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色月亮
超小超大

白鸽

云喜,我现在知道什么叫“楼外的蒹葭了...”就这一句,把我从昏沉茫然中拉了出来。这是谁说的呢?我不知道,是谁呢。

我是一只鸽子。

其实,我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鸽子,或者,我是不是生来就是一只鸽子。有记忆开始,我就是一只鸽子了。可我并不记得我是小鸽子时候的事。

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停在一个塔的屋顶角上,我茫然的看着下面进进出出的人类,也看着上面飞来飞去的各种鸟,蒙了一整天,我没有记忆,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回来那里。一直到天黑我才想起来应该找个地方过夜。那天,我是佛祖的手心里睡着的。

接下来几天,我都睡在塔里,那里每天都有人来送吃的,我倒是很乐意再住一段时间的。你问我为什么不接着住在哪里?因为受不了来打扫的老和尚念经,所以我就飞出来了。

飞出来以后,我找不到地方睡了,我不会搭窝。你看,作为一只鸟,怎么能不会搭窝呢?没办法,我只好住进一个废弃工厂里。这厂附近有很多野猫,白的黑的花的都有。我不怕他们,相反我觉得它们很漂亮,毛绒绒的,很可爱。我想过靠近它们。但是,我知道我一飞过去,我就会成为它们的盘中餐。

在我还没弄清楚我到底是什么之前,我还不想死掉。

我经常去一个大园子,那里有一个很大很美的湖,听人家说,这个湖叫西子湖,还是以前一个叫苏轼的很有名的人给取得。我觉得很好听。

对了,不仅是西湖的名字和美丽让我记住了它,西湖边还有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女孩子,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我飞到她的肩膀上站着她也没抬头来看我一眼。她只是坐在那里,手上拿着蘸了颜料的画笔,往画布上涂涂抹抹。

后来我每天都在树上看她很久,我觉得,她画的并不好看。“以前还有一个和她一起来的女孩,那个女孩画的好看。”麻雀说。

“那个女孩子为什么不来了?”我盯着白衬衫女孩说。她把一坨颜料弄到了画布上,这会正在手忙脚乱的收拾。“如果是要卖钱的话,那个女孩来才能有人来买画吧。”

“云喜不在了啊,她怎么能来。”麻雀转头看向我说。我看着它那双琥珀色瞳孔中倒映着我白色的身影,很简单的一句话,我有些听不懂,但又听懂了。

“据说是跳进河里死掉的,南皖不会游泳,跑去叫人,等人来了救上来的时候,云喜已经没气了。”它还在自顾自的说着。“云喜死了以后南皖才开始画画的,看见画布中间那团白颜料没,那就是云喜的影子。”“是呀是呀,真可惜,云喜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她每天都会来给我们喂面包呢...”傍边另一只麻雀也在叽叽喳喳地说着。

我没在留意它们说的话,我看向白衬衫女孩,她还在收拾那一大坨颜料。我不知道她在失去云喜后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阳光照射下来,地上只有她的影子。

很孤单吧,她。我想。

据说好人死了之后,若灵魂因为执念不愿意离开,就会变成一切白色干净的动物回到人间。

“南皖南皖,你喜不喜欢我。”那个连大树都挡不住烈阳的夏天,云喜在风中大声的问南皖。“...”可惜的是,那天的蝉鸣声真的很大,大到云喜没听到南皖的回答,不过,那个眉间都夹带着一点温柔气的女孩,拉住了她的手。

冰淇淋的甜味飘散开在风中,空气里有盐的气息。

按照麻雀们所说,云喜是个好人,那么她的灵魂会不会因为放不下南皖也变成了一只白色的小动物?

可是这些我怎么会知道呢,我只不过是一只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鸟而已。

我每天都有做梦,我不知道是不是别的鸟也会做梦。梦里的主角是一个小女孩。她有一对美丽的翅膀,有一群比她大很多的人要剪掉她的羽毛。

“我只是想歌唱!我没有错。”单薄的人儿哭着说“我只是想跳舞!我没有错。”那些人只是皱着眉一边说着“学这些没用,我们是为你好!”一边用剪刀剪掉她的羽毛。

梦里的她挣扎着,剪刀戳破了皮肉,鲜血染红了雪白的羽毛。我看见那群人背上的翅膀,也是残缺的,遍布伤痕的。

真的好吗?我想。我有点心疼她,但作为一只鸟,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只能接着看下去。

我看见,一个全身冒着黑气的男人搂住了长大了些的女孩,他罪恶的手伸进了她的衣服,同时还有一群和她一样大的孩子,她们撕扯着她的翅膀,抓伤了她的皮肤。彼时她还太小,还没有人教她防范异性,她有些无措有些茫然的看着她的同学。男孩们在笑,女孩们也在笑。她们说,你看,她好脏啊。他们说,你看,她真不知廉耻啊。

