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成景错成风,道又来者不是客,过后皆非烟灭,撒血成影。
人入世上长久悠悠,匆匆似水,长于苦中作乐,酸甜苦辣入八苦,难段其中堪得住,似是而非,能活下来的人,早已成了并非为人的泛泛之辈。
她昔日时一时糊涂,竟一步行错入了中州城这股子迷雾重重之中,说来惭愧,她当今才幡然悔悟,从始至终推波助澜的雨师赋也好,之后一语惊醒的傅辞也好,她从未谈得起对谁能道一声谢字。
半在半残的记忆终得恢复,白久心里头到头来兜兜转转,千头万绪之后,最终还是暗自决定了擒贼先擒王。
藏书馆的孟挽歌,那一刀下去险招难进,一去便早已无法回头。
冰刃一刀重伤之余,还有一道不为人知的后手之策,那就是可控冰封内外方向,将原本往内的冰封,转危为安的且当止血在外控制伤势封住伤口。
可她眼下虽恢复了大半生前的法力,但以往生前记忆可是一丝不减的全全涌现记起,白久自当是心火不甘,快马加鞭刻不容缓。
再度推开中宫宫门,瞧上一瞧见上一见,故人重逢分外别有不同感想。
“臣妾白氏,拜见主神陛下。”日光作白照进,她跨入门槛先行不为所动的跪下行了见礼。
白久二字她不会放下,势必要等她马到功成,君临天下,达成所愿,再让段久卿的名号为世人悉知,受无数敬仰。
“你回来了啊?”鹤容世身形坐卧在塌上,放松了警惕,“什么时候回来的?有睡上一觉吗?这一觉有没有睡饱?”
“回陛下,臣妾精神得很,醒来便听说您受了伤,这才过来看看您。”白久似有似无的笑了笑,看了一眼在旁候着的小宦官,着手变换出食盒拎在手中,“臣妾此番前来特意备了点吃食,望请笑纳。”
自然是有备而来,鹤容世和她好歹五年相处知根知底,自己虽在床榻上翻阅书籍提笔批阅,可自从她进来以后,他便很难装聋作哑了。
“吃食?什么吃食,要拿这么远过来?”鹤容世低着的眼脸眸子来回转悠,忍不住浅笑心生一计。
“臣妾本来打算着不打搅陛下政务,所以才会这么做。”白久低下头老实解释了一番,“那陛下想要臣妾怎么做,但凭吩咐。”
“你,把食盒带下去,来人再端上一桌餐盘来。”鹤容世说着将手里往床榻上奏折一摔,起身站起惊得白久闻声抬头,双眸目不转睛盯着遥远的殿深床榻,那身形抬手撩开帘幕。
“拜见陛下。”白久见不得此情此景,难免吓得心惊肉跳,随即又跪了下来磕头行了跪拜大礼,眼不见为净。
“又行礼,跑出去了一趟是被吓破了胆子吗?”鹤容世无可奈何,边走过来边掂量着踌躇自己到底该是伸手让她起来,还是抬手让她下去……
“臣妾遇刺一时慌乱,连夜自作主张逃窜,怪不得任何人,也恨不得任何人,陛下日理万机对臣妾忧心忡忡,理应受此一拜。”白久感人肺腑掏心掏肺,相较而言之前长久纸醉金迷在鹤容世日夜宠幸华贵如旧的习以为疲的日子,她身为孩童般被宠溺了的后妃大彻大悟,放声说出来也属实得体。
则不知鹤容世低眸停滞的久了,同样此刻茅塞顿开的想着到底怎样待她。
显然眼前此举白久是被吓到了,这样一出缓兵之计婉拒了他上来动手动脚,瞧不见她无动于衷的难看脸色,还不怕惹得他不甘到兽性大发。
她从来都是如此的孺子可教,吃一堑,长一智,两全其美,全身而退。
“如此便好,你起来吧。”鹤容世也生怕伤着惊扰她,诸多迟疑端详她神色状态许久。
纠结着到底手是该扶她起来还是甩手给她个成全让她回宫懒着,可听她这话坳不过心头真心,双手郑重将她拉起,“来,过来一起吃,好久没见过你吃过东西了,怎么看都清瘦得不行。”
“陛下怎的就知道我弱不禁风?非要被您养的满脸横肉才算好吗?”鹤容世放手对坐,白久抬臂就要叉腰,可再三考虑还是抱住了自己的小腹,提起了裙摆缓慢坐下。
“可你这身板跟纸人一样,不久之后就要过鬼门关了,这到头来……”鹤容世这一坐摊靠在椅子上,全然撑起了半身,正打算开口挑逗跟她说上话,却突然哽住。
白久面色淡然如旧,趾高气昂的打量起四周,放宽了心的寻见了不想正眼直视鹤容世,还不忘自我沉醉暗自赞叹:“中宫果真无光照耀便已然辉煌无比,以往来这的时候只顾着低头着急离开,都没有机会好好看上一眼……”
“喜欢啊?”鹤容世见招拆招,白久听见他这般说,低头双眸目光落到他这处,一言不发闪烁其词,见状刻不容缓的耍了个心眼,懒散托腮从容道:“就此住下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以婵宫的陈设我尚可挥手之间驻扎建造……这样也好,今后你就不用再往外跨出一步,跟我同吃同住倒也省心。”
“不劳陛下,臣妾不过当观赏取乐,何时大言不惭过好好的后宫不住,终日就来魅惑您的?”白久不以为然,傲气难藏断然婉拒,“臣妾不才,头次下厨只做了一道糖醋排骨,陛下因此摆上了这么大的阵仗排场,着实给足了臣妾脸面,还望您好生用膳,切勿,囫囵吞枣。”
“咔哒……”摆好了桌宴,花团锦簇了不少碟青葱小菜,最后才打开了食盒,端出了那盘重中之重。
面前的鹤容世就算记起也无法相熟,中间时隔日久,发生了许多,他又扮作何十的举措着实令人不齿,白久素来心高气傲,又得知生前被逼种种,她无法再忍受下去。
于是当下互相嘘寒问暖,不过逢场作戏,拿话互堵罢了。
“也对,之前围猎场附近的行宫处,傅辞和你私见时,想必跟你说了许多你本该永远不记得的事。”鹤容世自她死后存世又过了多年,什么人心揣摩了如指掌,更何况白久是他最亲近的人,怎可能不明白她此番过来的用意?
