二人,东方崇才将周凌卿复身眼前。
周凌卿如今乖顺了许多,耷拉着脑袋,半天不敢对上东方崇的眼,语调委屈道:“东方叔叔,您分明知道晚辈一早绘制地图,所以才让墨琮引我的地蛇来到这里。此事归根结底,是东方叔叔设计陷害。”
恶人先告状,当属周凌卿第一。
至始至终,东方崇的神色变都没变过,语调平稳,“行,那你与方才的蓬莱弟子说去。”
语罢,他凭空在泥石地上变出两根树藤,将周凌卿的双脚捆住,转身便欲离开。
好在周凌卿眼疾手快,死拽住东方崇的曳地宽袖不放他走,神色颇为蛮横,大声道:“晚辈错了!再也不敢了!”
东方崇从未见过有人认错能做到如此大义凛然,愣了半晌,摇头道:“你便不能安稳些,本座屡次三番与你说,在蓬莱多住些日子,你父亲的病并不严重,为何不听劝?”
周凌卿眉心一蹙,心忖东方崇甚是古怪,哪怕他在蓬莱日日惹是生非,都要想方设法将他留在蓬莱。
正当他欲开口回绝时,却见东方崇抬头望向阵法的撕裂处,双手的食指与中指合于眉心,激出数道金光,如线缕交织在空中。
顷刻,周凌卿满目浸着金辉,烁烁剑光冲刺到阵法中央,合补缺口,绽出数条细丝,再而化作绵绵细雨,灌进蓬莱山土。
周凌卿心道这兴许是仙界最为高端的一种烟花表演,却在转头望向东方崇愈发虚弱的面色时,半点没了玩笑的神态。
东方崇昨日才出关,今日就大动内力修补结界,想来一切都因他而起,他着实有些对不住东方崇。
想罢,周凌卿再有多少不满,如今也不敢驳了东方崇的意。
等东方崇将阵法修补完全,额间一滴汗水落进泥中,微微有些撑不住地原地闭目片刻,才转而目色复杂地望向周凌卿,将他脚边的禁锢解开,虚弱道:“本座方才说的话,你可能记住?”
周凌卿点头如蒜捣,能伸亦能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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