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赔我

在场同学挺多，张峻豪拿朱志鑫没办法，只好按照指示倒椰汁，椰子开口比较大，倾斜时容易洒出来，张峻豪找了个干净勺子，他还没开始，朱志鑫又悄悄说：“不要用勺子，会弄坏椰子冻。”

要求真多，张峻豪停住手中的动作。

周围人也注意到他俩咬耳朵，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朱志鑫不太自在，讪讪一笑，还往他老公这边凑了凑，大家就不好意思细看了。

就这样，张峻豪耐着性子——按照朱志鑫的要求——不用勺子，慢慢将椰汁全部倒在杯子里，倒完他还看了一眼，里面真的有一层又厚又白的椰子冻，闻起来香香的。

“好了。”

张峻豪把椰子推过去。

正说着，有谁拍了拍朱志鑫的肩膀：“鑫鑫！你在这儿啊！”

张峻豪回过头去看，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女生。

朱志鑫站起身，笑着跟张峻豪介绍：“周羽，我死党。”

说着，他又看向周羽，“老杜他们呢？”

周羽朝张峻豪点头，又压低声音：“你太不像话了，聚会都不找我们——”

“我这不是……”朱志鑫不太好意思，“老公在吗。”

“咦哟，”周羽推了推眼镜，“重色轻友哦！”

“没有没有。”

朱志鑫连忙解释。

周羽笑道：“过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吧，今天——”她语气神秘，大概碍着张峻豪在场，她没有多说：“你去了就知道，我们那桌人超多！”

朱志鑫跟张峻豪说自己要过去看一下老同学，张峻豪问：“还吃吗。”

说着，他指了指椰子冻。“吃！”朱志鑫伏在张峻豪耳旁，语气很亲密：“等下回来就吃。”

张峻豪点头，轻轻抬起目光，示意朱志鑫好好跟朋友们玩。

他们今天开了车过来，没有同学劝酒，中途有同学过来碰杯，张峻豪就手喝了一口椰子汁，初尝没感觉到有什么特别，是喝到第二口，他才觉得椰子冻里的椰子汁有点不一样，奶香更浓郁，有淡淡的糯米香，口感更顺滑。

难怪朱志鑫这么惦记。

中途有孩子串过来，小手在桌上探寻什么，张峻豪不着痕迹地把椰子推远了点。

很快，有家长在不远处呼喊，小朋友才摸到纸巾，慢吞吞地拨开人群去找妈妈。

周遭吵闹，张峻豪看着这枚椰子，椰子冻晃起来软软的。

好想用勺子挖一下。

朱志鑫去了好久还没回来，陆续有人离开餐桌，过了一会儿，张峻豪终于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是朱志鑫，但他身旁还站着一个人，看着眼熟，但张峻豪记不起名字。

那人比朱志鑫稍微高一点，身穿铅灰衬衣，戴眼镜，长相斯文，他看朱志鑫的眼神也有点不一样，淡淡的不舍，视线落在朱志鑫身上，又含蓄地笑，朱志鑫想走，他却迟疑地想说什么——

这人不对劲。

张峻豪有预感。

“闻予安回来了？”邻座有同学轻声问，“他不是在美国吗？”

另一个语气唏嘘：“当年读书，真没觉得闻予安是个潜力股——”

“他当年喜欢谁来着？”

“谁知道，书呆子一个！”

卷发女孩笑着打趣，“人家现在是千人计划好不好？还书呆子，你送个书呆子给我。”

张峻豪在一旁把玩手机，正犹豫要不要给朱志鑫发微信。

旁边两位同学像在说悄悄话，带点开玩笑：“去跟他要个微信呀。”

“不去，本人凭本事单身。”

“嗐，还难为情，”女孩托着下巴，视线往大厅方向看去，“等下问朱志鑫就好了，朱志鑫出了名的好人缘，朋友很多呢。”

握住手机的手心紧了紧，张峻豪看向身旁两位同学，对她们口中的‘书呆子’毫无印象。

高中时，他们班42位同学，按理说要认全很容易。

张峻豪那时候心思不在社交上，天天琢磨怎么完成任务、顺利逃离学校，空出时间就放飞自我。

正说着，班长敲着酒杯过来，面颊泛红，显然喝得有点上头：“各位同学——了不起的校友们——人才！晚上还有后半场，难得一聚，大家捧捧场，别想着开溜！”

笑闹声传来，张峻豪从人缝中寻找朱志鑫，见他时不时点头，笑容淡淡的，很有耐心。

闻予安被谁挡住了，当班长说到具体安排，人群中又凑了几个人过来，张峻豪看到闻予安的下颚，他在对朱志鑫笑。

那个叫闻什么的，他、很、不对劲，张峻豪确定。

餐厅吵闹，声音杂糅在一起，朱志鑫应该没看手机，张峻豪将手腕搁在桌上，指尖轻轻抬起，又放下，短短几秒像世纪一样漫长。

视线一转，他终于找到一个倒霉鬼——他保护了27分钟的椰子冻，勺子滑下去、再抬起，中央挖出一个窟窿。

替朱志鑫吃掉第一口。

解气。

“各位吃好没？准备撤了，”班长扬起声音，朝众人招招手，“老地方，离咱们学校挺近！”