开门见山的拍案靠近,双目炯炯直视着她。
“的确,臣妾先前魂魄不稳,总是神情恍惚的说了许多胡话,总跟陛下说素不相识,而今我既然已经全部想起,便不再跟您在这拐弯抹角了。”白久低眸抬敛一转,神色乍变锐利,“鹤容世,看样子你还活着,先前听说见你受伤的侍卫都吓得满地爬,方才还在外头拦着我不让进来呢。”
“是吗?来人,将外头的那两个叫下去领罚。”鹤容世招手间又将刚刚收拾好食盒的宦官下去做事,“殿下能够记起,我非常高兴。”
“哦?怎的还能有这股子脸皮来面对我,你生怕我不敢将你拉回当初一无所有,被人喊打喊杀的田地吗?”白久皎洁一笑,执手拿起一双筷子,当即夹了一块凉拌黄瓜爽快爽快的嚼了起来,咀嚼声响清晰作响的欢快香甜,“不怎么好吃,酸的味道浅了一点,辣椒放的也华而不实,你就拿这样的东西留我,鹤容世,你到底在异想天开些什么?”
“殿下懂识医理,莫不是忘了自己怀有身孕,嘴里发苦,要吃的东西可是比常人还要辛酸百倍。”鹤容世目光灼灼,盯着唯一色泽不凡脱颖而出的那盘排骨,托腮双眸越发迷离,妄想望眼欲穿,手里拿着筷子敲了敲,不忍发问,“敢问殿下,这排骨怎会是黑的?”
“啊?你问我这个?亏你曾经在云苏国跟在我身旁五年,连这都不明白。”白久嘟嘟囔囔的碗里盛了饭,夹着的每一口菜划入口中心满意足的吞咽下去,竖起筷子一本正经的指指点点,“我做糖醋排骨时加了黄豆酱油,才会是黑的,你这人从前就嗜肉成性,排骨少肉,若不加道工序岂可能吃?——嗝。”
她碎碎念的忙不迭说了好多,险些满嘴喷饭不敢再言,吞到一半着急的拍胸脯咳了起来:“咳……咳咳……水,快给我水!”
“殿下这么着急干什么?慢点吃就好。”鹤容世倒上一碗鸡汤走过身拍着她的背,倒进喂她口中,眼看着白久一个劲的干得滴水不留,才问:“好些了吗?”