我看见她在哭,眼泪是透明的,掉在地上,惹了一身的尘埃。

她在时间里走走停停四处张望,我看见她长高了不少,她青春的身体正在春天里抽条,还带着稚嫩的指尖又萌发了一点美丽。我看见她的笑容,和春天的阳光一样,很漂亮。

她又换了一个学校,这里有长像钢琴的教室,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贴在红墙上。有一被风吹就沙沙作响的梧桐树。

她似乎很快乐。可我看见,当她在风中舞动时,有人在窃窃私语。当她在台上说出理想时,有人在偷偷发笑。我看见她脸上带着随时都会熄灭的笑,一句也不敢反驳。我还看见她低着头向母亲哭诉,只得到一句“她们为什么没欺负别人就欺负你?”我不确定她有没有受伤,我只知道,她的眼泪又在那双她还未被发现的美丽的眼睛里打转了。

毕业那天,我看见小女孩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她的翅膀很难看。这里秃一块,那里的羽毛断一截,还有各种各样的疤痕。和同龄人的翅膀一对比,她就像一个怪物。

这就是那些人希望她成为的样子吗?我站在树枝上想。

我向后看去,这时候天光与云影共徘徊,周围很亮。我看见,她又像童年被男人搂住时一样慌张。我看见有人狞笑着撕裂了她美丽的衣衫,扭伤了她的翅膀。我看见她的手臂慢慢垂下来,我看见她眼里满含绝望,那晶莹的泪珠跌在地上,再也看不见一点痕迹。

那一年,她十六岁。你放开她啊!我飞过去想要帮她,可是我只是一只鸟,而且,这是一个梦。我心疼她,但我帮不了她。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女儿,你天天看书看书,学习不怎样,什么会的都没有。”一个女人走了过来,她和小姑娘不是很像,她那么急躁。

这时候风吹起来了,夹着沙子,迷眼。我以为后来的她应该过的很不好,可我看见,有人拨开天空的阴霾,拉住她的手,把她带到了夏天阳光明媚的地方。那个人,是南皖。

风又吹起来了,南皖笑着说,我会一直在的。这时候我才知道,这个满身伤痕的女孩,是云喜。

我看见,南皖一直陪在云喜的身边。我看见在周末收假的时候,南皖会神奇的从身后拿出一只白玫瑰。云喜笑了,眼睛变的像月牙一样,仿佛带着光似的,很漂亮。

再然后,我看见在那个天空上的星星每一颗都看见的晚上,放学时云喜把南皖拉到窗帘后面,凑到她耳边说悄悄话,结果一个笑话还没说完,她自己就忍不住笑起来。南皖看着她,一双眼睛含满了温柔。然后我看见,她凑过去给了她一个炙热又缠绵的吻。秋末的时候,她们在一起了。那一年,我的云喜十六岁。

她们奔跑在学校的池塘边,靠着一塘的荷叶荷花,云喜用笔,画出了美丽的妖精。她们走在学校的熟料跑道上,旁边的桂花落了一地,她们的裤腿都染上了浓郁的香味。她们坐在学校操场上的长椅上,草坪里种的树叶子已经掉光了,她们十指相扣,没分开。

我看见她们拥吻,也看见她们因为吵架两个人脸上都挂满了泪珠,对视一眼,又因为对方好笑的样子笑了起来。命运牵引着她们,一直到高三都没让她们分开。

这段时间,除了那些笑语,最不好的应该就是云喜哥哥退学。云喜她妈开始时刻把云喜是全家的希望之类的话挂在嘴边。她不知道云喜对这些话很反感,白眼都翻过不止一百次了。

这些事云喜也告诉了南皖,南皖摸摸她的头说没关系,她会一直爱她,云喜点头说好。我其实不希望云喜相信的,感情这种东西,永远不会一成不变,如果她太相信南皖的话,说不准哪天就会受伤。

但是在这梦里,我只是一个旁观者,我没有办法改变任何事。

云喜喜欢看南皖,下课黏着她,上课就时不时看她一眼,南皖有时候也会看她,不过没云喜那么平繁。如果两个人的目光对上就更有意思了,一个会红了脸,一个会别开了眼。云喜问为什么南皖就算上自习看她的时候也少。其实不少的,我想。但南皖没这么说,她说,她不敢看她,怕一看就挪不开眼。

云喜喜欢趴坐在南皖腿上,吊着她的脖子撒娇,在南皖无奈笑起来的时候凑上去吻她。她说:南皖,我爱你,你也一直爱我好不好。这时候梦里响起了很大声的噪音,模模糊糊的,我听不见南皖说话。

