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用装

“我要仔细想一想！”朱志鑫愉快地收下银行卡。

按照妈妈闷声发大财的习惯，当时婚礼办得低调，排场不大，朱志鑫也更在意感情本身，对蜜月旅行充满期待——是得好好计划一番。

双方父母对于张峻豪即将正式签约这件事，虽心怀担忧，还是以祝贺为主。

好在集训正式开始之前，张峻豪还会在家待一段时间。

这天朱志鑫在家休息，在厨房帮忙洗果蔬，周蓉在一旁剥板栗：“最近和小顺怎么啊？”她语气神秘，面带欣慰：“小顺好像比以前爱笑了。”

“是吗。”

朱志鑫打了个哈欠，表示没多大感觉。

“那当然！”剥好的板栗金黄饱满，周蓉手腕一抖，‘嘣嘣嘣’，板栗上下跳跳动，她今天要做一道板栗烧鸡，“那是因为你们经常在一起，所以没感觉到变化。”

朱志鑫笑了，燃气灶上的蒸锅‘噗’一下，水沫子泼下来，他赶忙调小燃气。

妈妈怕他烫到，把他赶到一边去，动作娴熟地系上围巾，用湿布包住手柄，又将洗净的板栗倒进去，“鑫鑫，不是我反对小顺签约，是还有件事，我得提前跟你说一下，”她擦干净手：“异地夫夫容易产生距离感。”

这件事朱志鑫早有心理准备，“我假期多啊。”

周蓉看着儿子，语重心长：“我是说，婚姻需要好好经营。”

朱志鑫没太懂，他还年轻，不知道‘经营’婚姻到底是什么意思，比起‘经营’二字在现实生活中的困难度，他更担心自己想张峻豪的时候，他不在自己身边。

“干嘛耷拉个脸，”周蓉伸手刮了刮朱志鑫的鼻子，“凡事不要消极嘛，我的意思是说，每次你们在一起，要做点让彼此难忘的事情，记忆是相互制造的。”

朱志鑫说：“我是觉得爱一个人，要让他做想做的事情，而不是束缚。”

“那当然——”周蓉很是赞同，“你看爸爸从退伍以后，不是一直对花虫鸟感兴趣吗，一般的老婆，”她笑了，神情颇为自豪：“到了咱们这个岁数，肯定会批评老公不务正业，但我不这么想。

他想做点兴趣相关的事，我想赚钱，那行啊，咱们开个店，平时主要他忙，我管管账，这不就是双赢了。”

朱志鑫的脸上终于带了点笑意。

周蓉又问他：“你跟小顺相处，是不是总不好意思啊？”

朱志鑫点头。

“嗐，都结婚了，还不好意思，”周蓉想了想，“要不这样，下周咱们找个时间，约张峻豪的父母一起吃个饭，不在家里吃，去外面，顺带搞个当地一日游。”

“妈——”朱志鑫忍不住皱眉，“张峻豪本来就很忙，你不要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周蓉说：“他忙他的，你可以去问时间嘛，你放心，我们不参与你俩的事，”她的呼吸沉下去，目光里还是透着担忧，“我就是觉得你像头驴，推一下动一下，往后张峻豪跑了，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不许你这么说！”朱志鑫愤愤地压住锅盖，板栗在里面煮得闷响。

周蓉笑出声：“那你还不赶紧问张峻豪有空没，我是觉得姜敏的牌打得不错，看不出来啊。”

在妈妈的建议下，朱志鑫问张峻豪要不要搞个家庭聚会，“就在植物园那边，靠近郊区，空气新鲜，周围还有住的地方。”

张峻豪问：“周日吗。”

“对。”

朱志鑫补充，“开车往返很方便，算是一日游。”

张峻豪说‘行’，等下他跟爸妈说一声。

眼看他要给父母发微信，朱志鑫按住他的手，支支吾吾道：“白天能不能咱俩去逛？”他压低声音：“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们再去找爸妈。”

说完这句话，他还目光闪烁，怕张峻豪看出他很紧张。

张峻豪是在特定环境、特定场景下才会敏感，对于生活上的事，一般都听朱志鑫安排，所以他很自然地‘嗯’了一声，没太多意见，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你‘嗯’什么‘嗯’啊，”朱志鑫轻轻推了他一下，面带不满：“你要说‘好的，老婆！’。”

