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峻豪顿时一脸懵,低头检查独眼眼罩,再看看朱志鑫——他老婆正眉头紧锁地瞅着他,一副不道歉绝不肯罢休的表情。
不对。
婚前他明明觉得朱志鑫脾气很好。
张峻豪想说点什么收场,奈何实在没有哄人经历,以前都是他爱理不理别人。
既然是弄坏东西,想办法复原总行了。
这么想着,张峻豪将棉球眼睛安到原处,好让螃蟹能凑出一对眼睛,朱志鑫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他。
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的,张峻豪手一哆嗦,棉球从手心滚落,越抓越抓不着,最后滚到床单上,他不得不重新掏被窝。
朱志鑫还配合地挪动身体,可是张峻豪的手一碰过来,他又开始不高兴——他想干什么!问题还没有解决呐!
张峻豪:找到了——
张峻豪原本没注意到那么多细节,是拿出来那一瞬,觉得被子忽然弓起,他的视线停在被窝某个地方。
朱志鑫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还没得及抬头,听见张峻豪竭力控制气息的声音,朱志鑫的声音里带着轻微鼻音,像没睡醒一样
朱志鑫你笑什么
张峻豪保持平躺姿势,呼吸慢慢平静下来
张峻豪:没什么
气氛有点微妙,朱志鑫渐渐恢复清醒,刚想问张峻豪什么时候回来的,却见张峻豪还在很神秘地往被子看,瞧一眼又不着痕迹地躺好,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糟糕,被发现了。
朱志鑫大气不敢出一声。
张峻豪侧过脸,眼底笑意闪烁,问
张峻豪:昨天去动物园了?
想死,他昨晚穿了斑马条纹袜子。
朱志鑫啊?
朱志鑫耳朵烧得发烫,立刻缩回脚,
朱志鑫没……没有啊。
这次张峻豪没忍住,单手握住眼罩,用手背挡住眼睛,很轻地笑起来。
朱志鑫你别笑啦!
张峻豪竟然还在笑,朱志鑫只好嗖一下卷起被子,把自己裹成寿司卷。
直到浴室传来断断续续的水流声,电动剃须刀轻轻震动,朱志鑫才扒在被窝口,微微扬起目光,张峻豪真的回来了,至于昨晚几点回的,他就不知道了。
不管怎么样,提前见到老公就是赚到!
这时候他早把螃蟹眼睛掉了抛之脑后。
洗漱时,朱志鑫听见张峻豪和阿朗他们在门口聊天,原来是路线采得顺利,他们提前下来,今天还有好几场练习赛。
正说着,阿朗往朝不远处觑了一眼
阿朗:张哥,你那辆KTM呢?
张峻豪:卖了。
阿朗:不是吧,你舍得?
朱志鑫下意识地关上水龙头,想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张峻豪迟迟没应声,其实他也不知道张峻豪什么时候换车的,该不会当初为了还债,把车也卖了吧。
想到这里,朱志鑫心口发闷。
阿朗不知在笑什么
阿朗:嗐,凯旋也不错,没KTM那么咄咄逼人。
阿朗:但卖了有点可惜,那车挺好的,灵敏,减震一流,一上赛道——
阿朗开始感叹起细节参数体验,语气间不乏惋惜,还怪张峻豪把车卖早了。
听着他们对话,朱志鑫慢条斯理地用毛巾擦手,心里悄悄冉起其他打算。
良久,张峻豪却说
张峻豪:KTM不能带人。
说完,他用手套轻拍阿朗的肩膀,一脸释然模样。
阿朗:——我靠。
阿朗刚要吐槽什么,瞧见朱志鑫已经出来,连忙说:
阿朗:早餐好了,吃完再上去吧
开溜前,他还干干一笑,不忘再看看朱志鑫,嘴里念叨着,
阿朗:神仙哦,能搞定张峻豪
张峻豪低头笑,没有多做解释。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跟张峻豪的朋友们待一起,朱志鑫总容易紧张,除了朱志鑫是外行,其余人都混赛车圈。
这些人聊起骑行技术很较真,下了赛道却能打成一片,让朱志鑫感到像铁蒸汽一样的炙热与坚定。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们聊天,时不时给张峻豪加豆浆——妈妈说张峻豪爱豆浆。
张峻豪同样不着痕迹地给朱志鑫拿纸巾。
阿朗一早上被张峻豪那句‘KTM不能带人’震惊到,真想不到啊,张峻豪还有这样一面,想想真解气,以前张峻豪简直要拽上天。
别人吃早餐,阿朗就瞪大眼睛看他俩,越看越不对劲。
随着杯口豆浆上升,张峻豪轻声说‘谢谢’,朱志鑫说‘不客气’。
阿朗:噗——
阿朗呛得咳嗽,差点喷桌上——这他妈叫结婚啊,客气地跟大兄弟似的。
万能:干嘛干嘛,你吃糠呐?
