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渊再次看见林枭的时候,他全身上下都插满了管子,眼睛微睁着一条缝,嘴巴艰难的喘着粗气,林文渊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他快不行了。
病房里除了医生就是警察,一边是为了维持他的生命,一边是防止他逃跑,收集罪证,真是可悲,就算他不病死也是会老死在监狱,他一生都是罪孽,祸害了许多家庭,最后的自己也是死在无人送终的地步。
“林先生,这是你父亲的临终遗言,你收好。”
警察把林枭要告诉他的话都记录下来了,转交给林文渊,林文渊没有看,把纸张叠好,放在口袋里。
这些都是他应得的,就算林枭还有什么意愿,他都不想知道,因为这些他不在乎。
林文渊靠近病床边,想看他最后一眼,算是尽孝了。也许是血浓于水,林枭感受到了林文渊,他努力的睁开哪僵硬的眼皮,嘴巴微张,想在喉咙里挤出声音,最后一声都没叫出来,身体使劲,拳头跟着紧握,随后就油尽灯枯,没了动静。
随后医生手忙脚乱的调整仪器,各自忙碌。
他知道林枭是彻底的没了,他名义上的爸爸也没了,这个世界上最有血缘关系的人没了,他是罪犯,是毒枭,是毒蛇,唯独也是自己的父亲,他不是一个好父亲,也不是一个好人,没了更是对生活只有益处没有坏处,但心里稍微有些失落的,就像是恨了许久,惦记了很久的人,突然没了的失落感,他没有一丝喜悦,更没有得逞的快感。
警察小哥把他带到警局。这是林枭咽气之后了,林文渊一直都失魂落魄的,仿佛行尸走肉般。
这些警察似乎不是好心让自己见林枭最后一面的,而是另有所图。
他坐在冰凉的铁桌前,女警给他到了杯热水,
盯着冒着热气的杯子,林文渊才回过神,他不是罪犯,也和这些事情没多大关系,唯独有关系的就只剩下是同一血脉了。
林文渊端起杯子,抿了抿。
“不知道找我还有什么事?”
林文渊很是疑惑。
现在林枭死了,剩下一个林文宇他根本不知道行踪,好像没什么要单独找他的吧。
陪同的小哥一脸歉意,这本来不关林文渊什么事情,但是上面的人交代了,必须要亲自请他来一趟。
警察小哥:
“本来林枭认下了许多罪,但是吧,关于许立昊的一些罪行,许立昊一直不认。许立昊也许你不认识,他本来是犯了一些经济上的罪被关押起来,谁知道现在还与林枭的案子有关,牵扯到了人命。林枭都亲口承认了此人的罪行,但是此人却死活要翻供,拒绝认罪,还说要见证人,原本我们是不相信他的说辞,但是他说出了你的名字。他说你能证明,我们也是顶着压力只能请你亲自来一趟了。”
警察小哥稀里糊涂的说了一堆,林文渊一句都没听懂,他知道许立昊是因为经济罪被关了,也从林枭口中得知,是许立昊害死了一些人,怎么到他嘴里自己成了证人,他怎么能证明许立昊是清白的?简直不可思议,许立昊是脑子坏掉了?他与许立昊一点都不认识好吧,有些荒谬了。
林文渊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给警察小哥也整的不好意思,原地呆愣住了。
虽然整件事透露着诡异,但是林文渊还是抓住了重点,许立昊认识自己!自从他离开西北之后,他一直和许辞在一起,如果说许立昊认识自己,或者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哪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他是流浪半年后被许辞捡回去的,他连许辞在哪都不知道,更何况是流浪的自己,但是如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能说出自己的名字?