张峻豪不自觉坐直身体，眉峰微皱：“好的——”他清了清嗓子，咳嗽两声，挺不自在的：“……”后两个字他就是憋不出来，几次想开口，没半点声响。

朱志鑫看着他就郁闷，最后忍不住捶了他两下，张峻豪用手肘去挡，偷偷地笑起来——总算逃过一劫。

植物园位于郊区，张家和朱家都在本市，周末9点多就各自驱车到了约定地点。

人退休以后瞌睡通常特别少，要不是迁就张峻豪和朱志鑫的作息时间，两边父母说不定6点钟都能到。

一路上朱志鑫哈欠连天，就连张峻豪看起来也不是特别精神。

周蓉压低帽檐，手臂上还戴了防晒袖，“你们昨天晚上干嘛了，这么累。”

“睡觉啊。”

朱志鑫心不在焉。

周蓉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今天小顺的父母也在，鑫鑫——”她往儿子背后拍了一下：“打起精神！”

“等下我和张峻豪就开溜——”他朝妈妈作鬼脸，“你们自己玩一会儿，午饭时间点集合。”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空调开得有点低，张峻豪有点感冒，说话声音有鼻音，瞧见朱志鑫在太阳伞下的小吃摊买东西，他就提醒了一句：“别买冰淇淋。”

“你怎么知道我要吃冰淇淋。”朱志鑫已经打开冰柜了，探身在里面看了半天，最终选了一个杯装的旋转冰淇淋，上面裹了一层淡黄色的奶油，“就这个了。”

张峻豪结完账，先一步拿过去，惹得朱志鑫很是不快，伸手要抢回来，张峻豪却说：“我替你尝尝。”

“要吃你自己买！”朱志鑫真搞不懂他为什么总喜欢抢别人东西。

张峻豪果然不给他，还在冰淇淋中间挖出一个大窟窿，朱志鑫很伤心，他最喜欢冰淇淋冒尖的位置，咬下去是视觉与味觉的双重体验，现在这个窟窿让他食欲顿失。

不行，他要回去再买一个一模一样的！

就这样，朱志鑫折回去挑冰淇淋，但他翻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样口味的，都是巧克力味，他巨烦巧克力冰淇淋。

没买到东西，朱志鑫心里闷着气，张峻豪倒也悠闲地等一旁，时不时看手机，再吃一口他的冰淇淋，偶尔需要打字回复消息，他就手指夹住冰淇淋。

等朱志鑫面带愤懑地站在他面前，张峻豪才回过神来：“哦，刚才忘了还给你——”说着，他把冰淇淋纸杯递过去，朱志鑫不看还好，一看就更生气——冰淇淋差不多融化成液体，软趴趴的。

张峻豪那副完全不知道已经踩雷的模样，让朱志鑫有火没地方发。

为了表达这种不满，朱志鑫充分发挥了事物转移的作用——使唤张峻豪给他拍照，要这样，还要那样。

“哎呀，你把我脸拍大了。”

“这里背光！”

“这个角度显得人矮！”

张峻豪全程十分配合，拍不好再重新拍，要是再拍不好，忍一忍，反正朱志鑫喷他两句就过了。

照片好不好看他没感觉，他倒是觉得他的感冒好像加重了，一直在打喷嚏。

朱志鑫递纸巾给他，要帮他擦，可能是有点着急，手指戳到张峻豪的脸颊，张峻豪赶紧别过脸：“行行行，我自己来吧。”

“让你吃我的冰淇淋，活该！”

张峻豪一边擤鼻涕，一边说：“我要是不吃，现在该你倒霉了。”

朱志鑫气呼呼的：“那还不是一样，你感冒了传染给我。”

张峻豪擦完鼻子，鼻尖红红的，扔垃圾的时候手腕用了点力，‘嗖’一下，准确无误地将纸巾球砸进去，“风寒性感冒不传染。”

说完，张峻豪径自往前走。

朱志鑫心里有点甜，赶忙奔上去，挽住张峻豪的手臂：“你早点说嘛——”

“我很体贴的。”

朱志鑫又说。

张峻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是吗。”

他吸了吸鼻子，还觉得鼻塞，“在吃的东西面前，老公靠边站，是不是？”

“也……不全是。”

张峻豪不说话。

朱志鑫继续说：“可以给你吃一口，但是你不能吃一大口！”

“小气鬼。”

张峻豪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朱志鑫趁机跳到他背上，张峻豪故意不站直身体，很虚弱的样子，还抱怨：“好重。”

