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故人重逢

应历四年春，燕国大长公主吕不古因病去世

胡辇同乌骨里与燕燕一身白色孝麻跪在吕不古的灵前，悲伤的气息氤氲在整个宰相府，所有人都在会长公主的离开而哭泣。

月神与大司命处理完事情，匆匆赶来时，便已无缘见到长公主最后一面了。

胡辇亲眼看着母亲的眼睛一点点的闭上，双手一点点冰冷，拼了命的想要捂热母亲的双手却也无济于事。

月神望着胡辇失魂落魄的模样，自是心如刀割。

上一世的她自幼便无父无母，是东皇太一捡来的孤儿，可这一世不一样，他有了父母，有了亲人，有了所顾忌的一切。

可这似乎只会让她更痛苦，越是心痛。这是月神出于对胡辇的顾虑。

大司命却在一旁默不作声，他知道这一切都将是这一世的她所要经历的，他或许可以安慰她，但也只是安慰了。

在他心中，胡辇永远还是那个少司命。

一个人心疼的是与自己妹妹相似的胡辇，另一个人心疼的则是转世之后的少司命。

她浑⾝颤抖的很，眼帘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只见泪⽔顺着脸颊流下来，颤抖的左手⼿拭去脸上的泪⽔，但是泪⽔像是断了线的珠⼦，怎么擦都⽌不住。另⼀只则不停的去抓⾐⾓。

月神向萧思温走去，简单的宽慰了几句，便转向胡辇，替她擦拭着眼泪抱着她希望她能从自己身上汲取一丝温暖。

“胡辇不哭了，你娘亲一定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在他眼里，胡辇一直都是那个坚强的胡辇，好吗？”

或许安慰人对月神对于大司命来讲，实在是一件太过奢侈，太过的难以办到的事，从小便生活在血雨腥风中的人，连自己都没有办法开导自己，又如何开导别人？月神的安慰，似乎是在恳求胡辇不要伤心。

“胡辇不会萎靡不振的，母亲不在了，乌骨里还有燕燕，还要我照顾的”或许此刻长姐如母，这句话彻彻底底在她的身上显现了。

长姐如母，这对月神或许便是这天底下最大的讽刺。

连16岁的胡辇都懂得道理，为什么自己却不能明白，连一个16岁的小姑娘都能做到的事，却是她这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

碧华自刎而死的场面，一幕一幕的忽然出现在她的眼前，是她这个做姐姐的亲手将她推向了死亡。

葬礼结束，长公主的墓棺也被送入了地宫。宰相府的院子里时不时传来女孩的哭声，是胡辇，虽然在外人面前装的坚强，其实还是悲痛万分。

后院

“给你”胡辇的哭声突然被男孩的闯入打断，男孩将手中丝绸所制的手帕递给了胡辇，明黄色的手帕上绣着祥云瑞纹，看得出来，这手帕的主人身份不凡。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即使对这人充满疑问，胡辇脸上的泪水依旧不停的往下坠落，即使对着眼前的人充斥着防备，这柔软的一面也无法收回。

“我叫明扆，我和你一样，或许不一样，我比你还惨，我的父母都死了，丢下我和弟弟妹妹们”明扆望着眼前的小女孩儿，不知是同病相怜，还是她这泪眼婆娑的样子实在叫人心疼。

胡辇接过明扆的手帕将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缓缓开口道“这手帕被我弄脏了，等我洗干净之后一定还给你”胡辇将手帕紧握在手中，好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猛地抬起头“明扆，你叫明扆？你是吼阿不的弟弟，你是世宗之子”。

“你总算想起来了，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每次你进宫，吼阿不总是拉着你的手就跑了，难为你还能记得我”明扆的脸上逐渐浮出了笑容，是被人记起来的笑，是被人在乎过的笑，这种笑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如今再出现，则是因为这个他很久以前就在乎的女孩。

明扆望着胡辇逐渐失了神，他清晰的记得，初见红颜时的模样。

她那么小，就跟在长公主的身后一点一点的走近他的母后，女孩子脸上的娇羞被大殿上的他一览无余。

当时他就在想，如果他未来的妻子是这副模样，或许便是他期望模样。

可这终究也只是想，大辽从来都是国立长君， 当母后向长公主说要将胡辇许配给吼阿不的时候，似乎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

吼阿不是长子，身体健康，不像他整日便要食着各种药膳。他喜欢胡辇，可是他又拿什么和吼阿不争。

祥古山之变后，他便搬离了皇宫，一直住在王府当中，调理身体。这次若非长公主去世，恐怕他这辈子都不会来这宰相府，都不会听到这哭声，也不会寻着哭声找到了他日思夜想的人。

至少这一刻，明扆他在为自己所做的决定而庆幸。

一阵微风袭来，明扆的身体似乎有些受不住，毕竟春天的风虽然温暖，但风却不是干净的。不禁咳嗽了几声“咳咳，咳咳”

迪里姑听到咳嗽声便寻了过来，果不其然这声音是自家大王的，拿了披风便将明扆裹了起来，要带他回府“大王，您身体本就不好，何必在这吹风，染了风寒可怎么好？快随我回去吧！”话落，就要拉着明扆走了。

明扆脱离迪里姑的双手，让他先等一等。转身向胡辇走去“这手帕就送给你当个念想了，不用还给我了”话完明扆便随着迪里姑回了府中。一个人干脆利落地离开，不一定是释怀，而是知道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在那，是安心。

胡辇望了望手中的手帕，便也站了起来，停止哭泣，回了房中。

一个人若能以他的最悲痛之事安慰另外一个人的最悲痛之事，那就表明这个人对于他的事情逐渐释怀，既然明扆可以做到，胡辇也相信自己一样可以。从此刻开始，这宰相府的女主人便已经是萧胡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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