林文渊斟酌片刻,
“我和你去,首先我要说明一下,我不认识这个许立昊,至于他和林枭的一些交易包括谋财害命我一概不清楚,但是他现在说出了我的名字,我还是要去了解一下的,不然我也摆脱不了与他们的嫌疑。”
见林文渊配合,警察小哥也松了一口气,他原本以为林文渊很抗拒的,毕竟林枭这个亲爹死了,他都一点都不在乎,这又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平常人肯定是避而远之。
林文渊来到关押许立昊的地方,这里笼罩着荫气,让人不自觉的打寒战。
穿过长长的走廊,七转八拐的来到了讯话厅,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无死角的,空间也很狭小,只能站几个人,里面坐着的中年人就是许立昊,光线很刺眼,照在他身上,把人照的光亮,头发也被剃成标准的平头,手上带着银色的手铐,整个人看起来没了生气,他以往也在新闻上看过他,现在的模样判若两人。
看见林文渊进来,许立昊显得有些激动,连手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林文渊顺势坐在许立昊的对面,许立昊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林文渊,好久才控制住自己的心情。
“你,你都长这么大了。”
许立昊有些不知所措的慌张,听语气好似小时候认识他一样。
林文渊把整个童年都回忆了一遍,没见过许立昊这个人,他认识许立昊还是在许辞报复他之后才知道这个人的,但是许立昊这莫名其妙的举动让林文渊有些不安了,他不知道这个老狐狸到底要干什么,心里没底。
“别搞得和我很熟似的,我根本不认识你!”
林文渊冷着脸,对他嗤之以鼻。
许立昊也不生气,像是在回忆什么,
“你是不认识我,但我知道你。”
“你知道我?”
林文渊更是不可思议了,许立昊怎么会认识自己?
“你模样长的真像她,到与林枭不像。”
许立昊看上去高深莫测的样子,这让林文渊很是不爽,要不是这里是监狱,他都想上去给他两巴掌,老泥鳅,装什么装!
“我长的与谁像与你何干,你千方百计的把我诓来到底要干什么?”
许立昊现在这样的迷惑行为,让人很不理解。
说到这个许立昊突然变得激动了起来,他没有了刚刚的温顺的样子,像是点了炮仗,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但是被手铐束缚,只能撑在桌子上,半站起来,弯着腰,脸都有些扭曲:
“凭什么说是我杀了人!林枭他凭什么这么诬陷我!我没杀人!都是他威胁的,我,我顶多是个帮凶!”
许立昊灰色的脸上显得更是透着死气,看起来很是吓人。
但是林文渊无动于衷的坐着,任凭他怎么说。
许立昊和林枭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也是知道的,现在林枭死了,有些事情死无对证,任凭他们怎么说,都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这些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发完疯的许立昊看着无动于衷的林文渊,也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随即又在哪狂笑起来,笑着坐在椅子上,眼睛殷弘的盯着林文渊。
“你性格真的很像林枭,一样的冷血,一样的没有感情。”
许立昊几乎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一句话,其中掺杂着恨意。
林文渊有些看不透他了,他不是与林枭臭味相投,怎么会有这么重的恨意,林枭给他带来了半生荣华富贵,就算刚开始他们不相投,可是后来不是相处的很好,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回事了。
林枭的口供,和许辞他这些年调查的结果都能证明许立昊与许辞父母的命案有牵扯,怎么会说是冤枉呢?自己自私自利,还喊冤枉,脸皮可谓不是一般的厚。
“你杀人也好,没杀也好,我都不认识你,凭什么说我能当你的证人?”