云喜,云喜,你别怕,我永远在你身边。

她们的感情真美好啊,只是这感情来的太早又太晚了。早到南皖还不能?完全明白爱的含义,晚到云喜受了满心满身伤,痛苦塞满了心脏。

她们十七岁在一起,云喜说能和南皖在一起,她用掉了这一辈子的好运气。

第二年的秋,时间走进了高三的前半场。她们开始平繁吵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就一点小事也可以惹的云喜歇斯底里,让南皖木着一张脸走开。

她们的感情似乎变了,或者说,南皖对云喜的感情变淡了。云喜察觉到了,她难过了很久。南皖同样察觉到了,但是她很忙,没有精力去解决。直到云喜提出分开,她才慌忙解释。

“你到底还爱不爱我吗?”那天云喜只问了这一句,南皖对上她的眼睛如实回答“爱,但没有以前爱了”

那天下午,云喜第一次动手打了南皖。她说,南皖,你真是个骗子。

那天我看见云喜一个人回去了,我知道她无措极了,我想要飞去安慰她,至少把那一股难受劲过去了但是我只是一只鸟,而且这是梦,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不知道南皖选择了什么,我只知道云喜在前途和南皖两个中间徘徊了好久,最后一个都只拉住了一点点。她好傻。

后来两人又和好,云喜开始试着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怎么可能呢?只要云喜想起来这件事,都会抽南皖一巴掌,南皖有些委屈,但是她没反抗。我觉得南皖没反抗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因为她对云喜有些愧疚还有一部分原因可能是云禾打的软绵绵的,她根本没用力。

直到云喜终于到了去江苏高考的日子。南皖握着她的手,说:“别紧张,我在呢。”云喜什么都没说,只是蹭了蹭她的脖子。

她不在的,到江苏的第二天,云喜和南皖失去了联系,更准确来说,是云喜联系不上南皖了。我看着她红着眼眶给南皖打电话发消息,我看着她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她在害怕什么?是在害怕酒店半夜被敲响晃动的门还是害怕南皖的爱消散了?

考试那天云喜的状态很不好,她看起来很累,自我介绍的时候停顿了好几次,结束时评委们抬头对她露出友好的笑容。

说实话,我看了这么久,我知道云喜是不可能考上的,她放了太多心思在南皖身上,多到她把自己都忘记了。而事实上,云喜的确没考上。

云喜妈妈对此反应很大。“我”小姑娘只说了这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女人还在念叨“高考没考上我们就去江苏,考不上还能看不起吗?”

云喜呆了一会问还会回来吗?她的妈妈在风里招手,声音放大了无数倍,她说,不回来了,回来也难了。

我有些疑惑,但我到底没再看下去了,因为梦散了,我醒了。

云喜云喜,我念着梦里女孩的名字,我觉得就算现在有这出没考上的事但她后来应该也不会怎么样的。可是,她死掉了。

我想不明白,不明白她从江苏回来后才和南皖见了一面就离开了,她一开始就想好要走了吗?

我飞进了南皖家的窗户。

那房子,怎么说呢,很老。我看着屋子里的南皖,她并没有麻雀们说的那样悲伤,她只是坐在那里,轻轻地笑着,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咕~”我朝她叫了一声,她没搭理我。我径直飞到书柜上,又朝她咕了一声。好吧,她就像麻痹了一样怎么可能搭理我。我没在管她,一路小跑跳跃飞翔到床头柜上,那里有一张云喜的照片。

那应该是一张很久以前拍的照片,胶皮边缘都有些泛黄了。时光一去不复返,可照片里的女孩任然笑着,眼睛也是亮晶晶的。她坐在学校的草坪上,身后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坐在那里,阳光照下来,树叶的影子印在她身上,很美。

相框下面还压着一张纸,纸上写满了字,句句思念入骨,也句句无人回应。

小月亮,我很想你。

这是纸页的最后一句,但我知道这不会是南皖写下的最后一句。人类的时间漫长无意,什么都会随着生命流逝淡忘,而云喜用生命在南皖记忆中刻下的一笔也不知会存在多久。我希望她永远记得她,可我心底又还希望她忘掉她好开始一段新的生活。这感觉,就像身体里住里两个人在不停争辩一样。好奇怪。

屋里到处都贴着纸条,就像一个很爱唠叨的人无时无刻不在说话一样。

南皖皖好好吃饭,南皖皖不许熬夜,南皖皖天冷加衣

按照人类的说法 把一个过世的人的东西留在家里是一件很不好的事。就算南皖是一个念旧的人也应该是把这些纸条好好收起来才对,不收起来就这么放着我也猜不透她到底舍不得还是根本不在意。果然,人类是复杂的生物。

南皖爱云喜吗?爱啊,但是她的爱不太稳定,让云喜本来就要崩塌的心塌的更快。

我知道他们的故事我没有看完,决定性的一段还没看见,可是我心疼,疼的没有勇气去拨开云雾窥见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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