木椅划过地板，发出轻微的‘哧溜’声，人群渐渐散去，朱志鑫终于走到张峻豪身边，张峻豪先一步起身，顺手帮他拿起挎包，“走吧。”

说着，他还稍微侧过身，挡住餐桌某个地方。

“哎——”朱志鑫刚想说什么，被张峻豪带着往前，直到出了餐厅他才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杜辰他们准备开个牌室搓麻将，问朱志鑫什么时候过来，瞧见张峻豪在场，杜辰又不好意思地笑笑，挺客气的：“张哥来吗？”

张峻豪笑了笑，没说话。

朱志鑫挽住张峻豪的手臂，解围道：“我们先去散步消消食——”今天本来就吃得有点多。

“我们先去散步消消食。”

杜辰阴阳怪气地学朱志鑫说话，但也只在褚薇她们面前嘀咕，“有老公是不一样了哈，张峻豪一句话没说呢，朱志鑫，小公举，真是体贴到家了！”

褚薇瞧了他一眼：“嘴上积点德吧你。”

周羽才是善解人意，朝朱志鑫挥挥手：“你们等下散完了再过来，发微信就行。”

唱K的地方离学校不过半条街，步行走过去就很方便，朱志鑫好久没来母校，想趁着今天这样的机会去校园散散步，等下累了再找同学们唱K。

一路上，无论他说什么安排，张峻豪都‘嗯’，没太多情绪起伏，也没什么意见。

往常私立中学不对外开放，周年庆特殊，学校大门敞开，朱志鑫进去的时候还跟门卫大叔打招呼。

张峻豪看着他，搞不明白朱志鑫为什么见着谁都能说上几句，只要跟他在一起，就没几句话。

穿过林荫道，朱志鑫突然想起什么：“我椰子冻呢？”

“没了。”

张峻豪说。

“怎么没了，”朱志鑫很认真地说：“我不是让你帮我看着吗。”

“我是看着啊。”

“那我椰子冻呢？”朱志鑫掏出手机看时间，现在才7:30，他们刚出餐厅，这个时间再回去说不定赶得上，说着，他抬起头，很哀愁地说：“我要回去，再点一份。”

张峻豪罕见地皱眉，说：“你不是很撑吗。”

提到椰子冻，他就想到那个闻什么，来气。

朱志鑫把手机放进挎包，将东西一股脑塞到张峻豪手里：“你在这里等着，我等一下就来。”

张峻豪不同意，扣住朱志鑫的手腕不松。

月光落在张峻豪肩头，朱志鑫这才觉得张峻豪今天好像跟平时不太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张峻豪不喜欢同学聚会的原因，但是对于吃这件事，朱志鑫真的很执着：“我一定要吃掉椰子冻的！不吃就会不开心。”

张峻豪松开手，单手拎着朱志鑫的挎包，实话实说：“我吃了。”

说完，他转身往前走，朱志鑫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他他他监守自盗！

“谁让你吃我椰子冻的？”

“我让你帮我喝椰汁，没说要帮忙吃椰子冻。”

“你怎么能这样！”

“张峻豪你真的太过分了！”

……

朱志鑫越说越气，青春期妈妈总是管他吃东西，老是念叨他吃太多才会长胖，但朱志鑫有一段时间就是觉得只有吃到想吃的东西，他一整天才能快乐起来！如果连食欲都要被剥夺，人生还有什么快乐可言？

张峻豪是听到最后一句‘太过分了’才转过身，他背对着月光，朱志鑫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只感觉他肩膀放松，站姿也比较随意，整个人明明看上去慵懒，却有种不好招惹的感觉。

“谁让你跟闻予安说话。”

张峻豪定定地看着他，拽起挎包，扔在肩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所以我吃了，就这么简单。”

朱志鑫脑子空白了一下，没明白椰子冻和闻予安有什么联系。

“那你也不能吃我的椰子冻，”他理直气壮地说，“你答应我了的。”

张峻豪侧过脸，一字一顿地说：“他喜欢你。”

“他喜欢我关我什么事。”

张峻豪闭了闭眼，越说越来劲：“怎么没关系，你说说。”

他不就是跟闻予安说了几句话吗，怎么就上升到喜欢的高度了，朱志鑫觉得匪夷所思。

张峻豪独自往前走，没有要等朱志鑫。

朱志鑫终于反应过来，原来他在为这件事不高兴，朱志鑫朝张峻豪奔过去，推搡他，声音像掺了蜜一样：“你赔我的椰子冻！”

“不赔。”

朱志鑫要挽张峻豪的胳膊，张峻豪不让他挽，还故意把手放在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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