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歌尘浪市真君的往事

“下班咯。”

大会结束之后，负责当法律顾问的烟绯，跑了过来。

她远远地就看见了，钟离在和萍姥姥聊天。

两人坐在凳子上，看着过往人来人往，谈笑交谈。

烟绯擅长处理各种疑难纠纷，察言观色的本事很强。

她发现，钟离和萍姥姥的言谈及表情互动中，给人以强烈的错位感：

“好奇怪啊。”

萍姥姥就仿佛一名眉眼藏着礼花和夏日凉风的小姑娘。

而钟离，却又好像是个看淡世间沧桑的长者一般。

和钟离说话时，

萍姥姥似乎与平日慈和的模样不同。

她的表情更加生动，甚至有种少女的灵动感

“可能是我近视的缘故，看花了吧？”

烟绯揉揉眼睛，走了上前。

“是烟绯啊，今天钟离也刚好过来。”

萍姥姥笑道：“你最近过得如何呀？”

烟绯笑道：“都好着呢，生意红火得很！”

她的神情，有些担忧。

“倒是姥姥你，可要照顾好身子啊。”

萍姥姥明显更加苍老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就连萍姥姥腰间的涤尘铃，也都变得更加陈旧暗淡了。

三人寒暄几句，钟离道：“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他对萍姥姥说道：“你的'轮回'之日快到了，到时我来帮你。”

萍姥姥道：“是啊，又是一个'轮回'，日子过的真快。”

他们二人的交谈，烟绯一句都没听懂。

告别萍姥姥后，两人行在路上。

烟绯问道：“钟离，你此前认识萍姥姥吗？”

钟离笑道：“没错，我和她，算是老朋友了。”

烟绯惊讶道：“我都不知道的！”

钟离道：“你当然不知道了。”

“在我和阿萍认识时，她的年纪，和你差不多，还是个小姑娘。”

“哼！吹牛！你怎么不说，你也是长生不老的仙人啊？”

烟绯以为钟离在和她开玩笑，便皱了一下琼鼻，笑着回了一句。

钟离道：“我可没说过我是仙人。”

他是众仙之主，但并非仙人本身。

烟绯双手背在身后，一耷一耷地跃步走着，问道：

“那你说，萍姥姥年轻时，是不是很漂亮啊？”

钟离想了想，端详一番烟绯白皙的侧脸后，评价道：

“是的，和你一样漂亮。”

烟绯有点纳闷，道：“好怪的评价，但我姑且当你是在夸我咯！”

“我当然是夸你了，毕竟阿萍可是个大美人。”

烟绯送了一段路之后，便与钟离告别了。

独处之时，钟离的耳边，便响起了八重神子疑惑的声音。

“那个萍姥姥……该不会就是那个传闻美艳至极的歌尘浪市真君吧？”

钟离道：“你醒了？”

八重神子正身处于钟离的耳环吊饰之中一一那其实是一个仙人洞府。

她向来喜欢赖床，钟离已经习惯了。

“是啊，那个萍姥姥，正是歌尘浪市真君。”

神子不解：“她也是得道仙人，应该青春永驻才对。”

“可她为何，却如此地苍老？”

“舍得让自己的容颜沾染上皱纹？”

身为女子，八重神子宁愿失去自由，也不愿脸上有半点瑕疵。

所以她不理解，歌尘浪市真君，为何敢以老奶奶的形态生活？

一直美貌着不好吗？衰老是多么地恐怖啊！

钟离笑道：“那是我教她，用以对抗磨损的方法而已。”

“磨损？”

“没错，磨损无处不在。”

钟离解释道：“即使仙人容颜永驻，青春常在，内心依然会继续衰老，乃至于枯竭。”

“并且，心的磨损，比身体的磨损，更加可怕。”

“无论外表有多年轻，心一旦苍老，那便只能是老人了。”

八重神子语气有些黯然：“是这样的。”

她就见过不少这样的悲剧。

“有的人，甚至因为灵魂被磨损过度严重，从而失去自我，变成了疯子。”

“而阿萍呢，她则是用'轮回'，来对抗心的磨损”

钟离道：“她的身体，会经历一个又一个'轮回'。”

“从年少，到青春，再到成熟，直至衰老，最后'寿终正寝'。”

“然后，又会重新恢复成年少的阶段，开始下一次的轮回。”

“她好像花开花落一样——花固然枯萎、凋谢。”

“但等到第二个春天，又会开出新的娇嫩花朵，焕发新的美好生机。”

“这样一来，阿萍的心，便能借着'轮回'，重回少女时期的萌芽状态了。”

“所以说。”

“她和你想象中的完全相反——她其实无比地贪恋青春。”

“所以才愿意，忍受一遍一遍地生老病死。”

“只为了自己的内心，始终能够重返到少女时期，体验”种特有的青涩与初萌。”

“十七岁的心，和几千岁的心，终究是不一样的。”

八重神子听得一﹣阵出神，若有所思地问道：

“歌尘浪市真君这么做一一该不会是为了帝君你吧？”

钟离错愕了一阵。

然后点点头：“是的，你猜得真准。”

“阿萍确实是为了我，才去不断经历苦痛'轮回'的，即使我也劝过她…”

他的目光，变得极其温情。

脑海中，浮现出了那段回忆：

——“我是十七岁那年，开始喜欢帝君你的。”

——“我害怕磨损，害怕随着时光变迁，我对帝君的情感，发生变质。”

——“所以我愿一遍又一遍地回到十七岁。”

——“只为了让我对帝君的感情，”

——“始终回到最初的模样。”

——“永不褪色，永不磨灭。”

正因如此，爱美的她，喜欢对帝君撒娇的她，才情愿忍受对女子而言极其痛苦的容颜苍老。

只为下一次轮回——能回归那段青涩花开的十七年华。

歌尘浪市，便有着此番含义。

“说起来，阿萍的本次'轮回'，也该达到尽头了。”

“过不了多久，我们便又能见到她回归少女青春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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