“嗯……好了。”白久呼了口气,拍了拍胸脯,身后一躺舒坦在了鹤容世身上,头靠了个转头一偏,“有凳子吗?你坐下吧。”
“我一直都是坐着的,殿下放心。”鹤容世不为所知的暗自笑了笑,博得了她的信任异常得意,双臂还不忘抱住了她,“吃饱了吗?没吃饱的话我来喂殿下进食。”
“不必了,刚刚吃得过快,现下喉咙里总有一粒米下不去,你施个法术吧,等会再吃也不急。”白久全将他当成了个下人使唤,任由性情肆意妄为。
“可是……”鹤容世一闪而过想到了要不要再喝一碗鸡汤顺一顺管管饱。
“鹤容世我告诉你,我这次过来只来看你死没死,胆敢有什么不合我心意的,我拿你是问。”白久拽了拽他的衣袖,贴在他怀里作威作福,还别说如此近的距离威逼利诱再适合不过。
可同样也已坦诚相见,鹤容世浑然不怕的点了点头:“殿下放心,我会遵命的。”
“……”白久面临此时金碧辉煌,王权换位,改朝换代照旧挥之不去历历在目,她知道鹤容世在外真正的模样是何十,贼心不死的总想着能够在这里找找影子,可惜……
“算了,还是不想你装模作样的讨好敷衍我。”白久不再故作姿态的做最后的挣扎,冷不丁的戳穿直言毫无意思。
“殿下近日来心浮气躁,但临盆近在眼前,再小心端着几个月,养好力气生下他之后,殿下想去哪就去哪。”鹤容世难得拿出彻夜长谈的耐心,同她好生说话,可说的每个字都空洞无力,轻描淡写。
“陛下所说的我怎可能不知道,倒是臣妾记得陛下以往,并非不是个像现在这般将你我都当傻子的人。”白久不屑甩了个单刀直入的冷眼,推开他扶着起了身,“臣妾已然听过心了,陛下既然安康无事,臣妾累乏,桌上的吃食您不用顾忌,请您自便享用。”
光听不过心都知道他有气无力画饼充饥,白久边说变做从他腿上攀扯后退双脚落地,走开了些拂了拂广袖行礼:“臣妾领命遵旨,就此告退。”
她那医理全在任性,想到了就暗地里理论推敲,处心积虑的接近鹤容世体体贴贴探了个清楚,可谓万无一失。
“站住,头发都乱成这样了,殿下走出去不怕颜面有损?”鹤容世照然毫不在意的调侃,当真同样自留七分,从方才她进来到现在一直都不过是虚情假意试探深浅。
叶红胥是个可左右现下的一颗硬子,鹤容世多少会信她所说的几句话,足以肯定的是白久的确行径可疑。
绝不可能是单纯的出走离开,眼前的白久恢复了段久卿的记忆,这一直以来绝非尽都是好事,以她当初绝然无望恨极自刎的性子,必定恨极了一切——包括他鹤容世。
但先来后到,白久既然已经想起,沉稳如她,必定不会明面上撕破脸皮浮躁行事,可她现在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许是为了做什么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呵,我与陛下是什么模样,整个中州城早已传开,陛下明媒正娶,我恃宠而骄,这有什么不妥的吗?”白久站在了原地,反倒觉得别样的哄堂大笑,他鹤容世竟有这么良心发现的一天,转过身啼笑皆非,“还是说,陛下还记得当初自己的样子,真如他们所说的感念怜悯我吗?”
“……殿下在说什么?”鹤容世措不及防憾然站起,冷汗直冒做着最后的挣扎,“殿下当初对我恩重如山,助我五年习得飞升,我怎可能无缘无故做这样恩将仇报的事?!”
“陛下在听不懂我说的是什么吗?”白久快步逼近上前,悲至成笑,“鹤容世,我方才叫你,你又忘了应过声了?”
“我刚刚听到了,可是殿下为什么想起了一切,看我的眼神却不同从前一样?”鹤容世一阵暴喝淋漓宣泄,眼中泪盈盛漫活水成星。
他从始至终委曲求全,睚眦必报以此示威,形色乖张的过到了现在,只为了等她醒来,费劲心力回到从前的日子。
“我看你这模样,当真是可怜。”白久嗤之一笑,眼中闪着泪光愣是锁得滴水不漏,双手不再束礼,愣由放在两边身侧,一字一句挤喉而出,“当初我云苏国因雨师赋狼子野心险些皇室全灭,幸亏主神大人庇佑,不惜在我当初服丧时娶我为妻……”
“殿下,你冷静一点,当时诺亚方舟上全是九重天的神官,我只能以这样的名义保全你,要不然……”鹤容世迎难而上,因为他听得皇室二字忽而惊醒,拉住了她的手仍旧要劝她别再口出狂言,生怕隔墙有耳。
“要不然什么?陛下倘若只是虚张声势,大可另选个良辰吉日拖延避过,这婚定得如此急促,生怕我落不到这风口浪尖上,推波助澜得好啊!”白久声嘶力竭的高声质问,反手拿出袖子里的一只钗来狠划他的手,对峙威胁,“当下可是我阿爹重得玉玺,你休想碰我,否则我要你生不如死!”
“叶将领,当下的局面,一场血雨腥风在所难免。”搁遥远宫壁之后,少司命悠然开了金口,一双看不见的眼睛使得她总是抬头目空一切,“此事虽事关天机,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一次不论对错,只论输赢。”
“国师大人的意思是,中州在不久之后会发生一场巨变,而傅团长也会参与其中?”叶红胥站起身,抬头仰望着她,不可思议过后惊慌失措,“不,绝不可能,傅团长他绝不会背叛中州,妄图成为江忠正那样的奴役主的!”
“只要你心中明白,便该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不可避免,否则傅辞就不该存在。”段印染又说道,“但是今时今日我打算帮他,让鹤容世不复存在,让中州迎来新的帝王。”
“太上皇陛下所说的,我都明白……”叶红胥半信半疑,支支吾吾,“可主神陛下他,并不是不明理之人,倘若真要兵戈相见使得江山易主改朝换代,完全不必如此,我相信陛下他会退位让贤的!”
命数得盘缓转,皆顺其自然兜兜转转,百转千回。
该发生的留不住,千舟已过万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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