有队员打趣阿朗。
张峻豪面色如常,一口气喝完豆浆,朱志鑫就目光欣慰地看着他喝完。
阿朗掐住自己的脖子,
阿朗:我齁住了!
张峻豪面色如常,一口气喝完豆浆,朱志鑫就目光欣慰地看着他喝完。
众人心照不宣地笑笑,注意到坐在张峻豪身旁的朱志鑫,让朱志鑫今天一定要跟他们一起上去看看,
万能:张哥收着呢,他要是上赛道,有我们什么事?
哄笑声回荡在空气里,张峻豪没说话,朱志鑫却不好意思地笑了,好像在替张峻豪骄傲一样。
出发前,张峻豪在柜台处翻东西,
张峻豪:有胶水吗?
阿朗:什么胶?双面胶?
阿朗凑近了些,一只手伸进抽屉,扒拉了半天
阿朗:我找找
张峻豪说:
张峻豪:就520
阿朗一听这话又开始皱眉,
阿朗:你有完没完?
张峻豪:我说胶水——
张峻豪重复了一句。
阿朗掏了两下没看见,说:
阿朗:只有普通胶,贴发票的
张峻豪蹲在一旁不动,从口袋里掏出什么,好像在比划粘贴面积有多大。
阿朗:什么啊?
阿朗凑过去看。
张峻豪连忙按住口袋,镇定自若
张峻豪:没什么。
阿朗:赶紧走吧
阿朗找得不耐烦,
阿朗:车队快出发了,找什么胶水
正说着,张峻豪在角落瞧到一个红盖子,拿出来一看,果然是502胶水,他一只手揣在口袋里,往茶水间方向走去。
朱志鑫去房间拿完帽子和外套,清点完户外用品准备出发,见张峻豪折回来,
朱志鑫怎么了?
张峻豪说,
张峻豪:没事,拿个东西就走
朱志鑫站在房门口,准备等张峻豪出来,跟他一起锁门。
张峻豪不太自在,抬起手腕,又挠了挠后脑勺,
张峻豪:那什么,你先去大厅等我
说着,他在屋内转悠一圈,什么东西都没拿。
朱志鑫说:
朱志鑫我等你。
张峻豪没好意思当着朱志鑫的面放下东西,只是顺手把东西放在靠近洗手间门口的搁物架上。
谁知朱志鑫有轻微的强迫症,出门前一定要上个洗手间才能安心,把门关得‘哐’响,还跟张峻豪说:
朱志鑫你等我一下。
张峻豪的心随着关门声骤然一紧,很快他又面色如常,
张峻豪:行
应该不会这么快看见吧,他想。
洗手间门口是一扇磨砂玻璃,他站在不远处悄悄打量,里面闪现一个模糊身影,看不清朱志鑫在里面做什么,但听声响应该在洗手,他只是感觉很奇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变得很喜欢观察朱志鑫,觉得朱志鑫跟安静的外表不太一样,有很多神奇的秘密——比如斑马袜子。
朱志鑫我好了!
朱志鑫推开门,下意识地笑起来。
张峻豪赶忙躲开朱志鑫的目光,站在房门口,从朱志鑫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侧脸。
朱志鑫就手从搁物架上抽出一张纸巾,目光顿时被一个熟悉的东西吸引——是他的眼罩!
螃蟹不是独眼了!哎?它的左右眼怎么不一样了,两眼对称,但眼珠位置不一样,右边黑眼珠偏上,左边珠黑眼珠偏下,看粘贴痕迹,周围没有多胶,就好像认真粘上去又故意贴反的。
他刚想说什么,张峻豪整个人已经站到门外,连侧面也看不全了,他就清了清嗓子,拍拍螃蟹眼罩,不找痕迹地收敛笑意,朝门口走过去。
结婚前,妈妈再三跟他说,要放下顾虑,张峻豪本人是真的愿意结婚。
朱志鑫嘴角悄悄上扬,暗自欣喜起来,也是,像张峻豪这种性格,就是穷到要饭,也绝不肯勉为其难。
能结婚就说明至少有好感,有好感就说明能够被喜欢,能被喜欢就有可能被他爱。
嘻嘻。
但是现在是喜欢吗,如果喜欢的话是不是该牵牵手。
又或者是爱……啊不不不,肯定没到那种境界,旁人结婚海誓山盟,他们只有相敬如宾。
好感吧,朱志鑫撇撇嘴,转念一想又觉得充满希望,有感觉就行,谁要跟自己讨厌的人过一辈子!那多无趣。
不过这些念头坚决不能告诉张峻豪,朱志鑫一向秉承妈妈闷声发大财的习惯,不到万不得已时坚决不露富,遭人怨恨。
爱也是一种财富,要悠着点花,花光就没了。
如果每个人都是面食,朱志鑫希望自己是豆沙包,看上去平平无奇,咬起来很软,掰开吃,里面有好好红豆馅儿,甜度刚好,也不齁,吃一口下去全是满足感。
老公什么时候来咬我啊。
好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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