林文渊此刻都有些后悔来这了,许立昊这人真的很讨人厌,都怀疑他是不是精神不正常了。在这说话真的很浪费时间。
“有一件事情林枭没告诉你,你是许家亲戚后代的孩子。”
许立昊这句话是肯定句,也很正经的一句话。
这句话把林文渊都气乐了,许立昊现在都开始会胡言乱语了,笑话,他是许家亲戚后代的孩子,咋不说林枭也是姓许呢?许立昊真的很会编故事,还编的离谱。
许立昊见他不相信的笑了,继续道:
“储悠悠,这个名字你应该很熟悉吧。”
林文渊笑容僵硬在嘴角,一下变了脸色,上前拽住了许立昊的衣领,眼神里全是质问,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许立昊得逞的笑了笑,他以为林文渊是个不会暴走的人,没想到这才是他的软肋。
一直在外面盯梢的警察,迅速进来把两人拉开。林文渊松开许立昊后,还不忘死死盯着他,这不是一间简单的事情,不怪林文渊这般举动,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是他的亲生母亲,他好久都没再听见这个名字了。
他失控的表现是因为许立昊居然认识他母亲,那他开始说的那些话,有可能就是真的,他也见过自己。
“别装模作样,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林文渊现在也顾不上真假了,只想让许立昊把知道的说出来。
“储悠悠是我表妹,母亲娘家的亲表妹。”
一个晴天霹雳落下,林文渊不在挣扎,瘫坐在椅子上,许立昊很是欣赏林文渊的表情,林枭死了都要坑自己,他也要让他在乎的人承受这真相,哪怕是一点的难受,他都得逞了。
“你以为林枭怎么会找上我?是因为我贪财?我是贪财,可你不知道的是当时我们许家已经是商贾大家,还有我父亲经营有道,家里很是充裕,根本不缺钱财。本来这些应该是继承给我大哥的,但是我大哥不想继承家业,结婚之后就分家了,一趟都没再回来。”
“剩下我这个不得不继承家业的人,当初表妹说要去西北散散心,同去的还有其他小伙伴,谁知道路上遇到船舶碰撞,死了不少人,也失踪了不少。其中也有失踪的表妹。他失踪后,我父亲整天闷闷不乐的,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她,说是辜负了母亲的嘱托,更是无心照理家业。这些重担全都落在我的肩上。原本平静的日子就这样过着,但是有一天有人在打听表妹的家人,我还以为是表妹得救了,去打听此人,谁知道是引狼入室。”
“那人自称是救了一位姑娘,姑娘想家人了。说是因为太远,表妹身体不好,所以托人来问问。我当时很高兴,觉得是母亲保佑,才让表妹没事,还有机会再见面。后来才知道这是噩梦的开始,也是算计的开始。我随着这些人来到了西北,哪里环境极差,见到林枭的第一眼,觉得林枭眉眼狠冽,让人不敢直视他。但是林枭很热情的招待着,打消了的念头,我本以为他是做海上生意的,才救下表妹,他说已经和表妹结婚了,孩子几个月,那时候我还抱过你,本以为这是命运的眷顾,我也沉浸在喜悦当中。”
“可事实并没有这么简单,林枭这个禽兽他不是好心的请我去看表妹的,第一次去我只见到了襁褓中的你,没见到表妹,然后他说要和我做生意,我以为是什么好的生意,许家也有些势力,如果和海上合作,简直再好不过了,我想着都是自家人,谁知道林枭做的是非法买卖,我不同意,他就威胁我,还带我去看我表妹,表妹那时候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他说如果我不同意,表妹就得死,我也得死。”
“我害怕极了,从来没有被这样威胁过,我答应了,没办法我只能答应,因为我不能死在西北,死了表妹也死了,我父亲肯定要急疯了,我带着那些走私的货物,并悄悄的变卖,起初我买的少,我也不敢卖多,但是林枭派来了手下看着我,他们都叫他雷哥,还威胁我,我只能加大卖品。”
“但是好景不长,卖的太多,老爷子还是有所察觉,安排管家盯稍,管家发现了我不少秘密,还告诉了老爷子,老爷子骂我,打我,我都能忍受,但是他想让我自首,我不能自首,他身体不好,被我直接气到晕倒,之后就一直在床上躺着了,他说我不孝,看着病床上的年老的父亲,我只能把实情告诉他,他听后直喊“造孽”,没再说我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说自己还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大哥能送自己一程,想让他回来见最后一面。”
“可惜老爷子没能挺到大哥来,就去了。我大哥看到来信后,就来给父亲办丧事,可是林枭丧心病狂的想要大哥也加入这个勾当,大哥知道后大发雷霆,说要和我断绝关系,在回去的路上被林枭制造了车祸,夫妻两人都死了,林枭说这些都是我做的,他说如果我不好好的听他的话,下场和大哥一样,我忍着痛苦只能憋着,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但是要把这些罪名都按在我身上,我死也不瞑目,他林枭凭什么,凭什么坏事做尽,还要倒打一耙?他应该枪毙,千刀万剐!”