“哪里重了？”朱志鑫三两下趴上去，像树袋熊一样赖在张峻豪身上，用脸颊贴住他的脖颈，还没来得及享受一秒甜蜜，张峻豪‘阿嚏’一声巨响，连带朱志鑫在他背上颠了两下，像狮子要发怒一样。

但很快，他又开始吸鼻子，抱住朱志鑫的手臂收紧了一些。

植物园树木繁茂，更有几米高的沙漠植物，各式各样的玫瑰。

这种地方多半是长辈们的打卡圣地——披一件花色丝巾，再戴上墨镜，叉腰，抬起下巴，三分骄傲，三分娇羞，咔嚓一声，完美！

朱志鑫上大学的时候就来过这里，早已不觉得新鲜，他是觉得跟张峻豪一起打发时间新鲜，每当看见张峻豪闭眼，还要用力擤鼻涕的模样，他就在想一件事——要是有个缩小版张峻豪是什么体验，张峻豪肯定一边巨嫌弃他崽，一边要给他崽揩鼻涕泡。

要是被抱住腿，想丢不能丢，只能拎在手里出去溜娃。

这种场面单是想想就觉得好玩。

午间爸妈打电话给朱志鑫，让他们过来一起吃饭，“我们人多，附近有小时钟房间，等下要午休，还可以打麻将。”

周蓉顿了顿：“你们不用订房间吧？”年轻人精力好，不像他们中年人，到了生物钟就得睡觉。

想到张峻豪今天鼻塞难忍，朱志鑫赶忙说：“需要需要！”

“行吧，赶紧过来。”

说完，周蓉就挂了电话。

午餐比较简单，是附近便利店的快餐食物，另加父母提前洗好的一些水果，餐盒拼凑在一起，倒也觉得丰盛十足，一家人坐在太阳伞底下乘凉十分惬意。

张爸和朱爸聊到选购代步车，说还是自驾游好玩，就是消耗体力，现在不比年轻的时候，还能开夜车，连轴转好多个地方都不觉得困。

朱爸感慨：“是啊，年纪大了，就在附近转转。”

正说着，姜敏瞧见桌上缺果饮，看见亲家母周蓉先一步起身，她连忙跟张峻豪说：“跟着一起去——”说着，她朝周蓉的背影抬了抬下巴。

朱志鑫说：“我也去！”

姜敏笑了。

景点附近的便利店果饮最是畅销，常年更换各类饮料，价格也比景区外要贵。

这么多年了，朱志鑫还是更热衷于可乐，冰镇过，拧开瓶盖，‘呲’一声，喝一口下去，二氧化碳刺激喉咙，全身简直要爽得飞起。

瞧见朱志鑫在冰柜前流连忘返，周蓉最了解儿子不过：“你干什么，又想喝可乐，”她压低声音：“忘了以前是怎么长胖的？我跟你说了多少遍，要合理饮食，少吃那些垃圾食物……”

可乐，薯条，汉堡，一切油炸又高热量的食物，曾是朱志鑫的酷爱。

还有辣条。

张峻豪站一旁，准备等他们挑完，一起结账。

“那那……”朱志鑫开始结巴，“我不喝大瓶的，喝罐装的。”

说着，他拿出一罐。

“罐装的也不行！”周蓉坚持道，非要朱志鑫放回去，别的事都好说，唯独这件事不能退让。

在长辈看来，健康始终排在第一。

正说着，便利店门铃响起，一个机械女音正在播报：“欢迎光临。”

是张峻豪的妈妈姜敏，她看见张峻豪进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特意来看看，张峻豪耸了耸肩，摊开手，表示东西还没有买完，“你去看看，看看缺什么。”

妈妈轻轻推了他一下。

周蓉看见亲家母，笑道：“你怎么也来了。”

二人聊起家常。

趁着长辈们说话的空档，朱志鑫赶忙挑了一大瓶可乐推到收银台，他拿东西时候比较匆忙，不小心抓到一个袋装东西，很薄，像跳跳糖包装那么大，他就没多想，回头看妈妈，怕被她发现，手还在推那瓶可乐：“赶紧的、赶紧的！”他深呼吸，“结账！”

收银员拿着扫码枪，没看见朱志鑫拿出支付码，张峻豪拿出手机结账，视线一定，瞧见可乐瓶下方压着一个东西，再看看朱志鑫，像是也很紧张、焦心一样。

“试用装1元，要买吗。”

收银员问。

这么便宜的可乐！朱志鑫没回头，手指在玻璃台面点了点，“买买买。”

张峻豪的耳廓悄悄泛红。

为了掩饰心绪，他又随手挑了一些小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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