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达利亚

“我来找你了……钟离。”

达达利亚将头埋在钟离怀里，声音闷闷的。

钟离愣了愣，少年突然的拥抱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没听清达达利亚在说什么，只能感受到怀里的人在细微颤抖。

钟离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手拍了拍他背。

“没事了，没事了。”

十分钟后，街上便多了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达达利亚走在靠后一点的位置，他抬头看着钟离的侧脸，虽然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但心里还是溢满了相逢的喜悦。

他目光下移，落在钟离身侧那只手上。

钟离此时边走边注意着周围——想看看有没有正在寻找孩子的妇人之类，可不能耽误了小孩……

钟离突然一愣。

他低头看着被达达利亚牵住的手。

再一抬眼，小孩已经两眼泪汪汪了。

“怎么了？”钟离愣了愣，忙蹲下问道。

达达利亚紧紧握住钟离的手，抽泣道：“大哥哥，你能不能……不要赶我走……”

钟离疑惑，下意识否定：“我没有……”

可是下一秒，他便自己停住话头，然后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家里人对你不好吗？”

达达利亚点点头，转而又摇摇头。

钟离大抵是懂了，最近他在民间也了解了不少，这应该叫……离家出走？

总之现在要依着小孩来……

钟离握拳抵住下颚咳了咳，“那你不回家你去哪儿呢。”

“我跟着你啊。”

天真无邪的声音几乎马上接过钟离的话。

钟离早已料到这个回答，他心里默念着，循循善诱，循循善诱……

“……咳，但我始终不是你的家人，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我也很有可能是个坏人……”

后面的话达达利亚没听了，他看着钟离，心里不禁有点委屈。

怎么前世今世都一样，钟离都在赶他走，甚至还是原话……明明是他先靠近的，又想推开他……

话说……他那个时候怎么回答的来着？

哦，对。

【……大哥哥，萍水相逢是什么意思？】

【？……】

当时钟离的表情比他还茫然。

那时他初到璃月，还没熟悉这个国家的语言习惯，这才出了糗。

想到这儿，达达利亚都忍不住低头笑了。

钟离还在劝说，但是达达利亚并不想再丢一次脸。

那……用什么方法能留在他身边呢……

达达利亚擦干净了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眼泪，然后抓住了钟离的手臂，打断了他的话。

“大哥哥，我叫达达利亚。”

钟离看着小孩表情前一秒还可怜兮兮的，这一秒就振作了，有些没反应过来。

“哦……”他愣愣道。

达达利亚继续说着。

“……我不是璃月人，我是被我爹娘卖到这儿来的，很多人看不起我，我也不喜欢他们。”

“我都知道的，爹和娘早不要我了。他们只喜欢兄长。”

“大哥哥，你知道吗，我家人不是对我不好，是因为我根本不算有家人。”

这一串话说出来达达利亚自己都愣住了——他本意是想真假参半，可笑的是，说出来一瞬他也分不出和实话有什么区别。

他以为自己内心早就释然，可是当惨淡的身世血淋淋地被亲手剥开放在眼前时，心脏还是无法抑制地抽了一瞬。

像结了痂的伤口，不痛，但受伤时的痛楚却刻骨铭心，无法忘记。

很难想象对自己这么残忍的话是从一个十岁的小孩嘴里亲口说出来的。

可达达利亚偏偏语气平静得像提前练习了很多遍一样。

更令人心疼了。

达达利亚回过神后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和懊恼，他明明不想这么说的，这跟卖惨有什么区别……

这时面前突然伸出一双手，脸颊有被轻轻触碰的感觉。

思绪蓦然中断。

达达利亚愣愣随着动作抬起头。

钟离此时捧着他的脸，一字一句道：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

然后他站起了身，对他伸手：“走吧。”

“达达利亚。”

指尖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脸庞，达达利亚上前牵住钟离的手，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达达利亚十岁来到了璃月。

那么多年过去了，对于自己真正的家乡，除了宫殿里只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和城外一望无际的雪原，他实在想不到其他可以回忆的地方。

以前他也恨过，恨父皇的残忍，母后的懦弱，恨兄长的冷嘲热讽，官员们的冷言冷语。

可是后来，他又庆幸。

庆幸自己足够卑微，才能来到璃月，才能仰头看到这样明媚的人。

所以这一刻，达达利亚脑子里什么想法也没有了。

卖惨也好，求情也罢，只要结果是他想要的的，怎样他都认了。

“……大哥哥，你不怕我是在骗你吗？”

“能撒出那样的谎，就算是骗人，你肯定也是经历过什么的孩子。”

长街尽头，依稀能听到这样的对话。

达达利亚笑了。

感觉不管再重生几次，他都会反复爱上钟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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