许立昊越说越激动,眼泪都成串的滴落,仿佛是发泄,也像是发狂的野兽。
对于许立昊的说法,有一部分都可以对上,但是他为什么要相信他?
林文渊听完这些,心里纠结成麻花,他从来没有听过母亲说过自己是身世,他最看不起许立昊,觉得他就是个人面兽心的男人,但是他怎么可能相信他说的这一切,就是在编故事,为了脱罪不择手段!
林文渊冷冷的质问:
“我凭什么相信你!”
许立昊听了也不慌,拿出了随身带着的银钱银币,十分光亮,上面还有“诸事顺利”的字样,林文渊瞪大了双眼,起身抢过他手里的银币,还差点没站稳,随后给银币翻了个面,震惊的发现,另一面写着:“百事从心”。这个他太熟悉不过了,母亲告诉自己,这是祖上留下来的,说后代都有一个这样的祝福,寓意一生平安顺遂,事事都从心,无愧于心。
这是母亲给他的唯一件礼物了,他现在还带着,而且也没辜负她的期望,事事从心,无愧于心。
林文渊有些颤抖的从脖颈处拿出这块一模一样的银币。
“你小时候我经常偷偷去看你,也知道表妹的银币给了你。”
许立昊说什么都不重要了,他紧握着银币,泪流满面了。
半响,林文渊没说一句话,仿佛有什么堵在嗓子眼,难受极了。
林文渊闭上了眼睛,看不出喜乐,艰难的说了一句:
“我会给你当证人的,但是你的罪行还会让你蹲不少年牢,想立马释放是不可能的。”
见林文渊这么说,许立昊擦掉眼角的泪水,嘴角上扬:
“我没说我自己没罪,但是不是我的罪我不认,过去我没能从心,如今终于做了一件从心的事情。”
林文渊很复杂的看向他,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说这句话的,但是林文渊觉得有些恶心。
林文渊没再理会他,起身要走,却被许立昊叫住了。
“等等,麻烦你回去把这块银币给许承功,我知道许承功这小子是个正直的孩子,他也争气不像我半分,就当是给他的祝福吧,以后我不在身边也能诸事顺利。”
林文渊没有拒绝,拿起银币,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林文渊有些迷茫,他不知道现在要何去何从。
他在一边一边的回忆许立昊说的话,也许他说的或许有夸张的部分,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就是母亲就是许立昊的表妹,自己又算什么?又能改变什么,他又怎么面对许辞,许辞一直想要个真相,想知道二十年前的真相,他一直在调查许立昊,判定是自己的亲叔叔杀了自己的父母,现在真相是自己的小姨夫杀了他父母,自己这个罪魁祸首还企图要和他谈恋爱,和他成为一家人,这多么的讽刺。
现在林枭死了,他还不知道这件事与林枭有关,林枭还没有受到惩罚,他生命已经终结了,说他是作孽太多死了,但最终也只是认罪,没有受到惩罚,没有忏悔,也没有给这些受害者家属有一定的补偿,哪怕是一句道歉,可自己是施暴者家属,怎么能安然无恙的待在他身边?
不仅仅是二十年前的罪孽,就连许辞受到的伤害也是因为自己,林文宇才折磨他,自己一心想守护的人,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都间接性的伤他最深,倘若许辞知道这些会怎么看他?别说是接受自己着不着调的恋情了,就连他这个人都不想再看见了。
他害怕了,害怕许辞会抛弃他,会嫌弃他,会责怪他,更怕他会说这辈子不想看见他,与自己断绝关系。
林文渊思绪有些混乱,许辞的温情还在嘴边,但他已经开始颤抖着身体了,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许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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